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历时两个多月,鹿豆糕、徐松白和金牌编剧贾源把爷爷的事整理成了剧本,徐松白找了王导,六月底,电影开始正式筹备了。
徐松白凡事都亲力亲为,与王导和外联制片开始为了电影选景。
高章分手后一直很颓废,徐松白正好需要一个医学顾问,就拉着高章一块儿出门散心,鹿豆糕考完试也参与其中。
无国界医生的部分,因为背景是热带国家战乱,一直没有早到合适的取景地。
会议中大家各抒己见。
“有个地方。”鹿豆糕踌躇了很久才说。
徐松白望向她,大家都等着她继续。
“野外求生综艺的取景地,黔州。”
外联制片问:“是那个几年前死了两个选手的那个野外求生综艺吗?”
鹿豆糕轻轻点头,除了她还有一位选手发生了意外,综艺最终没有播出,网上有一些预告片。
徐松白搂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摩挲安抚。
外联制片马上搜索了黔州,投影给大家看,一致通过,在庆州和黔州两个地方二选一。
开完会,鹿豆糕笑道,“没想到我和黔州还挺有缘,每个21岁都要去一次。”
“babe,这次你不要去了……”徐松白还没说完,鹿豆糕温柔地望着他,“我想把自己带回来,虽然已经是一具白骨,哪怕那边山清水秀,但总是觉得孤单。”
“好。我们找专业的救援队。”徐松白紧紧把她拥入怀中。
“谢谢。”
徐松白他们决定先飞较近的庆州,再去黔州。庆州周边条件更好一些,黔州偏原生态。
剧组一行人到了庆州,正是雨季,大雨小雨一直下个不停,取景地全是山路,为了安全,一行人等在酒店,天气预报显示三天后有一周的晴天。
晏濉一天没有出现过,鹿豆糕敲门也无人应,从进入六月,鹿豆糕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安,总是沉默不语,天天在房间里不出门。电话无人接听,她不放心,看着手机上的定位找了过去。
街角,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男人不顾地上的雨水半跪在晏濉面前,左手搭在了右肩上,低下了头,鹿豆糕远远看着两人在说着什么,知道他没事,鹿豆糕转身回到了酒店大堂。
半小时后,晏濉像散步一样走了回来,看见沙发上的鹿豆糕停下了脚步。
“晏温,你怎么不接电话?”鹿豆糕走到他旁边问。
“你答应过我,我们什么时候回山上?”晏濉木然而立,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已是焦虑不安,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巫在召唤他。
“等这边雨停,我们去郊外山上看一下,然后去黔州那边看看,把我……骨头取出来,我们就回山上好不好?”
“太久了。”晏濉脸色阴沉如水,表情凝重。
很意外,当天晚上雨就停了,隔天下午他们去了郊外山上,庆州近两年降水量超标,植物生长茂密,不符合要求,一行人只能寄希望于黔州。
黔州境内的秋猿山脉,主峰海拔有五千多米,山脉将大地分成两半,一边是平原,一边是原始森林。平原近几年降雨量很少,不少地方土地都裂开了一道道裂缝,王导和摄影师很满意,这很符合剧本中战乱国家的样子。所有的拍摄地都确定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先回了b市,准备确定演员,试镜。
徐松白、鹿豆糕、高章留了下来,和救援队一块儿寻找尸骨。
鹿豆糕找到记忆中的悬崖,看着救援队的人下去,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天,看见小花冲着她喵喵叫,一脚踏空的失重感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让她很想吐。
徐松白不敢让她离悬崖太近,拉着她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下。
一个小时后,救援队的人到了山脚,对讲机传来消息,并没有鹿豆糕说的带记号的树,下面是不宽的小河,河对面是个小山,山上只有一片花海。
“没关系,算了。”鹿豆糕有些失落,但还是扬起嘴角掩饰。
徐松白牵起她的手,“可能是季节的原因,过几个月我们再来看看。”
鹿豆糕一上车看见晏濉闭眼靠在后座上,脸上有着不对劲的潮红,忙拍了拍他,“你没事吧?”
