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
河面的风从身后扑来, 带着欢声笑语,沁人心脾。
直面女子诚然热烈的目光,江厌抿了抿嘴唇, 单手接过花束:“谢谢。”
玫瑰花应该是早上摘下来的, 花叶有些蔫了,为了让卖相更好所以在上面洒了些水珠,滴滴透亮圆润地落在花瓣上,给人一种花很新鲜的假象。
男人眼睫极其轻缓地眨了一下,鸦羽般的睫毛扫落在眼睑下, 他温声道:“但是我不适合建立亲密关系, 所以你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话音刚落,女人温热的指尖就在他手背轻轻一滑,手臂的皮肤比手心敏感许多,痒麻感就如同一只细小的秋蚂蚁,不断地沿着皮肤表层一路攀爬游走。
周晚意并没有当真,依旧是明媚地朝他笑:“走吧江医生,我们吃夜宵去。”
“嗯。”
大街上摊铺众多, 叫卖声络绎不绝,不远处的烧烤摊炭火烧肉的淡烟在夜空中慢慢上升, 勾得周晚意馋虫爬起。
“晚上吃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不好, ”江厌淡声提醒,“而且里面有致癌物。”
周晚意撇撇嘴,“你怎么和我妈一样。”
男人抿唇,没再说话。
烧烤摊前排着长队, 周晚意只是在人群开外看了几眼, 之后就抬步朝前走去。
江厌不解:“怎么又不吃了?”
周晚意黠笑道:“因为我比较听江医生的话”
大街上人很多, 不少游客从他们身边穿插而过, 周晚意紧紧拉着江厌的手,确保不被人群冲开。
一路走走看看,最终在街角的时候,周晚意看到了一个顾客不多的馄饨摊。
“吃馄饨吗?”周晚意问江厌。
“可以。”
当代年轻了都喜欢时新重口的东西,所以馄饨摊在这种夜市里并不受欢迎,因为顾客不多,所以老板正窝在凳子上打游戏。
桌面长椅都是木制的,桌上摆着一次性塑料勺和一盒抽纸,桌面和椅子都擦的很干净。
周晚意挑了面椅子,率先坐下。
男人有洁癖,从兜里摸出一包一次性消毒湿巾,在长椅上轻轻擦拭了一番方才入座。
老板放下手机,热情地迎上来:“两位想要来点什么馅儿的馄饨?”
周晚意低头看了眼贴在桌面上的菜单,细白食指一落,“我要一份中份猪肉香菇的。”
“江医生要吃什么馅儿的呢?”
江厌目光顿了顿,淡淡开口:“和她一样就行。”
“好嘞!”
老板将白色汗巾往脖子上一甩,转身就开始洗手,剁菜,擀面皮。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周晚意看着远处的河景人海,问江厌:“江医生这次休假休几天呢?”
“五天,”江厌将相机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热浪从人海中席卷而来,将俩人吹出一身热汗。
周晚意又问:“那你打算在秋水镇停留几天?”
秋水镇是出了名的避暑胜地,但旅游景点大多比较分散,正常人没个两三天是走不下来的。
“四天,”江厌转头问她,“你呢?拍摄任务重吗?”
“还行,最多两天就拍完了。”
周晚意因为工作的特殊性,需要常年在外面跑,之前也来过秋水镇几次,对这里的一切都比较熟悉。
所以她有些私心地问:“我们拍摄完之后也会放假,打算在秋水镇玩几天,江医生要一起吗?”
热浪再次扑袭,江厌忽地抬眸。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面不到一米的木头餐桌,江厌的眸子深邃无波,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朝她望来一眼,使得周晚意心跳猛然加速。
无感的人再热烈追求也终究是无感,而对待真正喜欢的人,无论看多少次都依旧会心动。
男人喉结轻滚,沉声道:“可以。”
周晚意慢半拍地侧眸,那一瞬间仿佛清风吹过花海,星沙游走人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虚幻起来,她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两个字。
可以。
老板将两碗热乎乎的馄饨放在他们面前,又转身去拿了两瓶鲜榨的酸梅汁来给他们当做久等的赔罪礼。
“二位久等了,这两瓶酸梅汁是送的,不算钱。”
周晚意笑眯眯地点头,说了声谢谢。
“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喊我啊。”
老板说完就又退回椅子上开黑了。
周晚意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在那两个装着酸梅汁的玻璃杯上。
她突然调笑道:“江医生,这回酸梅汁可千万要分清楚啊。”
江厌沉静地看着她,女人极具特色的丹凤眼微微弯起。
明明上次是她理亏,现在却要反过头来调笑江厌。
男人长指一拨,将玻璃杯往自己面前移了移。
玻璃杯底座与木桌子摩擦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两人的杯子隔出好远。
馄饨热气直往上冒,周晚意吃得偏慢,每一口都要用小塑料勺放到面前小口小口地吹着,等吹得差不多凉了的时候再往嘴里送。
忽然肩上被人大力拍了一道。
捏勺子的手控制不住,汤汁飞溅,不小心弄脏了江厌白色的t恤。
周晚意慢慢地抬起眼来,对上江厌望来的目光,后背瞬间僵直。
江厌今天身上穿的衣服是某个大牌的基础款,虽然低调,但也价格不菲。
她慌忙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欲凑到他身前将污渍擦拭掉。
肩膀却再次被人捏住,“周摄影师!”
