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修）

    一想到第二天有可能在写字楼偶遇苏砚，宋温想了很久，还是请了一天年假“躲”在了家里。

    还好这是长假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虽然这假请的临时，好在刘建平也没说什么。

    春节回家之后的热门话题照例是七大姑八大姨最热衷的催婚，只不过这几年，遭殃的从宋温一人变成他们姐弟两个。

    宋辞虽然还在上大学，但那些亲戚们已经开始规划他未来的人生大事，恨不得连生几个孩子都替他提前想好了。

    宋温只在云林待到初五，就借工作之由提前返回陆北，留下寒假还有一半的宋辞一人独享火力。

    初八上班，她心里还记挂着节前自己的那件糗事，到大厦楼下时像是做贼似的东张西望，生怕一不小心就碰见那个不想见到的人。

    一路心不在焉地到了公司门口，她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离上班时间不到一刻钟，玻璃大门却还是紧锁着。再仔细一看，原本陈列在前台背景墙上的公司logo居然都没了。

    宋温头皮一麻，连忙又走近几步朝里看。

    这一看，她心都凉了。

    里面不仅半个人都没有，连办公桌椅都被清空，只剩几个破旧纸箱凌乱倒着，看上去像是一个长期无人租住的空屋。

    想着年前最后一天正常上班的情景，宋温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她赶紧给邱莉拨了个电话。

    对方听说她去了公司很是不解：“你没看群里消息啊？刘建平卷铺盖跑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群消息？”

    宋温这时才想起来，过年时候群里抢红包抢的热火朝天，信息滴滴滴响个不停。

    她却心里还想着苏砚那件事觉得心烦，就把所有的群都设置成了免打扰，之后就忘了改回来。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错过了最重要的信息。

    从写字楼出来时，宋温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她也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出门上班，突然就没有任何征兆的失了业。

    就连老天也很应景，早上出来时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一路冒雨跑到地铁站，裤子几乎是透湿，正准备买伞时，老天又像是故意逗她似的，竟又立刻放了晴。

    出了地铁站，路边一辆轿车疾驰而过，飞溅起一道高高的水花。

    刚刚在地铁里稍微干了些的裤子转眼又湿哒哒贴在腿上，浅灰色的大衣也沾上不少泥点。

    宋温欲哭无泪地看着远去的肇事车尾叹了口气。

    今天她大概是流年不利不宜出门。

    从早上开始，她就没碰过一件好事。

    再一想，不对。

    似乎早从她告白那晚开始，老天对她的“眷顾”就被收了回去。

    进了家门，她先换下脏兮兮的衣服洗了个澡，然后颓丧地把自己砸进床里。

    在公司的这三年，她一直兢兢业业，几乎没有怎么放松过。像这样突然闲下来，竟一时觉得空虚至极，不知道该做什么。

    旺仔在旁边喵喵叫了几声，见主人陷在床上没动，便跳上床在宋温脸边蹭了蹭。

    宋温叹了一口气，把旺仔抱在怀里揉了揉，然后侧身将脸枕在它柔软的毛发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怀里的猫也不见踪影。

    宋温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起身开始收拾房间。

    整理证件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护照上还有一个即将过期的申根签证。

    去年春天，她跟着刘建平去德国参加展会。

    那是她第一次出国，一路都很新奇，但因为工作时间紧凑，她都来不及到处转转就回了国。

    大学的时候，她总想着以后赚了钱要去世界各地转转。

    第一站，当然要去少女们梦想的浪漫之都——法国。

    可工作三年，她连陆北周边都没怎么去过。

    大概那个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她总是把未来想得过于自由和美好。

    可自己进了社会才知道，成人的世界，大部分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不是没钱，就是没时间。

    现在，她突然有时间了。

    钱嘛，她好像也该为自己花一花了。

    -

    宋温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决定出门旅行，这其实一点也不符合她一向的行事作风。

    短短几周内接连经历失恋加失业，她也不确定这是在自暴自弃还是给自己打气。

    毕业之后她一直勤俭节约，从来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什么贵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和以前一样瞻前顾后，也想那么随性冲动的活一次，只为了取悦自己。

    这一次，她再也不想做苏砚口中的那种“乖女孩”了。

    为了怕自己又犹豫不决，她谁也没说，当即就买了机票，只给自己留了三天的准备时间。

    出发的前一天，她才抱着旺仔去了林予萌家，告诉她自己要去旅行的事，顺便把旺仔托付给她照顾。

    一开始林予萌还以为她受了刺激，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不可思议。

    但后来，她改变了主意，话锋一转：“算了，你出去散散心也好，省得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说不定……”

    她尾音一拖，笑得狡黠：“说不定还有艳遇呢～法国帅哥挺不错的哦～”

    宋温忍不住笑着点她脑门：“什么呀，你就知道想这些。”

    林予萌不以为然地瘪瘪嘴，“本来就是嘛，这天下男人千千万，又不是只有苏砚一个。你啊，就是要多出去接触接触，见见世面。保不齐，等你回来就看不上他了！”

    宋温笑了笑，没接她的话。

    虽然许久没有提起苏砚，但这个名字，她也不可能说忘就忘了。

    林予萌知道她心思，也不再说，只拉住她的胳膊苦口婆心：“阿温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遇见优质男人，你就记住一个字！”

    宋温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什么？”

    林予萌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上！”

    宋温刚想笑，前者又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还有两个字！”

    不等她问，林予萌就一字一顿：“别！怂！”

