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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照猫画了个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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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方向错了。”

    太平打开车窗看了一眼发觉路线不对。

    “回丞相大人,方向一点也没错。”

    张钢铁笑道。

    “再走可就出城了。”

    “正是。”

    “出城做什么?”

    太平诧异道。

    张钢铁笑了笑,屁股一转推开了车门,倒坐在车厢前看着太平,虽然车厢里光线很暗,但以张钢铁的目力足以看清人影。

    “丞相大人,小人有事请教。”

    自称从小僧变成小人,显然张钢铁已经决定摊牌了,可太平却听不出这微妙变化。

    “你说。”

    太平虽然觉得西天僧这样很不礼貌,但也不便发作。

    “丞相大人在朝中地位如何?”

    张钢铁随即问了个更不礼貌的问题。

    “国师这话何意?”

    太平愣了愣。

    “我见哈麻大人将丞相大人置入险地,丞相大人似乎敢怒不敢言呐。”

    经过卢子旺这么一闹,再加上国师和丞相都在自己手里,跟朝廷换几个烫手山芋应该合理,张钢铁心情一好竟出言消遣太平,岂知他的话正戳在太平的痛处。

    “哈麻能有今日地位自有过人之处,不过歪门邪道成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哈麻已深明此理,国师也须在意。”

    太平心想哈麻不是全仗着你才上的位么?一时摸不清这西天僧想干什么。

    张钢铁见状,心想这小子不会是想挑拨离间吧?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中原向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典故,哈麻前恭而后倨,小人早有不快,苦于不敢显露。”

    是让我顺着这个杆爬么?

    太平见西天僧这么说,心想西天僧不谙世事,他问我地位如何难道是想投靠于我?钱一空多数时间行走江湖,如果能把西天僧拉拢过来,左膀右臂齐备,何愁不将哈麻、脱脱踩在脚底?

    “国师既有此意,何不弃暗投明?”

    太平的橄榄枝抛得极顺手,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还说歪门邪道撑不了一世。

    “弃暗好说,明在何处?”

    请开始你的表演。

    “哈麻如今已是皇上面前红人,又与太子交好,国师于他已非昔比,自遭怠慢,本官不才,舔居丞相之职,又得钱一空钱帮主辅佐,当朝能与我比肩的屈指可数,国师武功高强,若能与本官结盟,将来呼风唤雨无不称心如意。”

    刚才还不否认在哈麻面前敢怒不敢言,现在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像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样,张钢铁暗笑自己拿捏住了他的想法。

    “丞相既有此意,那小人要个见面礼丞相不会不答应吧?”

    张钢铁笑道。

    “国师但说无妨,本官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太平大喜。

    “我想要沈伯义、汤圆圆、纥石烈启宏。”

    张钢铁每说一个名字太平脸上的笑容就少一分,表演了一波笑容消失术。

    “你要他们做什么?”

    太平奇道。

    “不做什么,就是看你的心诚不诚,你把他们交给我,西天僧就是你的了。”

    万一太平说话管用,自己能省很多麻烦,张钢铁答应的没毛病,他想要西天僧给他就是。

    “这个需从长计议。”

    太平感觉哪里不对劲。

    张钢铁叹了口气,一般从长计议都是没得计议,看来太平说了不算,何况哪有时间让他们计议?

    “说什么当朝能与你比肩的屈指可数,我看你这个丞相就是个摆设,哈麻官虽没你大,却可以骑在你头上拉屎。”

    张钢铁气不打一处来。

    “你…”

    太平气得差点跳起来,但此情此景他不敢惹怒西天僧。

    “既然刺客没有追来,我自行回去便是,辛苦国师了。”

    再往前走真出城了。

    “上了我的车还想走?”

    张钢铁冷笑道。

    “你要怎样?”

    太平一惊。

    “我要拿你换出他们三个,若能换,算你所言非虚,若换不出,我把你绑在茅坑里,让所有人在你头上拉屎。”

    对付这种人就得狠。

    “救…”

    太平想要呼救,可刚喊出一个字就被张钢铁点了昏睡穴,倒在车厢里不省人事。

    西天僧的马车没人敢拦,何况是西天僧亲自赶车,这一路畅行无阻,路上碰见好几拨赶往哈麻府上支援的人马,可见卢子旺很难成功。

    太平醒来时发现天早亮了,自己躺在一间旧木屋的床上,他的手脚虽没被绑,可显然逃不掉,旁边坐的中年人肯定是练家子。

    “你是什么人?”

