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笑
双十二那天商场搞活动, 黎秋知趁着优惠的力度大,买了不少食材和日用品。
中午烧大菜的时候周鲁豫在对江的公园下棋没赶回来,于是黎秋知将每道菜一一装好, 然后又放进保温袋。
做完这一切后, 她问周晚意:“这个时间点江厌应该下班了吧?”
周晚意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过半了。
她记得之前江厌和她说过,一般正常情况下白班的下班时间是在上午十一点半,她抿了抿唇,如实道:“有可能他已经吃过了。”
“你又没问, 怎么知道他已经吃过了?”黎秋知不甚在意道。
“就算吃过了, 你送去走个过场,让他知道你费心了从而产生愧疚,那这一趟就没白走。”
周晚意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毒辣。
“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对江厌的态度冷淡了很多,你们闹矛盾了?”
“没……没啊。”
周晚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那么明显吗?
为了避免黎秋知多想,周晚意拎了保温袋就往门外跑, “妈,我先走了啊!”
纤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黎秋知望着暖阳高照的大街, 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医院的白班很忙,周晚意提着饭盒到骨外科的时候江厌正好结束一台手术。
家属围在他身边询问病情,走廊人来人往,江厌一件白褂加身仿佛自带滤镜一般, 松姿挺拔地站在人群里。
和煦的暖阳透过走廊尽头玻璃窗暖暖地照在他的发顶, 他低头嘱咐注意事项, 虽然戴了口罩看不清面上表情, 但是话语简明扼要,且通俗易懂。
周晚意站在楼梯拐角处,看了挺久,发现江厌真的是随便站在哪里都能够脱颖而出。
家属中有个半人高的小女孩,也跟着自己的爸爸奶声奶气地问了个问题,问完之后还睁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江厌。
大概是小姑娘的问题太过幼稚,全场静了几下,然后纷纷笑开。
女孩的父亲和江厌说:“小孩子瞎问,江医生不要别见怪。”
冬阳暖暖的光柱缓缓倾泻下来,江厌微微弯腰,在女孩头顶遮下一片阴影。
不知道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周晚意看见他忽然弯了弯眸。
小姑娘觉得他亲切,也跟着咯咯笑开。
场景挺岁月静好的,那一瞬间周晚意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注意事项基本已经都交代完毕,家属抱着小姑娘走了,只剩下江厌一个人站在窗边,立于人来人往的走廊里。
或许是周晚意的目光太过直白,男人微微抬眸,一眼与她对上目光。
没了人群的遮挡,周晚意无处遁藏。
她下意识抬头,扬了扬手里的保温袋:“我妈让我来给你送饭。”
她还是站在楼梯拐角没移步,说完觉得态度太软于是又补了句:“你要是吃过了,我就走了。”
暖光在玻璃窗上晕开,给男人周身镀上一层薄薄的光圈,映得整个人更是清隽如玉。
他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周身的态度都软了不少。
“刚下手术,”他迈步朝她走来,“还没吃。”
他侧身替她挡住面前刺眼的白光,忽地摘了口罩垂下眸子来看她。
他的眼睛本来就好看,现在融了笑意更是漂亮得如同春江水,看得周晚意心神微荡。
她有些耳热,于是转移话题:“那去你办公室。”
保温袋很大,里面菜品不少,宽带子在周晚意手腕上压出几道红痕,男人视线顿了下,立马从她手里把保温袋拎了过来。
“走吧。”
他个子高,单手抄进白大褂兜里,率先迈开脚步。
看着他高瘦颀长的背影,周晚意微微牵了下唇角,然后抬步追上去。
大办公室里的医生挺多的,三两个围坐在一起吃外卖,见江厌进来便贴心地让了把凳子出来。
一个和江厌差不多年纪的医生说:“老江,今天老杜点的外卖有点翻车,但没办法一点半下一场手术就要上,咱只能将就着吃点了。”
他边说边转头,话音刚落时正好瞥到江厌手上的保温袋。
“你自己点了外卖?”
江厌:“不是。”
他把保温袋放到自己办公桌上,接着又把桌子上的病例和片子往边上扫了扫,空出一大块位置。
等他做完这一切,周晚意才姗姗来迟。
干瘪瘪的外卖和汤汁鲜美的菜肴放在一起,简直是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几个医生见到她,纷纷卖惨:“有人送饭真好啊,不像我们这群单身狗,只能可怜兮兮地吃外卖。”
之前周晚意经常来他们科室,已经基本上混了个半熟,闻言莞尔:“菜很多的,你们也来一起吃。”
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拉了凳子围坐过来。
其中年纪最小的实习生小李伸手,想要掀开保温袋的帽顶。
江厌捏了支笔在他手背一拍,“无菌原则你忘了?”