一道偏青涩的男音响起,惊呼道:“竟然真的是你!”
周晚意回眸望去,原来是楚岸。
他一脸笑意地站着,身后还有一大堆他的网红朋友,以及陈书书。
陈书书看到江厌衣服脏了,立马讥讽道:“周晚意,厌哥哥这身衣服可不便宜,你弄脏了赔得起吗?”
周晚意面色有些冷,但并没有搭理她,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江厌。
她关心道:“江医生,刚才没烫到你吧?”
男人的视线落在楚岸搭在周晚意肩膀上的手上,暗了暗眸色,冷声道:“没有。”
“周摄影师,他是谁啊?”楚岸不明所以然地问,目光中带着一点挑衅地看着江厌,“是你的追求者吗?”
周晚意呼吸狠狠一窒,“不,我是他的追求者。”
“唔,”楚岸将手老实地从周晚意肩膀上撤回,却又不老实地伸向了周晚意面前的那杯酸梅汁。
“哎呀,说话都说得我口渴了,让我来喝杯酸梅汁解解渴。”
他自顾自地拿起,并没有经过周晚意的同意就要往嘴里灌。
幸好周晚意刚才吹馄饨,还没有来得及喝手边的酸梅汁,不然就要在江厌面前留下一个特别轻浮海王的形象了。
周晚意人生的聪明,也懂得周旋和圆场,立马夺过他手里的杯子,“这杯是我的,你要喝的话可以去找老板买。”
被人当众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楚岸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于是干脆作罢,拉开凳子坐到周晚意身边。
笑嘻嘻地问她:“你吃的馄饨好吃吗?”
周晚意稍稍往里侧了侧,直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淡声说:“你可以自己点一碗尝一下。”
“这种路边摊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呢?”陈书书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自从今晚被江厌拒绝了之后,她见到周晚意时连表面的和平都不太想维持。
嫉妒冲昏了她的双眼,凭什么周晚意可以和江厌一起出门,聊天,吃馄饨,而自己每次只要稍微靠近一点点,就会被他拉开距离。
陈书书家境很好,长得也漂亮,明恋江厌这么多年靠手段挤走了他身边不少的追求者,甚至连从高中就开始喜欢江厌的林书雪都要敬让上她三分。
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坚持的够长久,江厌总有一天会对自己动心。
可如今半路上却杀出来个程咬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让江厌对她有所不同。
陈书书应当真是嫉妒疯了,才会这么咄咄逼人:“厌哥哥家境富裕,从小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种路边摊的脏东西是从来不会入口的。”
“也只有你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才会喜欢这种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周晚意和江厌之间云泥之别,她高攀不起江厌。
周晚意放在桌角的手指慢慢收紧,冷笑着直视对方:“我和江厌之间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况且,”她指了指江厌面前的馄饨,“江医生都没说什么,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就别恶意揣测人家的想法了。”
“猜又猜不对,怪尴尬的。”
周晚意句句都戳到她的痛处,气得陈书书脸上的颜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红,变换莫测,最终也只能是气急败坏地吐出来一句:“周晚意!你给我等着!”
周晚意弯唇一笑,扬着下巴高傲地看过去,就像一只战胜了的孔雀,骄矜又傲气。
她刻意问江厌:“江医生,馄饨好吃吗?”
男人虽然处于话题的最中心,却从始至终都未发言过。
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身上的污渍,全程连头都没抬一下,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眼下被周晚意一问,才恍然抬眸。
男人喉头轻滚,嗓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说:“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