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自己起来，用艾草水泡泡脚，待会再涂点药油，今夜会好受一些。”
少女的话比她的人还先进门，随即慕澈就闻到清清淡淡的艾香飘扬而来。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就像是做贼似的，将剑掩在被子里，等他后悔时，谢云时已经推门而入，只能作罢。
算了，下次吧，若是她呼叫挣扎，恐会引来旁人。
慕澈歇了心思，面上不动声色。
谢云时将艾草水倒入他床边的泡脚桶里，拍拍因为提重物而血流不畅的手，叉腰对床上不知在想什么的男子说。
“你自己能来吧？我去做饭啦？”
慕澈回避她的视线，闷声应下。谢云时闻言安心出门去厨房了。
已经接近中午，得快些做好菜，趁着午时前给刘镖师送一些表示答谢才行。
谢云时麻利洗锅收拾好艾草残渣，烧开水烫一烫笋片，再另外起小炭灶架上砂锅，放入排骨咸肉，加水后放一点葱姜煮着。水开后撤掉炭，留一些小火炖煮半个时辰。
腌笃鲜就是要小火慢炖，炖出咸肉与骨头里的香味才好，加上笋子与山蘑的鲜甜，简直要鲜掉了眉毛。
每年春季，谢妈妈都要做这样一锅腌笃鲜，可以说，这道汤是谢云时对家最浓厚的记忆。她吞了口口水，强行压下对父母的思念。
趁着这段时间，谢云时拿出在药铺买的药油往房间里去了。
慕澈果然已经乖乖坐在床边泡脚。
“泡得差不多就好了，我来给你用药油抹抹。”
一边这样说，取来干净帕子递给他，任他自己捞起腿擦水。
她发现了，反派非常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残废，她面面俱到地伺候，反而得不到他的好脸，倒不如让他自己来，还乐得清闲。
药油的味道略微刺鼻，带着重重的药味，慕澈视线稍微偏移，便瞧见了少女专注的侧脸。她的手指很细嫩，一只手轻轻地按着他的大腿固定，另外一只手沾着药油在他小腿以及膝盖部分按揉。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感觉到被她指头按过的地方泛起些酥麻。
“好了。”
神游间，谢云时已经放下他裤腿，将药油用塞子封好，放进柜子里，哒哒哒出去了。
才接近厨房，她便闻到了浓浓的鲜香味，揭开锅盖一瞧，肉汤已然泛着奶白。此时加入烫得半熟的笋片和几朵山蘑，不必再另外放盐，再炖煮两刻钟即可出锅。
谢云时照例先舀一小碗尝尝咸淡。
咸肉经过炖煮香而不咸，肉质酥嫩，一点也不柴，肉汤乳白，汤香味浓，没有另外放盐，光有咸肉就已经咸淡得宜了，在笋片和山蘑的加持下，鲜香而又清爽，并不让人觉得油腻。
不过一小碗，便让人腹中餍足。
谢云时装出一大碗放在食盒中，这是准备给刘镖师送去的，剩下的连带砂锅一起端到房间，再为慕澈盛了饭。
“我出门一趟，你先自己吃。”
说罢穿了布鞋提着食盒拿上油纸伞就走了。
慕澈看她远去，再瞧瞧那散发浓浓香味让人食指大动的汤，好半天才拿起汤勺舀了一勺。
他并非没尝过肉骨炖的汤，但放咸肉的还是头一回见，众人皆知咸肉重口，但在这锅本是清淡口的汤中，原本强势的咸味却化作绕指柔，与排骨和笋片相辅相成，和谐互补，成就了一锅鲜香。
慕澈又喝了一口，喝到这样的鲜美，仿佛心情都变好了，他好像找到了不杀谢云时的理由。
留她一命好了，瞧瞧她还有什么花样。
男子嘴角挂上一抹玩味，舀一勺奶白的汤，淋在漂浮的山蘑上，瞧着小朵蘑菇上下沉浮。
＊
“任务目标厌世值下降百分之一，目前百分之八十九，还请再接再厉哦。”
谢云时刚刚踏上街，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兴奋得她差点原地起跳，但想到手上还提着汤，立马稳住，嘴角的弧度却压都压不下去。
虽然天仍然阴沉，但连绵的小雨终于是暂时停了，谢云时脚步轻快，熟门熟路地找到刘家，敲响木门。
这一次开门的是刘桐本人，见门外是她，刘桐先是意外的惊愕，随即露出笑容。
“谢娘子怎又来了？还有何事？”
谢云时颔首行礼，递上手上的食盒。
“刘镖师早先给的咸肉做的，加了笋子肉骨炖了一个多时辰，请您和刘大娘尝尝。”
刘桐脸颊微红。
“这怎么好意思，谢娘子也不容易，不必特地送来。”
客气推拒了一番，终究还是收下了。
“以谢娘子的手艺，为何不盘间小铺面，虽说要花些银子，但可以不必每日看天出摊，回本只是时间问题。”
