第9章 第9章
晚秋的清晨，天还是昏暗的，路边昏黄的灯亮起，绵延如缠绕蛟龙的道上已经陆续多了不少人烟。
付一诺和季眠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同一幢楼的邻居。
邻居爷爷正拿着太极刀要去常去的地方和其他人打太极，看到付一诺便打了声招呼。
“小付，你男朋友啊？”
“……”
付一诺沉默了一下，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爷爷，这是新租客。”
“哦，租客啊。我记得上一次那是个女娃娃的来着。”太极爷爷听着这话也不急着去打太极了，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太极刀，年岁已大，瞳眸却依然精神饱满地看向了季眠。
“小伙子，我们小付租房那可是很良心的，你要安稳住，晓得吧？”
季眠点头答应：“嗯，我知道的。”
“没事不要喝酒，有事也不要喝酒，晓得吧？”
付一诺疑惑：“为什么不能喝酒？”
“哎呀呀呀，你这个女娃娃真是……”太极爷爷用空着的手指了指疑惑的付一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呢？”
“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的，小付你知道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喝酒误事，你知道吧？”
“小付，镜子有没有，你照照。”
“我出来晨跑的，没有戴镜子啊。”
“那你来这，来这。”太极爷爷走到另一边装着前些天下雨积起了雨水的缸盆边，喊着付一诺。
等付一诺走来了，他就招呼着付一诺用水照镜子。
“小付，你瞧瞧，你瞧瞧自己的脸，好不好看？”
女孩子笑了出来，她的话颇为自恋：“爷爷，不用照，我铁定是好看的。”
“你还知道自己好看啊！”太极爷爷又指向另一边的季眠，“那喝醉了酒的青年男人，看到美女几个能忍住的？”
“禁酒，现在你屋里给爷爷我禁酒！知道不？”
“行，爷爷你放心，我现在开始，租房不喝酒，喝酒不睡租房里。”季眠听了，首先应了声。
太极爷爷又看向付一诺。
“好好好，禁酒，我平常也不喝啊。”
爷爷一副颇有经验的晃了晃脑袋，他说：“就是因为你喝酒少，所以才让你禁酒的。你知道吧，这个男女都一样的。
看看小伙子，哎呦，出来跑步还戴口罩，小伙子你这样喘不过气来的！”
“反正小付，你看看，这小伙子长得还是很俊的，是吧？”
季眠自我介绍：“爷爷，我叫季眠。”
“好，小季，我知道了。”太极爷爷点点头，继续同付一诺说，“这小季喝醉了，你危险；小付你要是喝醉了，那小季也危险的啊！”
季眠：“我不危险。”
付一诺瞧了眼认真说话的季眠。
“哎呦，你这是不听老人言。反正不喝酒总没错，知道了不？”
付一诺点头：“知道了爷爷，您放心，酒以后进不了我屋子的。”
“可以，那行，我先走了啊。”
太极爷爷交代完，便准备离开了，他离开前，又是气定神闲地耍了一下手中的太极刀，孩子气地同两人挑了下眉。
“有事，找爷爷，爷爷我能打。”
季眠打趣道：“爷爷，您这还能跟警察叔叔抢活干呀？”
付一诺看着精神满满的太极爷爷：“知道了，您快去吧，再不去，陈奶奶就要把您抓回去唱歌了。”
“糟了，那得坏事的，我走了我走了！”
看着太极爷爷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季眠打趣道：“这小区还挺有意思的。”
“你多熟悉熟悉就知道了，总有好有坏的。”
季眠走在前面，望着外延向外的小路，他微敛着眸，低声说了句：“对我而言，就是好的。”
付一诺没听清，看向他问：“你说什么？”
季眠说着没什么后，付一诺便引着他往前，向他介绍了一下自己经常会跑的一段路。
两个人的体力和运动量恐怕也不同，付一诺说得很详细，介绍完之后便多说了一句。
“你先跑好了，按自己的进度来。”
“好。”
季眠说着“好”，却明显放慢了脚步同付一诺一起跑。季眠也没闲着，跑的时候也在聊天。
“我小时候也在莲城住过一段时间，不过这里从来没来过。”他指着前面的一个方向，那里不远处，有一处很热门的景区，“就是那里，我也还没来得及去。”
“以前没去过，现在不是有机会了吗？你现在住的那么近，可以把以前没去过的地方都去一遍，很方便的。”
“是，以前没去过的地方、以前没敢做的事，要在还来得及的时候赶紧做。”
“……”
为什么他说的话那么像自己得了绝症，一副马上要死了的模样？
付一诺跑着，转头看了眼季眠。
没跑一会儿，他的呼吸明显变大了。
付一诺伸出手，把人拉住停下，她指着季眠脸上的口罩。
“你跑步居然还戴口罩？快摘了吧，现在还没那么冷。”
季眠摸了摸自己的口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口罩摘下来，塞进了口袋里。
面前的女生同小时候变化很大，但实际上又并未改变。
小时候的付一诺就很漂亮了，粉嫩白皙的脸蛋，每天都穿得干干净净的，衣裳也经常换。
她那时候留着长头发，看起来就像个格外可爱的瓷娃娃，她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清朗干净，真做起事来，却比谁都更利落干净。
小时候的季眠印象里自己就没有几顿是吃饱的。
印象最深的是某一年的春天，丁奶奶看到他坐在远处，带着困意又带着些贪婪地盯着早餐店，只是那一眼，他就获得了一顿快十二分饱的饭。
他和付一诺的第一次见面很尴尬。
那时候他似乎有两天没有好好睡觉了，整个人又困又饿，想睡觉，又想吃，就对着丁奶奶给他做的食物闭着眼睛狼吞虎咽。
丁奶奶就叫他瞌睡虫。
后来所有人都跟着喊他小瞌睡虫。
付一诺每天都会往丁奶奶这边跑，他来这里的那一天，她自然在放学后也来了。
丁奶奶让付一诺给他端一碗豆浆。
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困得不行，后来再回想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一天是付一诺把那碗热腾腾的豆浆端到自己面前，又把汤勺放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抬起自己的胳膊，对准碗口的位置的。
因为他记得这个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
她的音色里带着朝气与愉悦，明朗而干净。
那时候听，对他而言反而像是春日暖意，让人安心地就这样睡下了。
“小瞌睡虫，动动手，快把豆浆喝啦。”
“喂喂喂，别睡啦，睡觉重要还是吃饭重要啊？我刚给你打的豆浆啊。”
好困。
季眠的手动了动，真的就这样闭着眼睛，抬着手自己喝起了豆浆。
他还能听到女孩子在边上惊讶的声音。
“你真的睡着了吗？你没睡着吧？有没有装睡呢？”
“小瞌睡虫，别睡啦，睁开眼睛吃饭，和我来聊天吧？”
季眠没什么力气，他没吃多少，依然是饿的，但是在吃了一些食物之后，困意便在无限加大了。
季眠喝着喝着，拿着汤勺的手一松，突然脑袋往下，整个脸都砸进了豆浆碗里。
——然后他也整个人都清醒了。
付一诺就站在他身边，黑色的套装衣衫上染着他搞砸了溅出来的豆浆。
季眠当时吓得脸都白了。
完了，赔不起。
可付一诺在那时候却直接把外套脱了，拉着他远离桌子，用布料柔软的外套给他擦脸擦头发。
“你不要紧吧？
哇，你这瞌睡虫是睡神吗？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积极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