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第8章国王的特赦令
“杰米,你觉得,人为什么要生下来呢?”马科姆温和地问。
“呃,血脉的延续?父传子,子传孙……”杰米随口回答。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马科姆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夸赞着:“你真不像一个农民的儿子,杰米,你懂得思考。”
“每个人都懂思考呀。”
“不,大多数人其实从不思考,他们的脑袋通常只是一个长在脖子上的装饰品,每天庸庸碌碌地生活,只单纯为了活着,什么也不想,以前的我也是这样。”
杰米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类似这种早就被人说烂了的什么‘人为什么活着’‘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人需不需要思考’的问题,对于一个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穿越者来说,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尽管他知道,在这样一个阶级分明、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且绝大多数人都还愚昧无知的世界,能够靠自己去主动思考这些问题,已经堪称壮举。
可是,杰米现在真的没耐心听这些。
他总是忍不住焦躁又不解风情地想:“比起宛如空中楼阁的思想启蒙,到底能不能聊点儿现实问题了?例如,怎么从狱里出去?见鬼!直说吧,只要他妈的能从这鬼地方出去,我可以天天去倒背马列主义、XXX思想,三个代表!”
但马科姆压根没察觉到眼前少年的暴躁情绪。
他还在认真地思考:“……血脉延续的说法没错,可动物们也是这样的。杰米,人总不能和动物们过一样的日子呀,你说是不是?所以,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同的,人生下来一定是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存在意义的。但不管怎么说,相信我,人生下来肯定不是为了给另一类名为‘贵族‘的人当牛做马的。”
杰米认为他说得对。
只是对现状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
尤其可怕的是……
截止到目前,他已经入狱快三个多月,还找机会给家里寄了三封没得到一点儿回复的信。
在这三个多月里,他学会了喝酒、打架、说谎、骂脏话,收获了一堆关于男性某种器官的各种不同称谓,以及
一堆……在没有女性的环境中,男性和男性究竟是怎么互相寻欢作乐的没用知识。可谓是大开眼界、所获不菲。
但唯独在“怎么出狱”这个问题上,却始终停滞不前,没什么希望。
他难受地看着手中刚领到的牢饭——一块发霉的面包和一碗仿佛刷锅水一样浑浊的所谓肉汤,心里不胜忧虑,不晓得这样痛苦的日子还要熬多久。
有那么几次,他真想把什么狗屁原则和节操统统扔掉,从马科姆那边套出所有情报(应该没那么难,随便扯点儿天赋人权、人人平等一类的玩意儿,就足够对方把他当自己人了),彻底投靠财务官,可他始终硬不下心肠,刨除自身是非观和道德观的阻挠外,马科姆本人的所作所为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也许是杰米之前帮住乔治的表象迷惑了他,让他以为这是一个善良勇敢、乐于助人的孩子。
所以,他总是竭尽所能地照顾杰米,像对待自家小辈一样,帮他干活儿,护着他不让人欺负(现在也没谁欺负他),无私地传授自己懂得的知识,耐心地给他讲种种道理……
“财务官那个变态一点儿都不可信,说不定我就算是出卖了马科姆,也依然得不到自由。”
杰米暗暗拿这个理由作为自己‘打心眼里就不想出卖马科姆’的借口。
可这个借口很快就不能继续用下去了。
只因财务官莱文渐渐失去耐心,然后,他让人将杰米又一次叫进了办公室,询问任务的进展。
杰米一开始是想随便敷衍几句的。
……在财务官拿出那张纸之前。
“国王下个月初就要结婚了。”财务官莱文说。
杰米不太明白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国王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角色,是站在所谓贵族的金字塔顶端的人。
要知道,打从穿越以来,他唯一正儿八经接触过的贵族,只有那位害他入狱的韦伯斯特男爵夫人。
然而,公侯伯子男,那个无理取闹的害人精所拥有的所谓男爵爵位,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最低等的五等爵位罢了。
因此,杰米只胡乱地说了这么一句:“哦,祝他……呃,祝国王陛下新婚快乐。”
“快不快乐可不好说。
”财务官莱文微微嗤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听不明白的话后,话音一转:“但我这里有个消息,你知道了,想必是很快乐的。”
杰米疑惑地看着他。
财务官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那张纸:“为了庆祝国王新婚,朱迪安大人建议来一次特赦,将一批罪行不是很严重,且已经深刻忏悔过自己错误,从此决意改正、永不再犯的犯人们放出牢房,以示王室的宽容和仁慈。”
杰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迫切地看着那张纸:“所以……这是,这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没错,特赦令。”财务官微笑着指了指纸张空白的地方:“只要在这里填上你的名字,你就自由了,杰米。”
自由!
