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交易
听了顾仪兰的话，穆征衣顿时一愣，他转过头仔仔细细地望着妻子半晌，才开口说道：“我自然不会怀疑你。在潼县时，你就曾提点过我，说林相可能起了乞骸骨的心思，只是我没想到，从你我在天潼山相遇，到咱们成亲，也不过半年而已，林相竟真的这样快就要告老？而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拖不过今夏。你能确定吗？”
“自然。”顾仪兰点了点头，她当然能确定，林相会在今年夏末告老还乡，这件事在她记忆极其深刻，因为上一辈子，长达五年多的首辅之争，就是从这一年夏天开始。
五年之后的隆冬，她二十一岁那一年的年末，首辅之争结束，顾大学士落败，转过年的正月，顾大学士辞官还乡，而她则在顾大学士辞官的那一日，被郑崇景关进了那个破败的小院。
因此她怎么会记错，林相会在今年夏天告老还乡，顾仪兰再确定不过了。
然而顾仪兰虽然有把握，但却无法对穆征衣直言相告，毕竟重生这种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很难让人相信。
因此顾仪兰还是丢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托词：“夫君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在宁陵与林五爷走得很近。”
“我知道林五爷与岳父大人走得近，”穆征衣有些犹豫地点点头：“他不是还替林之霆提过亲嘛。只是林相这事……”
“我是你妻子，因此不瞒你，”顾仪兰很直白地说道：“林五爷在宁陵一带买地置产如此顺利，眼下不过短短两年，就已经将宁陵附近三成私田变成他林家的田庄，还在宁陵、宋城买了十几间铺子，夫君以为林五爷是靠着谁的帮助才如此顺风顺水，远在京中的林相吗？”
“不是吗？”穆征衣问道：“我以为包括岳父大人在内的宋城、宁陵的地方官，无论怎样都会给林五爷三分薄面，毕竟他是当朝首辅宰相的儿子。”
“这样说也没错。”顾仪兰点点头：“的确都会给他三分薄面，但凡事有度，这三分情面可撑不起他低价买入宁陵附近三成私田。”
“你是说，是岳父大人主动相帮？”穆征衣眉头一蹙。
“亦或者说，是我祖父与林相之间，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顾仪兰答道：“夫君刚刚提起潼县之事，那你可记得我在潼县也曾对你说过，何文茂是林相的学生，而林相，对户部孙尚书不大放心。”
“记得。”穆征衣点点头：“然而朝中风云变幻，虽只短短半年，形势却与咱们相遇时大相径庭。何文茂此次入京，是冲着兵部尚书的位置去的。”
“但我父亲不是。”顾仪兰突然开口说道：“依照我对祖父的了解，若是户部和兵部都有缺，他一定优先选择户部，毕竟兵部水混，局势多变，不及户部稳当。祖父对我父亲的期望还是很高的。”
穆征衣的眼微微一眯：“兰儿，你父亲快回京了是吗？”
“我母亲带着我大哥先回来了。”顾仪兰轻声答道：“我原以为她是为了送我出嫁才回京的，但前几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她没打算再回去，前几日我听见她找我二伯母打听弘文馆的事，想在那边替我大哥请个有名的先生。”
顾仪兰说的是实话。顾三奶奶和她哥哥，的确没打算回宁陵。依照顾仪兰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她知道，母亲绝对不会舍下父亲一人在宁陵任上。因此顾三奶奶没打算回去，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顾三爷真的要回来了。
顾仪兰本来只是就事论事。
她提起这件事的只不过是想要让穆征衣相信林相很快就要告老还乡而已，然而说着说着，她却真的开始有些难过。因此她住了嘴，不想再提母亲与兄长，打算换个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消息来源。
但穆征衣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妻子的情绪，他拉住顾仪兰的手，将她扯进怀里，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兰儿，不要难过，你眼下是穆家媳了，咱们家里一大家子人呢，长辈们都会疼爱你的。”
顾仪兰刚张嘴想回答，穆老夫人的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奔跑，不过呼吸之间，穆锦衣出现在了院子门口。原本正忙着逃窜的他，瞧见不远处抱在一起的穆征衣和顾仪兰，直接刹住了脚步。
“咦？”穆锦衣立刻没心没肺地嘻嘻笑起来：“原来大哥大嫂在这里。怪不得大嫂……”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紧接着冲出来的穆红裳撞了个趔趄，穆红裳反应倒很快，迅速站稳，并且抓住穆锦衣尚不能保持平衡的瞬间，狠狠地又在他屁股上补了一脚，害得穆锦衣差点跪下。
不过穆六公子也不愧为未来的将军，迅速一只手撑地，保持平衡，接着一拳往穆红裳脸上怼去，然而很可惜，今儿是新婚大嫂敬茶的大日子，一心一意为媳妇着想的穆征衣怎样都不会让弟妹在这个时候砸场子的。
因此穆征衣很快出来镇场子，趁着穆锦衣这一拳还没打到穆红裳脸上，直接拽着他的脖领子，像是丢沙包一样向后一丢。
“大哥！你又拉偏架！”穆锦衣在空中一翻身，稳稳落地，接着就开始气急败坏的跳脚：“凭什么又偏心姐姐，明明是她先打我。”
“所以你不服？”穆征衣嘴角一翘，笑着问道。
“今天先算了，”穆锦衣十分机灵的见风使舵：“不是我打不过姐姐，是我暂时先放过她！明天再算账！内什么，走走走，先去看大嫂敬茶。”
穆红裳看着一脸心虚的穆锦衣，突然眉一挑，露出坏笑：“锦衣，你刚刚站在门口想说什么来着。”
“没啥，”穆锦衣眼珠一转，也笑嘻嘻地答道：“瞧见大哥大嫂抱在一起卿卿我我，我琢磨着怪不得大嫂来晚了呢。”
一句话音刚落，顾仪兰的脸腾就红了，穆征衣伸手就想去拎口无遮拦的弟弟妹妹，然而两个早有准备的小混蛋一齐转身，直接奔去穆老夫人的正堂了。
小夫妻两个隔着院门都能听到穆锦衣在大嗓门的嚷嚷：“祖母，大嫂终于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