晏濉艰难的半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又合上了,脸上出现隐隐的花纹。
高章开车,徐松白在副驾驶,鹿豆糕让晏濉躺在她腿上,偷偷咬破手指,将血滴进他嘴里。
滴了一会儿,晏濉眼睛突然张大,开始呕起来。
“你没事吧?”鹿豆糕吓坏了,忙扶住他。
“他怎么了?中暑了吗?”徐松白转过头问。
晏濉身上好像发出一种光芒,他痛苦的嘶吼起来,高章看见车前窜过来一团血雾,一打方向盘,避开了血雾,车却撞向了迎面驶来的车。
晏濉抱紧了鹿豆糕,咬着牙,七窍都流出了血。骇人的纹理瞬间布满了全身。
徐松白和高章的父母很快赶到了黔州。
重症监护室里,徐松白和高章戴着颈托,生命体征还没平稳。两人都是脑震荡,浑身不同程度的骨折,高章重一些,两个人都陷入了昏迷。
鹿豆糕右腿骨折,晏濉毫发无伤。
行车记录仪显示是高章突然打方向盘,高徐两家商量着这边条件不好,要转回b市治疗。
黔州到b市要飞三个小时,只有病人醒过来,没有生命危险才能转院。
“他们为什么还不醒?”鹿豆糕的眼泪似乎流光了,双眼空洞无神,盯着监护室门口,胸闷得喘不过气。
家属们三三两两站着,没有人跟她说话,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她更像是局外人。
“高章的家属?”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位医生,高章的父母迎了上去,“高章已经醒了,已无大碍,稍后可以转普通病房休养。”
“徐松白怎么样了?”鹿豆糕忙问。
医生摇了摇头:“还没醒。”
“我们该回山上了。”晏濉推着鹿豆糕的轮椅离开人群,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垂下了眼,掩饰眼底的愧疚。
鹿豆糕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重症监护室的大门,白色的大门一开一合总是能带来消息,时好时坏,她盼着门开,又怕门开,煎熬让她疲惫的脸上毫无血色。“你不是晏温,你是谁?”
“晏濉。”他挺直了背回答道。
“你是……晏温的什么人?”鹿豆糕脑袋一片空白,她不记得晏温提过这个名字。
“你不记得我?”晏濉惊讶了一下,转瞬又明白了,她不是山上的人,山上的事他们都会忘记的。“我和晏温是双胞胎。”
鹿豆糕的心中百转千回,一团乱麻,记不记得,有没有说过,有什么区别呢,松白还躺在里面的病床上生死未卜。
“你可以救松白吗?”鹿豆糕眼睛充满着浓浓的期待,祈求的看着他。
晏濉面无表情,脸上的纹路早已不见踪影,“他受伤是你的错,你不该把你的血喂给我,和你绑定命运的人是晏温。”
“你从不解释你不是晏温,每次我叫你阿温,你都没有反驳,为什么?”鹿豆糕带着怒火的眼神像利刃一样射向晏濉,她只是想救他。
“我和晏温从小就在一起,很多人不能分辨我们。”晏濉抿了抿嘴唇,说了一半的话,哥哥很久前就一直在成长,而他止步不前。
“我怎么能找到晏温?”鹿豆糕难过极了,车祸时她知道是晏濉保护了她,但如果晏温在,不会放任徐松白和高章不管的。至少,现在会想办法救徐松白。
“你找不到他的,我可以救徐松白,但我有个条件。”晏濉垂手而立,故作镇定。
“说吧!”鹿豆糕对他失去了所有信任和耐心。
晏濉说:“跟我回山上……”
“之前我答应过你,等松白伤好了,我陪你回去。”鹿豆糕皱着眉。
“不,我的条件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下山。”
“为什么?”鹿豆糕错愕地问。
晏濉不再答话,把她推回了重症监护室门口,“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叫我。”
徐松白的生命体征大起大落,一份份病危通知书让鹿豆糕无比自责、痛彻心扉,她两眼空洞坐在轮椅上,瘦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她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就是个不祥的人,没有她,徐松白不会去黔州山上帮她找尸骨,就不会发生车祸。她离开,徐松白只会变得更好吧!
