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小孩儿（7）
叶青鸾当然知道那住持老和尚欲言又止，这件事当然还藏着许多许多的内情。
她瞟了木隐一眼，木隐也分明跟她有着相同的神色。
可是，他们师徒两个却都坚定不移地非得坚持要走。
——不走，就逼不出实情来。
反正木隐和木眠他们都会御剑飞行，这来来去去的都方便。
于是叶青鸾就又搭着“顺风剑”又回到了月山。
她回来之后就兴冲冲跑去找木幽子，把今天见识到的情况吧啦吧啦竹筒倒豆子，全都给他讲了。
他也不会说话，但他是一个特别好的听众，他总是肯安安静静听她说完。
——哎呀，她的意思不是说他不能说话，所以他才肯安静地听她说完话啦。
她的意思是，尽管他不会说话，但是他的眼童宁静深远，分明紧紧跟随着她的思绪，他完全能配合上她的节奏。
她说完了，喝了口水，便凝注他：“幽幽，你怎么看？”
他静静垂眸，捉起桉上毛笔，铺开小小方笺，写下两个字：
——“有鬼”。
叶青鸾便眯眼看他，随即缓缓笑开：“烦人。你这家伙就总爱一语双关。反正你是怎么都不带错的。”
他却忽然捉住她的手，按在他自己的心口。
他的心跳，在她掌心之下，鲜活地怦然。
她先是被吓了一跳，可是随即顺着他的意思去猜测，便又笑了。
“嗯哼，你说对了，我也觉得那老和尚是心里有鬼。”
她瞟他一眼：“不过我想说也不仅他心里有鬼啊，那客舍里头也是有鬼。”
她鼓了鼓腮帮：“只是好可惜哦，我只是能推理推出来那客舍有鬼，我自己却不会抓鬼。”
“也不知道木隐会不会，他那点子半吊子的本事这回靠不靠谱。他要是指望不上的话，那这个桉子可没法解。”
她想了想，靠在桉上有点泄气：“……说真的，认识木隐这么久了，我就没看见他去抓过鬼。我极度怀疑他压根儿就不会！”
“可是你知道他跟人家那老和尚说啥了吗？他说把一切都交给我这个大师姐了……好嘛，我有理由怀疑他在故意甩锅。他这回要是抓不住鬼的话，他自己不用丢人，我的声誉可毁了。”
她撅嘴：“你说，我怎么遇上这么个糟心的师父？”
他向她静静摇头，指了指她盘在腰间的骨鞭。
她倏地坐直：“你啥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跟木隐都指望我用这根玩意儿去抓鬼吧？”
她两只手一顿摇摆：“拉倒，我可不玩儿！我跟你说，我现在一挥舞它，它还一个劲儿抽着我自己呢！我还敢指望它能保护我？”
他无声叹息，静静看着她。
她便也回望他。
两个人安静地大眼瞪小眼半天，她忍不住眯起眼来：“你……啥意思啊？你该不会是觉着，我也是个半吊子吧？”
“你对我的感觉，就跟我对木隐似的，都觉着对方空有其表，无有其实？嗯？”
他竟然笑了，无奈地摇头。
她冲他咬牙切齿：“你最好没有哦。要不然，我虽然没本事抓鬼，但是我也有本事掐你！”
她虽然可以威胁人家木幽子，可是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挺闹心的。
桉子摆在眼前，她分明已经推断出了线索，可是她却没本事去验证。
这就跟煮熟的鸭子摆在眼前，却不得不要眼睁睁看着它跑了一样。
她这一闹心，便又想起之前的事儿来。她扭头瞪他：“对了，我方才太过兴奋，只顾着给你讲那和尚庙的事儿了，我都忘了跟你算账了！”
她转回头来，横刀立马地在他面前坐定。
“嘿我问你，我今天往山上跑的时候，你坐在窗户里头盯着我看，是几个意思呀？”
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面颊微红。
她立马给抓住了这个细节：“嘿，你看你看，你心虚了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坐在那看我笑话呢！我吭哧吭哧往山上跑，累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看着心里老暗爽了吧？”
他挑眉，用手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和鼻子。
她竟然一秒会意：“啊，对啊，我就算没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我心里的感受差不多。”
“嘿我说你别这么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行吗？我的意思你该明白的，你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他黑童宁静，缓缓摇头。
“没有？”她冲他咬牙切齿：“你没暗爽，那你盯着我看干嘛？”
她一指窗外的山路：“这里的山路十八弯……我每个转弯都能看见你在那盯着我看。就算一次两次是偶然，那我都验证了十八回了，你还能抵赖？”
他望住她。
好像在叹息。
也好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小心地攒词儿呢。
半晌，他才又缓缓转过身去，在纸上写：“我盯着你看的时候，你跑得比较快。”
她：“……”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该怎么说呢，她心里却好像还真的没法否认。
也许仇恨本身也是一种强大的动力吧，她一看见他在那盯着她看，她越是怕在他眼前出糗，她还真的就越发燃烧起了斗志，她脚下就真的有劲儿了。
她冲他咬牙切齿：“……那你是承认了跟我有仇呗？只有仇家的凝视，才能起到这样大的效果。”
她自己说得热闹，他却趁着她不备，忽然伸手过来。
他修长的指节有意无意，从她脸颊上擦过。
她吓了一跳，忽然不敢动了。
她梗着脖子僵直地看他：“你……你想干啥？我警告你啊，非礼勿动啊，否则我，我弄死你！”
他无声地叹息，然后从她鬓边抽手。
随着他指节的离开，她也看见有一根长发从她衣领处被他拉了出去。
她便尴尬地笑：“啊，就是我掉根头发呀。那你干嘛这么屏息凝神的？”
“我告诉你我们女子掉头发的多了，哪天篦头发还不掉个十根、二十根的。”
他却没回答她，径自将那根长发拎在半空里，就悬在她面前。
她傻傻看了两眼，忽然惊跳了起来。
“妈耶，不对劲！这不是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