    太平下地问道。

    “你猜呢。”

    张钢铁笑道。

    太平仔细回想昏睡前种种,国师说要用自己换沈伯义等三人,国师与沈伯义自然毫不相干,不然不会打那一架,所以这个国师定然是假的,那么谁会甘冒奇险与七十二舵里应外合到哈麻府上撒野?

    “你是张钢铁。”

    太平并非疑问语气,而是猜得斩钉截铁。

    “多谢丞相大人把我这个无名小子放在心上。”

    “无名小子?你可是沈伯义的大徒弟,一出山就杀了陈不风,岂会是无名小子?”

    张钢铁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

    “既然你全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多废话。”

    张钢铁敲了敲桌上的纸笔。

    “墨已经帮你磨好了,你写封信让哈麻把人放了。”

    “你亲眼见到的,他并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写的信他八成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不用说让他放人这种事。”

    太平又开始妄自菲薄了。

    “这是你的事,反正见不到他们三个…不,连卢子旺主仆二人也算上,见不到他们五个人的话,你就死定了。”

    张钢铁的铁脸铁青起来也是有几分吓人的。

    “丞相大人贵重之躯,总不想到茅坑里去吃屎吧?”

    张钢铁又补充一句,太平瞪着张钢铁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侧过了头。

    “不写?”

    张钢铁问道。

    太平不说话。

    “兰儿。”

    张钢铁高喊一声。

    “在。”

    兰儿从门外走了进来。

    “去找三十个叫花子来,好吃好喝买上几百斤,让他们给我造粪。”

    造粪当然是为了拉到丞相头上。

    “你敢!”

    太平从地上跳了起来,叫花子才不管你是丞相还是皇帝,谁给吃的他们就听谁的。

    “我是钢铁直男,我办事不乐意周旋扯皮,你不痛快我就让你痛快痛快。”

    张钢铁最不喜欢的就是扯皮。

    “想不到沈伯义的徒弟只会用屎尿这种肮脏的小儿把戏。”

    太平哼道。

    “哦?”

    张钢铁眼睛一亮,他自然知道太平这是激将法,毕竟是体面人,不想弄得满身狼狈,但他这么一说反倒让张钢铁确认了一件事,他绝对有办法让哈麻放人。

    “兰儿,去找个木桶来。”

    想装硬骨头?天下有几人能有我张钢铁这样硬的骨头?钱一空的水滴刑可以说是最体面的刑罚了。

    “丞相这边请。”

    张钢铁不由分说搀住太平的胳膊将太平拉回了床边,一把将太平推倒在床上。

    “你又要怎样?”

    太平一慌。

    “自然是给丞相上点手段。”

    张钢铁捡了几根木棍,交叉插进床板,再用绳子一绑,呈三角状固定住了太平的手脚和脖子,虽与钱一空特制的刑床不同,却也异曲同工。

    兰儿很快就找到了木桶,张钢铁将木桶吊在太平脑袋上方,跟兰儿要了针袋,拔出一根针来扎向桶底,哪知用力过猛竟将针顶断了,他又拔出一根新针,这次抵着桶底边搓边戳,先后折断三根针,费了好半天力气才扎进去,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却让张钢铁明白了自己的功力和钱一空差距有多大,与此同时张钢铁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个疑问,卢子旺被一身横练的金壳所累,他的动作颇为受限,这是很致命的弱点,只不过被刀枪不入抵消了,连张钢铁都能看出破绽,钱一空是武学宗师理应更快瞧破才对,可他为何明知对方是小金人还要刺那一下?张钢铁不禁又想起了钱一空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再看一眼床上的太平,本以为太平是意外收获,这么一想似乎是钱一空送给自己的呀,张钢铁的头皮有些发麻,要不是自己出城后回头侦查了数遍的话真以为钱一空是要放线钓鱼。