她都死过不止一次了,她还怕什么?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徐松白有危险而不顾。
她已经无法承受再亲眼目睹爱的人变成一小盒轻飘飘的骨灰。
“晏濉。”凌晨三点,她又轻轻喊了一声:“晏濉。”
“你想好了?”晏濉过了一会儿才出现。
“我想看着他好了再离开。”鹿豆糕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眼泪不停地涌出来,一滴滴不停流到病号服上。
“不行。”晏濉垂下眼,狠心拒绝了她。
“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结果都是一样的。”晏濉轻轻说道。
鹿豆糕不再挣扎,“等他醒了,我跟他说句话吧。”
徐松白的生命体征平稳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眼睛上像蒙了一层沙,他迷茫着看着周遭的一切,想说话,嘴里有一根管子,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浑身剧痛让徐松白清醒起来,他艰难地抬起手,想把嘴里的管子取出来。
护士马上阻止了他,“不舒服是吧,你试试用嘴呼吸,可以用嘴呼吸我才能拔管。”
徐松白微微翕动嘴唇,苍白而无血,却仍然在艰难地喘息着,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护士叫了另一个护士一块帮他撤掉了呼吸机。
他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使得他愈发地焦灼,绝望而无助,他用双手紧紧抓住了床单,在颤抖中发出痛苦的呢喃声,吐字不清,模糊难辨。一双手青筋暴起,“鹿……”
“女朋友是不是?方思思她没事。”整个医院都被下了封口令,连夜赶过来的专家,门口还有保镖,年长的护士虽然不追星,也知道他们是谁。一起出车祸,女孩骨折和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天天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寸步不离,不吃不喝,只靠输液活着,医生护士们早就明白了。“行行行,我懂了,你别费劲说话了,我让她进来看你。你得快点好,好了去普通病房,你们不就时时刻刻能看到了。”
徐松白点了点头,头终于肯靠在枕头上。只要鹿豆糕没事,他就放心了。刚刚太过用力,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有些眩晕,眼前一片昏黑,周身冒出虚汗来。
护士帮鹿豆糕换上防菌服,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别急,醒来了就没什么大事了,今天专家看过就能回普通病房了。”
“谢谢您。”鹿豆糕悄悄抹掉眼泪,想最后看得更清楚一些。
护士推着她,徐松白闭着眼睛,鹿豆糕紧紧盯着他胸前的起伏,看见他的脸色白中泛青,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牙关紧咬,双唇毫无血色,周身正在簌簌发抖。她的心脏猛得疼痛起来。
“松白。”鹿豆糕握住他的手,看他睁开了眼睛,赶紧抹掉了眼泪。
“尽量不要说话。”护士嘱咐了徐松白一句,又对鹿豆糕说:“他手术的麻药劲儿已经过了,现在说话混身都会疼。”
“谢谢。”
徐松白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深情地望着她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别哭,我不疼。
“都过去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鹿豆糕点了点头,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高章已经没有大碍,转回b市治疗了,徐松白的爸爸妈妈都来了,在旁边的酒店休息。
护士提醒道:“现在不是icu探视时间,你们聊几句我就得把你推出去了。”
“加油,快点好起来。”鹿豆糕含着眼泪说,感觉心上好像被捅了一刀,她为什么要说这些浪费不多的时间呢?可她说什么呢?难道说自己要离开他,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他能承受吗?
徐松白笑着颔首答应。
鹿豆糕咬紧牙关憋回了眼泪,“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