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次日，谢云时不敢再劳烦刘桐镖师，而是直接找了昨天的牙婆。
听了她的来意后，牙婆带她瞧了街口的一处马厩。
那马厩空置了起码三年，早已不见马草盆和各种污秽之物，只剩一个歪歪斜斜的空架子，虽说不能住人，但好歹能避雨。原是一旁的驿站所有，但兴修了更好的马厩，这处就闲置出来了，日常用来堆放些杂物。
驿站掌柜抠门，想拆了又要花钱雇人，不拆也不挡路，索性就空在那里，如今听说有人愿意租下来，只开价一百文一个月。谢云时欣然答应，当即就付了一季三个月的租金。
马棚不大，只能摆下小摊车两个红泥炉子和两套桌子，但对于谢云时的小摊来说十分够用了。
买卖两清，送走了牙婆，她立马回家扛了锄头和一些木料来，加固马棚四角的柱子，再将坑坑洼洼的泥地填挖平整就已经过了午时。
她放下锄头，呼出一大口气，用袖子抹去汗水。顾不上腹中空空，胡乱买了个胡饼充饥，立马奔向木匠铺子，买了两张桌子，八把板凳，还有零零碎碎的茶碗木筷蒸笼，一块花了一两多银子，让谢云时心疼了许久，但眼看着她的小茶寮像模像样的，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用破篷布把桌椅遮上捆住，已然是日落西沉了。
终于可以安心回家，今天早点休息明早去准备才行。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她便开始准备面皮包饺子，再蒸些糯米准备饭团的材料，在水晶饺子打开销路之前，还是得继续卖饭团。
待她将小摊车装得满满当当，天已经蒙蒙亮起了。
不忘准备好慕澈的早午饭，谢云时哼着曲儿推着推车往外走。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慕澈皱眉忍受那奇奇怪怪的调子魔音灌耳，虽然他没有听过这曲儿，但他就是觉得谢云时这抖三抖的唱法一定是跑调的。
等她带着歌声走远，慕澈也是再睡不着了，干脆一掀被子坐起，环顾四周，撑着拐杖站起来，他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
谢云时先去给刘桐送饭团，因为不想和他打面照，她送到镖局就折返去了自己在驿站旁租下的小茶棚。
她带了家中的红泥炉来，和烧水用的铁壶一起，向驿站借了水，烧开泡茶，再将口锅中装满水，架上足足有半人高的蒸笼，每笼码上八个水晶饺。
撤掉篷布，将座椅擦得干干净净，摆上筷筒，掏出她昨天缠着慕澈帮忙写的木板招牌钉在柱子上，上书劲道飘逸的四个字——谢家茶寮。
谢云时拍拍手，叉着腰去瞧了瞧已经上气的蒸笼。
天刚大亮，驿站已然有旅人早起赶路，见一夜之间边上就支起的茶寮小棚，路过的总要好奇来瞧一眼。谢云时照例让试吃，经过慕少爷认可的水晶饺果然卖得不错。
只是一笼八文钱的水晶饺，对于平常人家来说略贵，销路最好的仍然是饭团。
临近午时，小茶棚的热度才稍微平息下来。整个早上，谢云时都在送蒸笼做饭团外加倒茶收拾桌子，忙得脚不沾地。直到这会才有空坐下来喝口茶，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心中美滋滋估算今日的纯利润有多少。
一抬头就瞧见刘桐镖师在不远处站着。
谢云时微愣，随后站起身笑着朝他颔首问好。
“刘镖师，镖局的事情忙完了？”
刘桐目光落在茶棚显眼的木招牌上，虽然他没有读过几年书，但也瞧得出来这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写字的人必然是名博学多才的男子。
他自然猜得出这是那谢家郎君写的，哪怕是县里私塾书院最有学识的先生都没有这般出彩的字迹。
男人眼中落寞，随后才看向谢云时，强笑道。
“谢娘子几时找到这样合适的茶棚的？确实不错。”
谢云时也觉得自己绕过积极帮忙的刘桐，自己找了牙人有些不厚道，陪着歉意的笑说。
“我回去时想着找一处能遮雨的地方便是，还得多谢刘镖师介绍的牙人，要不然我还找不着。”
嘴上这般说，她擦擦桌子，倒了一盏热茶。
“您请坐，我请您吃新做的水晶饺。”
刚要去灶台，没想男人一伸手拦下她的去路。
“我刘桐没读过几年书，是个俗人，不会说漂亮话，是不是无意间唐突了谢娘子？”
谢云时还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越过男子的臂膀瞧见了远处走来的另外一个人。慕澈衣衫临风，通身矜贵气质难以被粗糙布衣掩盖，如果不是架着两把拐杖，瞧上去就像是书香门第的文弱公子。
虽然不合时宜，但谢云时仍然想感慨，反派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看上去还挺人模狗样的。
她不知道慕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以现在的状况无疑是恰好解救了她的尴尬。
“呀，夫君怎么出来了？快些坐下。”
谢云时成功回避了刘桐的逼问，只是笑着冲他颔首，然后绕过他迎向慕澈。
刘桐盯着那“恩爱夫妻”，虽然谢云时什么都没说，也能让人理解到她的意思——他没有任何机会。
慕澈对她的假笑不置一词，泰然自若地任她扶着走到桌前坐下，再抬眼打量那个与谢云时讲话的男人。
他从县衙那边回来，老远就瞧见这人拦着谢云时讲话，原是他不该干涉的，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的就往这走来。
刘桐再也待不下去，匆匆告辞离去了。茶棚中只余谢云时与慕澈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嗯，你饿了吗？吃水晶饺吧。”
谢云时端了饺子和茶碗，忙碌间，就闻慕澈平静道。
“县令是自己人，你准备准备，大概一个月，动身去定州。”
“哦。”
谢云时随意应下，立马反应过来，肉疼道。