刘桐揭开盒盖瞧了一眼，一边提出这样的提议。谢云时揪着袖子，似为难回答。
“我倒是想，但实在是囊中羞涩，一间铺子挺贵吧？”
刘桐思索一下道。
“位置好些的自然价高，但若是稍微偏一些的，租下来却不算贵。”
谢云时心眼一动，她虽然想过租铺子，但奈何人生地不熟，这样去找那些牙人九成九会被坑，但土生土长的的刘镖师不同，他走南闯北见识广，对租赁店铺必然是要更了解一些的。
“我随夫君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晓得哪里好哪儿不好，还是算了吧。”
刘桐听此言，果然一拍胸脯道。
“广都镇我可熟，明日早些时候，我带谢娘子去瞧瞧？”
谢云时欣然答应，同他说好明日巳时在街口碰面，便告辞离去了。
一路上她都在盘算着，若是有了合适的铺子，或许可以做间食店，至少要在能够回去之前有一份衣食无忧的稳定入账。
依照慕澈的要求买了笔墨纸砚后，又照常购入了些米面以供日常消耗，慢步往回走。
在出县城时路过的驿站，她碰到了个熟人，正是那老不要脸的李秀才，他的眼睛的淤青已经散了大半，立在那里等待驿站小二牵马出来。转头见到谢云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里简直能喷出火来，偏偏在大庭广众下又不能拿她怎么办。
谢云时心中暗爽，终于理解到那句“就喜欢你看不惯，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是怎么样的心情，甚至起了心思逗弄那老秀才。
“哈！”
她突然大喝一声，高高扬起拳头，张秀才果然被骇了一跳，猛缩脖子，下意识架起手臂护在面前，显然是被她打怕了。
谢云时哈哈笑出声，拎着东西长扬而去，杠铃般的笑声传了老远。
发现自己被耍的张秀才一张老脸都气绿了，恨得牙痒痒。
可恶，不过是个卑贱小娘皮，居然敢那样落他面子，他一定要找个正当理由好好治她一治。
张秀才吊脚眼一转，瞬间有了一计。最近不是在查通缉犯么，他一口咬定她那夫君就是，哪怕最后不是她夫君，关押来关押去，从边塞到河西路帅司治所的定州也得几个月，这段时间就她一人在，岂不是随他如何就如何了？
他奸笑一声，盘算着这一回去定州要走些什么门路，定要将她掐得死死的。
那边谢云时不知晓，高高兴兴回了家。
慕澈已经吃完，砂锅好好地盖着，像是特地给谢云时留的。
谢云时先拿出笔墨纸砚给他，再收了他的空碗，这才端了饭自己吃。
慕澈嫌弃她的吃相，哪有这样大口吃饭的姑娘家？没有一点仪态，与洛城里的闺秀们简直是云泥之别，洛城的小户也必然瞧不上她这般粗俗的。
冒出这个想法后，慕澈又有些懊恼，瞧不瞧得上又如何，反正往后他们也不会有关系，谁瞧得上她，他也管不着。
他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展开宣纸，加了点茶水研墨，然后提笔写画。
谢云时吃完饭时顺路瞟了一眼他画的东西，居然是南齐的地图。
他们地处东北边塞，临海，北有北辽，东北隔海有高丽，远处的西边有西夏。
慕澈画的地图详细到大河支流，每一个州县都清清楚楚，如果是凭记忆画的话，他的记忆力也太恐怖了吧？要知道，她高中时背地图上那些个主要山脉盆地平原高原都痛苦得要死。
谢云时啧啧称奇，果然当反派得要几把刷子。
慕澈白了那没见识的一眼，继续研究他刚话的舆图。顺着广都县所在一路瞧上去，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定州上。
慕家旧部分布在定州瀛州以及庆州，离他们最近的是定州，大哥失踪在临近西夏的庆州。虽然找到大哥很重要，但如今他也得收拢部分旧部，才能确保找到大哥时有能力在皇位上那个舅舅的围剿下活下去。
慕澈沉吟片刻，随后提笔在定州那处划了个圈。
谢云时见着了，大概清楚反派是要有所行动，她没说什么，只是收了碗筷退出房间。
原著中，定州地处盆地，富饶强大，是慕澈起势的大本营，也是他与皇室抗衡的资本。
虽然她知晓慕澈定然会成功，但此去定州路途遥远，古代车马很慢，一趟过去要大半个月，找镖师护送又需一大笔银子。
谢云时叹气，不容乐观啊，没有银子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