小李吃痛,立马撒手,他刚刚凑过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痒,就用手揉了揉,只是没想到江厌的眼神这么好,也这么较真格儿。
男人虽然眼角的笑意并未褪去,但看着还是有些威严,“过来跟我一起洗手。”
小李立马跟上。
他被盯着将消毒液挤到手心,然后老老实实地来了套七步洗手法,仿佛回到了大学实操课上老师压着进行第一次外科手消毒一样。
洗完手后他挺不自在地说了声:“江老师我好了。”
江厌弯腰冲掉手上残存的泡沫,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你先走吧。”
“好的。”
小李如获大赦般地走了。
办公室离值班房很近,江厌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来钥匙,在新换的门锁上转动了两下,“咔哒”一声开了门。
这个时间点值班房没人,江厌绕过椅子来到第一排的最里面的那个柜子。
骨外科科室氛围很好,储物柜只是拿来放一些上班时不能放在身上的小物件,因为不贵重所以都很少有人锁柜门。
江厌的柜子是这一大面柜墙里唯一一面上锁的。
他有一个专门的钥匙串,很素净的银圈挂着零星几个小钥匙,他长指拨了拨其中一个,然后将之插入钥匙孔打开柜门。
里面摆着的都是之前周晚意用同城快递给她退回来的东西,江厌目光落在那个藕粉色的丝绒礼盒上,垂在身侧的食指弯了弯,最终还是将它拿了出来。
等他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保温袋已经被打开,菜香溢了满室,那群人像是没吃过饭一样的一通哄抢。
女人撑着额头浅笑,听到门声轻响,侧头看来。
走廊外人来人往喧闹非常,两个隔着两道办公桌遥遥对上目光。
周晚意的丹凤眼好看又勾人,眸底水光潋滟,盯着看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全世界就只剩下你的错觉,很难不让人深陷其中。
江厌捏着丝绒盒的手指紧了紧,那一瞬间感觉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
六个月前的初夏,她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但很快,周晚意唇角的笑意敛住,脸上的情绪归于平淡。
她起身理了理衣摆,淡声说:“江医生的饭我送到了,下午还要上班,我该走了。”
她拉开大门,与江厌擦肩而过。
周晚意身形纤薄且瘦,不怕冷地穿了件薄针织外套,脖子下面露出来一大片皮肤,看得江厌眉头一紧。
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的工位将挂在椅子上的长款羽绒服拿起来,然后出门去追周晚意。
“他们俩咋回事?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疏离了?”
小李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吧。”
饭点电梯拥挤,周晚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安全通道。
骨外科在三楼,并不难爬,但就是窗户外面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地遮了许多光亮,显得楼道有些昏暗。
地点特殊,再加上踏足的人少,更加显得安静诡异。
周晚意紧了紧手心,加快下楼的脚步。
马上就要到二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男士皮鞋踩着水泥地面,步子像鼓点一样,听着有些急。
周晚意并没在意,只是稍微往楼梯里面侧了点,给来人让路。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她害怕被撞到,于是又继续往里面侧了点。
却没想到下一秒,直接被一件混杂着雪松清冽香气和消毒水味的羽绒服盖住肩头。
人在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其他触觉总是格外灵敏,周晚意闻出来,这是江厌的衣服。
她的肩头被他顺势扣住,然后一把带到怀里。
周晚意重心不稳,肩膀直接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男人温热的呼吸从头顶落下来,落到周晚意耳尖。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然后她听到耳边男人轻飘飘地解释:“不好意思,用力过猛了。”
虽然道了歉,却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二楼窗户的爬山虎长得更为肆意,将原本就不大的通风口彻底遮了个严实,楼道里昏暗一片,也静得出奇。
周晚意发现,江厌这人虽然高冷,但不动声色使一些小心思的能力并不比她弱。
就比如现在,趁着给她扣衣扣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埋在她的脖子边,利落分明的下颌似有若无地碰到她的颈侧,每动一下都要掀起一阵细微的麻意。
颤得周晚意脸上的冷淡差点绷不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最终还是咬牙狠下心来将她推开。
“江医生,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做出这样亲密的关系恐怕是不太好吧?”
江厌哦了一声,挺散漫地垂眸笑了声:“接吻都可以。”
“扣衣服为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