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9章 甘之如饴
雪无寂琥珀色的眸子在北冥辰身上停顿了一瞬，才移开，缓缓开口：“祁泫也在等一个时机。中州许多城池已经歇的够久了，闭门不出的人会在某个时间点，齐齐冲出屋门，抢东西，杀人，谋生。祁泫等的便是这个时机。所以，我们也该动手了。不动手，也得动手。诛杀令的名义，便以我等几大势力联名向华老申请吧，中州之乱和安泰，不是北冥阁下一个人的事。”
闻言，北冥辰神色微顿，黑眸朝他看了过去。
雪无寂神色坦然，目光平静且淡漠地看着他们几人。
穆老和欧阳绥也都怔了下，惊讶于雪无寂跟北冥辰的交情何时竟这般深了。
旋即，穆老脑海里想到了什么，眸光略有些复杂地看了雪无寂一眼，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孩子啊……
敛下思绪，穆老点头表态道：“老夫支持。”
欧阳绥也点了点头道：“我也支持，虽然父亲不在这，但我相信父亲不会反对的。”
北冥辰从座椅上起身，朝三人无声拱了拱手。
欧阳绥回礼。
雪无寂轻轻颔首。
穆老摆了下手，语气慈祥道：“既然大家都表态了，那便干脆由老夫来起笔，书信一封。你们几个在下面签字，最后将此信封蜡，由风系铁卫护送，快马加鞭送到异能学院去，如何？”
欧阳绥点头道：“可以，那便有劳穆老了。不过，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异能学院去了。信便由我和铁卫一起送过去吧，这样也能降低路上出岔子的几率。”
闻言，穆老道：“这样再好不过。”
话落，他温和的视线看向了北冥辰和雪无寂。
二人都点了点头：“无异议。”
穆老当即便叫了下人进来，让下人将笔墨纸砚和信封等都送到大堂。
很快，提笔书写，神色严峻凝重。
不多时，信写好，率先签上了自己的名义，再交由北冥辰三人挨个过目。
片刻后，北冥辰三人都在信纸下方签上了名字。
雪无寂是最后签的，写完后，放在毛笔，手一挥，一股清风飘过，信上的字迹瞬间变干。
他将信纸交给了穆老。
穆老当着他们三人的面将信纸折叠好，放进了信封中。
随即，进行蜡封封好。
欧阳绥这时从椅子上起身，整了整衣袍，笑道：“该分别了，改日再会。”
穆老将信封交给了他，半是无奈地笑着感慨道：“欧阳少主这回离开得颇为突然。”
欧阳绥接过信封，笑着朝穆老拱手作揖，道：“这段时间承蒙穆老关照。”
穆老轻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路上小心。”
“好。”
欧阳绥点头应下了。
旋即，穆老安排了一名风系异能铁卫。
倒不是欧阳绥带过来的队伍中没有风系异能者，而是穆老这边派人过去能代表炼药盟、杀手楼以及雪府三方势力。
“北冥，再会。”
欧阳绥走到了北冥辰跟前，北冥辰便也站起了身来。
“再会。”北冥辰道。
欧阳绥冲他笑了笑，便又朝雪无寂走了过去，语气轻快地开口：“以前很少接触雪公子，这段时间打交道的机会颇多，欧阳对雪公子有了新的了解。将来若有机会，希望能与雪公子成为挚友。”
闻言，雪无寂微怔了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欧阳绥笑意越发深了，这一瞬间竟觉得这个外界口口相传的“魔头”有些可爱。
意识到想法有些微妙，欧阳绥右手握拳放在唇边遮了遮，将唇边的笑意压了下去。
雪无寂已经回过神来，敛下心头复杂的情绪，点头道：“承蒙欧阳少主厚爱。”
欧阳绥道：“欧阳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穆老发话：“待会儿我们送送你。”
闻言，欧阳绥不好意思道：“哪能这么大阵仗。”
“无妨。”北冥辰突然开口，语气平缓：“左右无事。”
见他都这么说了，而一旁的雪无寂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欧阳绥便妥协了。
“行，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穆老颔首。
一炷香时间后，穆老等人将欧阳绥送出了炼药盟，一行人在牌坊处分别。
看着队伍走远了，北冥辰收回了视线，对穆老和雪无寂道：“我得先走一步回住处去了。”
穆老会意，笑道：“是放心不下明月丫头吧？行，你快去吧。”
北冥辰朝穆老拱了拱手，旋即对雪无寂点头致意了一下，便大步离开了。
他走后，原地就只剩下了穆老和雪无寂二人。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幕深沉。
炼药盟的牌坊处正正好是个风口，寒风将两人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穆老平和而不失慈祥的目光看向了雪无寂，道：“雪公子，你和老夫慢悠悠走回去吧。”
“好。”
雪无寂并没有什么意见。
穆老转过身去，背着手往前走。
雪无寂便走在他身侧。
穆老缓缓开口道：“有些拥有不了的，便忘了吧，一直留在心里，是会变成执念的。”
雪无寂身子微僵。