“啊？那我已经交了三月的租子……”
慕澈斜眼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在了那笼饺子上，语气轻柔平静，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我如今腿脚不便，可真要杀你只是一个指头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他的指头看似随意地在桌上点了点，可谢云时分明见着平滑的桌面生生凹进去半指尖。慕澈长臂一抬，微凉且粗糙的手放到她颈后，大拇指摩挲着她耳垂边的一颗红痣。
虽然是暧昧至极的动作，但谢云时知道，如果他动了杀心，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要落地。想到这里她身子僵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非常满意她的反应，慕澈缓声继续道。
“你救了我，我姑且留你一命到定州，这段时间你最好听从安排，届时你不必再跟我了，答应的银子我会兑现。”
话落放下手，执起木筷夹一枚水晶饺吃，就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谢云时面上笑嘻嘻心里早就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她要是给饺子下点毒他倒是吃啊！
终究是她低估了反派，原书中凭残破之身逆风翻盘后，下令处死皇家姜氏数百人连幼童都不曾放过的慕澈，岂是她能拿捏的。
“系统，要是反派把我杀了怎么办？”
系统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沉默了一会才道。
“宿主真实的存在于世上，若是不小心身亡，则任务失败，您不能再回到现代。”
好吧，意思是如果她死了就算她倒霉，反正任务就是失败了。
谢云时气闷，偏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得咽下这口气。完成任务只是能尽力争取的事情，毕竟她已经死了一次，一切都在她能活下去的前提下进行，到了定州还是先远离反派保住小命。
不过片刻，慕澈就吃完了饺子，他悠哉悠哉喝了茶，冷笑抬头和谢云时柔声道。
“娘子，为夫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她反应，撑起拐杖离去。不见他身影，谢云时方才松了口气，懊恼这些天自己大意了，在现代尚且有目无纪法的刽子手，更何况是杀人随意的古代权贵。
她调整好心态，继续招呼来客，不论怎么样，多赚钱才是硬道理。
到了下午时，却来了两位瞧上去两位衣着不凡的女子，一老一少，五官颇为相似，应当是母女二人。
“那位大人的茶寮，怎么瞧上去……”
那姑娘悄声嫌弃道，立马被那贵妇打断。
“不许胡说。”
随后姑娘扶着妇人踏入茶棚，首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谢云时，嫌弃地皱皱眉头。
“有啥都来点吧。”
眼里分明是看不上摊上的吃食，谢云时不清楚她为什么瞧不上还要上赶着来，但她不乐意做这生意，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冷声道。
“没了，夫人小姐去别家吃吧。”
那姑娘一听就着急了，梗着脖子说。
“你撒谎，刚才分明还有。”
谢云时翻白眼，抱着手拽得不行。
“我说没了就是没了，剩下的我自个吃，吃不完的去喂狗，就是不卖你。”
那姑娘明显是娇纵惯了，当即就要发大小姐脾气，还没有开口争辩就被身旁的母亲拦下，只能愤愤地瞪着她。
妇人明显就淡定多了，只是神色之间有些轻视，话语就客气了许多。
“小女年纪小不懂事，娘子莫怪，没有了那明日再来便是。”
说罢拉着女儿离去。
那母女俩金尊玉贵，穿着绸缎衣裳，应当不是商户，那就只能是县官的内眷了。
之前慕澈说县令是自己人，想必他出来就是去县衙的，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人，不难猜到那两人是县令夫人小姐。
她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讨好慕澈，就是这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着实有些不爽。
谢云时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反正反派捣鼓什么事情也不关她事，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珍惜生命好好活下去，任务不任务的还是不能强求。
另外一边，刚才的母女俩走在路上。一只鸡喔喔叫从边上蹿过去，吓那姑娘几乎要跳起来，好半天才拍拍胸平息下来，忍不住翘着嘴巴和自己母亲抱怨。
“娘，我真的受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我想回洛都。”
妇人心疼女儿，细声安抚道。
“你爹犯事自洛都被谪贬至这里，能保住乌纱帽都不错了，待那位慕公子起事，你爹就是拥戴之臣，往后要什么不成？”
姑娘不讲话，仍然不满，妇人再劝说。
“你爹找天师瞧了，那慕公子可是帝王命格，你可得抓紧让慕公子瞧上了，哪怕现在是妾，往后也是妃，有了这层关系，你爹和宝儿的官路就不愁了。”
姑娘挫败下来，但一想到自己要讨好那个冷冰冰的瘸子，还要与刚刚那个粗鄙的女人互称姐妹，她就浑身难受得不行。
最终在妇人不停的要求下，还是勉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