    这个地方是卓如歌多年前的住处,距离大都百余里,周围都是参天的密林,相当隐蔽,官兵再怎么搜查也找不来,昨晚张钢铁和兰儿进城时卓如歌已派人将西天僧和多吉转移到了这里,她自己也已离开千香阁。

    起初太平和当时的张钢铁一样不以为然,到晚上时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水滴刑的威力,比较幸运的是现在是夏天,不像张钢铁还要忍受刺骨的冰寒,但终究是非人的折磨。

    张钢铁和兰儿轮流值班,提供了非常贴心的添水和唤醒服务,一直到第二天后半夜,太平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张钢铁,你就是一个狗娘养的杂碎,你连畜生都不如,你是狗屎、人渣、杂种。”

    太平血红的眼睛看起来像要吃人,养尊处优的他几时受过这种罪?

    “哈哈哈。”

    闻声赶来的张钢铁不怒反笑。

    “大人非要自讨苦吃,干小人何事啊?”

    “你滚!你滚!!”

    太平咆哮道。

    “好,小人这就滚。”

    张钢铁退了出去。

    “回来!”

    太平有气无力地喊道。

    “对不起,滚远了。”

    张钢铁笑道。

    “我写,我写还不行?”

    太平急道。

    “哈哈哈。”

    张钢铁再次笑了,总算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抽泣的声音,张钢铁扭头一看,是兰儿。

    “你怎么了?”

    张钢铁奇道。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兰儿忽然放声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

    “你…明…明明说过…钱一空没有…没有折磨你。”

    兰儿转眼间竟哭得泣不成声。

    张钢铁忽而想起自己讲述水滴刑时只是轻轻松松一句带过,兰儿见张钢铁毫发无损也就信了,现在她亲眼见到一个体面又凛然的当朝丞相扛了不到两天就像个流氓一样崩溃骂街,可想而知张钢铁当时有多痛苦多无助,张钢铁这个人总是喜欢一个人扛下所有,不愿意让别人担一丁点心,想到这里兰儿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的疼,张钢铁看着心疼自己哭成泪人的兰儿,铁打的眼眶竟也红了,好多年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苦不苦了,原本水泥封的心就在这一瞬间被凿开一线照进了光,忍了片刻,一把将兰儿揽在了怀里。

    “是这小子皮太嫩了,我皮糙肉厚没感觉。”

    张钢铁轻拍着兰儿安慰着,可惜无济于事,兰儿哭了许久许久,泪水湿透了张钢铁整条肩膀才安静下来。

    “下次再逮到钱一空,看我饶不饶他。”

    兰儿愤愤然攥着粉拳。

    “逮到钱一空谈何容易啊。”

    张钢铁笑着松开兰儿,忽然发现她的人皮面具被泪水浸得掉了一块,露出了她原本粉粉的脸。

    “你瞧你眼睛都哭肿了。”

    张钢铁抬起手来给她擦泪,想着要不要撕掉她的面具一睹庐山真面目,霎时紧张的心砰砰直跳。

    兰儿一直戴着人皮面具,以至于她本来的皮肤许久不接触外界变得格外敏感,这跟我们平时受伤包扎时一样,兰儿发觉张钢铁的手触感不对,一瞥眼看见张钢铁的肩膀上粘着一块人皮,忽然像触电一般向后弹出好几步。

    “让我看看能少块肉么?”

    张钢铁没想到兰儿反应这么大。

    “那是自然。”

    兰儿一手捂脸一手指着张钢铁肩头,示意已经少了一块。

    “那小子答应写信了,你还不快去。”

    兰儿说完自己先闪走了,张钢铁看着她的背影直懊悔,张钢铁本来对她的长相并不在意,此刻却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心想下次找机会搞个突然袭击,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回到屋里松开太平,太平果真提笔就写。

    七月十三

    酉时向晚

    和义门外

    隔车对谈

    洋洋洒洒就是十六个字。

    “你让我等到七月十三?”

    张钢铁气得想给他一掌,现在距七月十三还有好几个月。

    “非也。”

    太平将笔搁下。

    “你只管将信送到哈麻手中,接下来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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