只有失去后,才会知道那是多么可贵的东西。
这正是杰米朝思暮想、梦寐以求、几乎为之发狂的存在。
他急切地伸手,要去拿那张纸……
财务官莱文却按住了那张纸,脸上浮现出一种将人看透所以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神色:“你该不会以为这是能白得的吧,小傻瓜?你得先拿我要的东西来换。否则,牢里那么多的人,有愿意出钱的,也有愿意卖命的,我做什么偏偏要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啊,我要变成拉磨的驴了。”
杰米紧紧咬着下唇,目光久久地停驻在那张特赦令上,极恼火地想:“这是吊在驴子前的萝卜,要想吃到,必须拼命转圈才行……”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另一边。
国王理查德正坐在书房里,对着桌上的一本书出神。
这位陛下暂且不提性情如何,单论模样而言,还是很适合做国王的。
他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每每开口微笑时,都十分可亲可敬,等到了需要板着脸时,又庄严肃穆,令人油然而生敬畏之心。
只是现在,他似乎有什么发愁的事,凝神盯着一页书,许久都不翻页。
直到一个人走了进来,语气亲昵又调笑地说:“陛下,大家都在忙着准备你的婚礼呢,结果您自己却跑来这边躲懒?”
于是,理查德国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忙碌是因为这桩婚事本就是他们要我结的,但以我的意愿而言……我的天!”
他抬起头,叹息着:“朱迪安,亲爱的朱迪安!我实在不晓得,跟一个丑女人将来要怎么养孩子?”
“也不见得就那么艰难吧?”名为朱迪安的人微笑起来。
这个男人的长相就非常符合贵族阶层的审美,五官清秀,身材单薄,皮肤很白,因脸上涂了当下时兴的粉,乍看都有些病态的苍白了,但因为流行,周围人还都觉得他这样很美。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理查德国王近段时间对他很是宠爱。
所以,尽管他适才那么说其实并不全是为了宽慰人,反而带着点儿看好戏的好玩意思,理查德国王也不对他生气,反而配合地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抱怨起来:“她的眼睛凸起得像一条金鱼,额头那么宽、那么大,皮肤颜色也有点儿黑,我实在说不出她的美来。哪怕是连身段……说实话,她穿得那般保守严实,又喜欢把胸部扎得紧紧,我尚且没办法判断她是不是平坦如地板,干瘪似木头。但单只这么看,她是完完全全不具备一点儿风情的。”
“这不恰恰证明她是一位足够规矩且贞洁的好女人了吗?”朱迪安似笑非笑地说。
然而,国王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轻蔑的冷酷神色:“以那样的外表,她是想不规矩都没什么机会呢。”
“这么说自己未来的妻子有些太刻薄了,陛下。”
“你说我现在反悔怎么样?”理查德国王突然冒出一个绝妙的想法:“她是不是有个堂弟叫什么罗伯特的那个,我现在怀疑,他们是睡过的。没错,他们一定是睡过的。要是大家都知道他们睡过……”
“陛下!您这完全是凭空捏造,无中生有。”
“可只要大家都这么说……”
“不是她,也会有别人,您要赌一赌下一个人选是不是合您心意吗?”
“该死。”
“只是结婚而已,我亲爱的朋友。”
朱迪安笑着走过去,将唇印在了国王的脸颊上:“好了,别这么闷闷不乐,难道结了婚就不能再去找乐子了吗?快一起来想点儿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
“还记得我提的那个特赦令吗?”
“啊,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出事。”
“还得多谢谢您,陛下。我卖出去好多
张,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呢。”
国王终于笑了:“哦?说说,你统共得了多少钱?”
朱迪安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三万吗?倒也不多,不过聊胜于无了。”
因知道以朱迪安的知情识趣,这钱多数会落入自己的口袋里,国王陛下的心情大大好转,又有心情侃侃而谈了:“这大概称得上是结婚的唯一好处了。不然的话,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还要搞什么特赦。唔,说起来,在那些低贱的罪犯身上,居然都能榨出这么多钱,着实让人惊讶。可见那些天天冲我唠叨钱不够的人,要不然就是自己没本事,要不然就是纯属信口胡诌。对了,那些罪犯这么放出去合适吗?他们会不会旧病复发,又去干一些作奸犯科的事、惹出什么麻烦来?见鬼,我都快烦死了,可不想再让一些讨厌的人跑来耳边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陛下放心。”朱迪安漫不经心地说:“羊跑得再远,也跑不出牧场。您如果不乐意,等婚礼结束,随便找个理由,再把他们抓回来就好,绝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