穆老担心他会不自在，便没有去看他，视线依旧看着前方，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夫其实也是过来人。”
雪无寂微怔，旋即想到了过去听到的那些传言。
穆老这辈子一直未婚，但传言中，穆老年轻是喜欢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是一个没有异能力的药娘，专门采药草卖给药铺维持生计。穆老便是在偶然的一次去药铺闲逛时和女子遇上的，当时穆老隐瞒了自己炼药盟继承人的身份，和女子相谈甚欢，彼此都感觉十分投缘。5八一60
然而，传闻中，不久后那女子就知道了穆老的真实身份，便开始刻意疏远穆老，同穆老保持距离。
穆老终有一日表明了心迹，被女子婉拒，那女子说他们身份差距太大，自认配不上穆老，而后不告而别。穆老将人找到时，女子已经和一名在乡下教书的夫子结为夫妻了，且已有身孕。
穆老留下一瓶护胎的丹丸后，便离开那座村子回到了炼药盟。自那以后，几乎没有再走出过丘都。
转眼间，穆老便到了这个年纪，身边一直没有个伴。
思绪回笼，雪无寂微微垂眸。
过了片刻后，出声问道：“穆老，您真的放下了吗？”
穆老身形微顿。
旋即，轻叹了口气，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怅惘的情绪。
他扭头看向了身旁气质清冷孤寂的男人，无奈道：“雪公子这句话一针见血，可是问倒老夫了。罢了，老夫自己都没放下，就不再劝你了。”
雪无寂抬眸看向穆老，眸光很平静，甚至有些澄澈。
他缓缓开口说道：“其实，甘之如饴，不是么？”
穆老闻言，怔了一下后，旋即放声大笑。
许久，笑声才止住。
他抬起手放在雪无寂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都不如雪公子看的透彻。雪公子便当老夫今日的话从未说过吧……”
穆老眸光深深看了雪无寂一眼，叹息道：“你可比老夫看的明白多了啊，也知道自己要什么。老夫还有一炉丹丸没有炼，得赶紧回去咯。”
收回手，穆老转过身往前走去，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朝雪无寂轻轻摆了摆。
雪无寂站在原地看着穆老走远后，这才抬脚。
寒风吹动他的衣袍，瘦削的身体在风中像是随时都能乘风飞走一般，夜色让他周身清冷的气息越发孤寂。
雪无寂回到院中时，夜已经深了。
雪天晴本来以为他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来了，所以在往食盒里面放了火石之后，就一直待在大堂里面等他。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回来，不免有些困了。
于是，等着等着就趴在了桌上，很快就打盹睡了过去。
雪无寂走进院中时，下人快步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雪公子，天晴小姐从凤药师那带回来了点心等着您。”
雪无寂闻言，脚步一顿，旋即点头道：“我知道了。”
下人便躬身离开了。
雪无寂走进了大堂，看到睡着的雪天晴，目光往旁边看去，瞧见了盖着的食盒。
唇瓣微微抿了下，旋即收回了视线，走到了雪天晴身旁，弯下神来打算将人抱去房间。
然而，手刚碰到雪天晴，雪天晴就醒过来了。
雪天晴睁着惺忪的睡眼，花了两息功夫才看清楚雪无寂来：“兄长。”
雪无寂淡淡“嗯”了一声，直起身子来。
雪天晴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雪无寂道：“在这睡容易着凉。”
雪天晴觉得自己肩膀有些沉，便将东西拿了下来，发现是个毯子，还带着她身上的体温。
当下，不由得笑道：“不会的，下人给我盖了毯子。”
雪无寂便没再说什么。
雪天晴这时嘟囔道：“兄长，我等了你好久。”
语气有几分委屈。
雪无寂点头道：“下人已经同我说了。”
雪天晴撇了撇嘴，起身将桌上的食盒拿到了跟前，一边打开，一边说道：“不晓得糕点现在味道还有没有之前那么好吃。”
雪无寂没说话。
雪天晴将食盒中的两盘糕点都拿了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兄长，吃吧，你肯定没吃晚饭，这就是你的晚饭了。如果你还想吃别的，我再去给你做，不过味道肯定没有明月姐姐做的这个点心好吃。”
“不必了，我吃不了多少。”
正好这时，方才跟雪无寂说话的那个下人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盆用来净手的热水。
雪无寂便洗了手，让雪天晴也把手洗了。
“一起吃。”他道。
雪天晴心道，她兄长可真懂她。
雪无寂这时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雪天晴眸光期待不已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兄长，明月姐姐做的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