    -

    二月底的巴黎还带着冬日的寒意，整个城市被笼罩在灰蓝的冷色调里，梧桐也还是枯黄，处处都有些萧瑟。

    落地之后，宋温在塞纳河附近的城区找了家青旅住下。

    这个时间正值欧洲旅游淡季，四人间的宿舍里只有她和同样独自出行的日本女孩奈美。两人年纪相仿又同为亚洲人，聊得还算投缘，于是约好后面几天结伴出行。

    到达巴黎的第三天，气温转暖。

    奈美已经在巴黎待了一周，打算第二天转道前往南部的尼斯，提前和宋温告别。

    当天下午，两人游玩回来，路过一家新开张的酒吧——「dejavu」。

    还没到营业时间，门口有几个法国小哥正在给来往的行人发宣传单。

    奈美伸手去接，顺便瞥了那递传单过来的帅哥好几眼。

    没走出几步，她就摇摇宋温的手臂：“宋，我们晚上过来玩吧？”

    宋温条件反射地犹豫了一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让奈美知道。

    其实她长到二十五岁，一次都没去过酒吧。

    大学时室友们结伴着去蹦迪，她走到门口就觉得吵闹，半路打了退堂鼓。

    后来大家知道她不习惯这种场合，便也不再叫她了。

    宋温回头看了那酒吧门头一眼。

    刚才发传单的金发帅哥见她转头，非常热情地朝她抛了个媚眼。

    她想起林予萌之前劝她的那些话，又想起这次旅行的初衷。

    随即，她转头朝奈美爽快点点头：“好啊。”

    宋温平时都穿得比较休闲，出发之前，为了贴合气氛，她特意去换了件裙子，还戴了副小小的钻石耳钉，那是她在工作第二年拿了年终奖之后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次旅行，除了休闲装，她只带了一件低胸黑色丝绒连衣长裙，是前几年去海边出差时买的，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穿。

    裙子长及脚踝，腰部束得很紧，下摆开衩到大腿中部，走动时会隐约露出身着者的双腿。

    光线聚集时，细腻的丝绒布料如风扫过的湖面泛着银色的粼粼波光，裙身的金丝刺绣蝴蝶闪着晶光，翅膀轻轻扬起，像是在波光中起舞，极具风情。

    宋温虽然清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也有很料，蜂腰配长腿，和这件裙子倒是意外的相衬。

    美奈看着她一时怔了几秒，之后连连赞叹：“哇哦宋！你看起来好性感！你应该经常这么穿！”

    这还是宋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有些不太习惯，却又觉得挺开心的。

    奈美非常热情地拉着她坐下，自告奋勇地要给她化妆。

    奈美常年在欧洲留学，行事作风都很西化，化妆也是典型的欧美风格。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挑的眉毛，全包眼线，夸张的睫毛，像吃过小孩的红唇。宋温觉得很陌生，却又有种脱胎换骨的成就感。

    她突然想，如果她这样出现在苏砚面前，他只怕是认不出自己了吧。

    现在，她再也不是他眼中的那个“乖乖女”了。

    夜晚的巴黎比白日更冷，酒吧里却是被暖气和人声烘得闷热。

    进门还没一会儿，两人就碰上一群来法国修学旅行的日本大学生。奈美很快就用母语和他们聊得火热，宋温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便和奈美打了个招呼，独自朝里走到吧台边。

    她下意识地选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时，也老是不自觉地就想把裙摆拉合到一起。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点酒。周围的人都在轻松愉悦的聊天，好像只有她显得有些局促。

    好一会儿，她脱了羊毛长外套，胸前裸露的肌肤在头顶的灯光下像凝脂般雪白。

    酒保这才留意到她，走过去问她要喝点什么。

    宋温突然卡了壳，憋了半晌，终于想起她以前在美食餐吧喝过的“mojito”，交差似的点了一杯。

    她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长吁了口气。待酒杯摆到面前，她拿起来抿了一口，这才觉得自己终于和酒吧里的氛围融入了些。

    毕竟是头一次，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里大多都是外国人，只有离她不远处的吧台边，似乎也坐了个亚洲面孔。

    那男人肩膀平直而宽，身穿一件深色衬衫，领口微敞坐在高脚凳上，两条长腿斜靠在地板，比例格外优异。

    他面朝着吧台，正对着宋温的侧脸轮廓异常精致，眉弓和鼻梁笔挺，眼窝却深，睫毛比一般男人都长。即使隔着几人的距离，宋温都能隐约看到那扑闪在他脸颊上的浓浓光影。

    男人正低头喝酒，一个金发白人女子手拿酒杯从他身后走了过去，伸手搭在他肩头说了什么。前者闻声转过头，视线突然越过那女人的肩膀，看到了正朝这边打量的宋温。

    视线交汇那刻，宋温赶紧收回目光。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偷窥似的，莫名有些心虚。

    不一会儿，余光中那个女人似乎是离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忍不住偷偷朝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次，原本以为并未注意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子面朝着她。

    他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搭在吧台上轻轻叩着桌面，正别有意味地打量她，眼中似有笑意。

    酒吧里晦暗暧昧的灯光打在他高耸的眉弓之上，半明半暗之中，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垂，潋滟眸光随着他杯中酒轻轻漾动，像是带着勾子。

    除了苏砚，宋温从来没有这样偷看过别的男人。

    更没有当场被人发现过。

    她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似的，脸颊瞬间滚烫。

    幸好酒吧内光线昏黄，那一脸绯红不至于那么明显。

    她尴尬地埋头喝酒，也顾不得那个男人还有没有盯着她。

    好一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

    这大概……就是林予萌所说的“艳遇”吧？

    虽然她没经历过，但故事的开头，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刚刚那个男人那么看她，满脸都像是写着——“过来撩我”。

    好像是的。

    一定是的。

    宋温在心里重重“嗯”了一声，一咬牙，将杯中剩余的酒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