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
却说这边黛玉拉了宝玉来做事,宝钗便同探春等偷笑,等袭人来找宝玉将他带走后,才笑道“果然是颦儿有本事治住他,要是咱们一说,可就成了禄蠹国贼了。”
姐妹们一起长大,素知宝黛二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不似寻常,何况前几日老太太明说了他们定亲之事,宝钗取笑一二,旁人也跟着笑起来,只把黛玉羞得红了脸,抢上来要去捂宝钗的嘴。
湘云也与迎春写好了奏折,见黛玉追赶宝钗步子急促竟毫不费力,不由拍手笑道“如今林姐姐也能追上宝姐姐,真是可喜可贺。下回咱们放风筝,林姐姐再不许叫紫娟帮忙了。”
黛玉正捉到了宝钗,在她腮上拧了一下,闻言回头笑道“那是自然。”
三姐这里带着贾琏等出门,薛蟠与柳湘莲进来都帮她办些杂事,也都跟着一起,听她说了柳广珍想出城的事,也纷纷想起来三姐在城中宣传了许久的禁令。
见她如此气愤填膺暴跳如雷,贾琏便劝解道“理国公与我们家一向联络有亲,即便查实了却有此事,只要咱们好好说话,国公爷也会敦促柳世兄改正的。况且事情还未发生,妹妹不必如此生气。”
三姐把目光往他几人身上扫了一扫,这几人面容平淡,只是怕她贸然上门恶了理国公而已。“你们都不在乎战时人人守规矩,连太子都不说要出城,就他胆子大招数新”
“那柳广珍就是真的出去了,也不干咱们的事,他死在外头自有他家里人收尸去。”
薛蟠也不理解三姐到底在气什么,眼看时局将定,柳家的再闹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必非要去得罪理国公府。
柳湘莲虽没说什么,但三姐猜测他也是一样的意思,他们能想不到柳广珍这一出一进会造成守城军士不必要的伤亡吗除了薛蟠可能真不知道外,其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只是不在乎而已。
她怒极之后,反而慢慢平静下来,握紧了手中长剑,道“你们谁知道柳广珍平日在哪里出没,且去查证一番。”
贾琏分外欣慰如今正志得意满的三姐肯听劝,没有贸然去理国公府兴师问罪,便报了几个勋贵子弟常去的酒楼茶舍,几人一同去碰碰运气。
京城之中街道两旁偶尔有些血迹未洗刷干净,但百姓们出门行走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反而知道这是方都尉斩杀贼人的鲜血,感到十分安全。见到一队骑兵出来巡街,都退到路边给她让开前路。
三姐接管内城防务后很是实行了几日禁止百姓们出门的条例,如今肃清了宵小匪类,大街上虽不算熙熙攘攘,行人也不比往常少,她便骑着马,一面看看两边的摊贩路人,慢慢地前行。
方似源骑着这匹马天天经过这条街,认识她的人可不少,认出是三姐后,纷纷同她打招呼“方先生,又出来巡视啊,这两日咱们再没发现什么歹人了。”
“那就好,也算我们的工作没白干。”她笑答了,又问了几句衣食物价,见一切都平稳,前方又让开了道路,才带着贾琏等和亲卫们绝尘而去。
她们按照这几位花花公子的指点找了几家酒楼都一无所获,随行的亲卫之一邹巧红便抱怨道“这几家铺子的老板都说已经几个月没见过柳广珍了,贾公子莫不是敷衍我们,诚心不让咱们找到那小子的把柄”
邹巧红也是机灵,看出这三人之中贾琏对三姐最是敬畏,专门拿他开刀。
“姑娘冤枉我等,事关重大,谁敢如此行事。”贾琏看邹巧红越发学着三姐不断抽刀出鞘排解烦躁兼威胁,一边擦汗,一边看向柳湘莲与薛蟠。
柳湘莲不搭理他,薛蟠却接收到他的求救,开口解围“啊,我记起来了,那柳广珍还喜欢往一处地方去。”他又瞄了眼邹巧红和三姐身边的其余四名女卫士,笑道“只是这地方你们却去不得。”
邹巧红虽然是未出阁的姑娘,但小时候父亲是镖师,见识不少,丧父后又与寡母相依为命,薛蟠这样神神秘秘的,她瞬间便猜出来是什么地方,呸了一声,“你们男人只晓得往那脏地方钻。”
薛蟠正嘿嘿笑时,三姐凌厉的眼风陡然扫过来,“不要唧唧歪歪,赶紧带路,如今的城中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她上马后,又狠狠瞪了贾琏一眼,耍出这种花招,真是浪费时间。
贾琏早已发觉三姐的变化越来越大,今日同她一起出门,见了一路上百姓们的尊重敬爱,又看到她此刻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自信风发,怎么也不能将往日任意由他们调笑的三姐与眼前这人联系起来。
贾琏一路上都有几分恍惚,等到了那处花楼,看三姐三言两语就套出了老鸨的话,将近来与柳广珍有关的花娘们都叫出来询问,不过一刻钟就获悉了重要情报,又马不停蹄地带着他们去了柳广珍在京城之中的私宅,搜出了近百套甲胄弓弩箭矢。
这下连薛蟠都看出了三姐平静面容下压抑的怒火,一行人等着京兆尹派人来提走了证物和证人,府尹徐天川亲自跟着三姐往理国公府去。
贾琏忍不住问“方大人预备如何处置嫌犯”
邹巧红因先前遭他戏耍多跑了冤枉路,没好气地顶了一句“依法处置。”
三姐走在前头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贾琏定了定神,想到三姐素日为人一向公正,从没有不教而诛的先例,但知法犯法也须得按照条例处置,便掏出那小册子找了一会,看到一条“私藏甲胄武器不报,数目五十以上者处笞刑,若有伤人之意或数量众多者,徒三年。”
他一边佩服三姐连这种情况都考虑到了,不得不说是十分周全了,去理国公府问罪也师出有名,一面又觉得按照条例鞭挞了理国公柳芳最疼爱的幼子,无疑是将对方的面子扯下来踩,大大损伤了两家的关系。
可是要贾琏去求情,他怎么敢,君不见连柳芳见了人证物证,二话不说就叫出柳广珍来,亲自动手将之揍了一顿,又请衙役把柳广珍并他供出的从犯押走,最后还客客气气礼送三姐和徐天川出门。
柳芳是不是咬碎了牙怀恨在心贾琏不知道,他只知道三姐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与徐天川分别后,带着人继续巡逻,直到夜幕初上方回。
进了贾府之后,贾琏总算有了与三姐独处的时机,忙问道“妹妹今日挟兵威压制理国公,甚至令他亲自鞭挞幼子,就不怕他将来报复吗”
三姐似笑非笑,打量他“琏二爷是怕他将来报复到你身上吧。”
贾琏被说中心事,颇有几分汗颜,但事关自身不得不继续开口“妹妹,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打紧,二姐身体较弱,还有你小侄子也才出世不久,我不得不为她们多想一想。”
三姐本来生了一肚子气,还想戳穿他拿幼子做借口,但听到二姐又冷静下来,为防他们因此起了嫌隙,便轻轻嗯了一声,道“你瞧我的亲卫们都已有了官职,只要你肯好好做事、遵纪守法,将来”
她看着贾琏期待的目光,却不好说得太详细,含糊道“一定比你现在有出息。”
“妹妹说得可是真话”贾琏自以为得了准信,又知道三姐同太子关系匪浅,想到来日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喜得只差没有跳起来,千恩万谢不尽,好听的话不知说了多少。
眼看着已到了二门处,三姐打断了贾琏的表演“琏二爷倒也不必如此,若是有心,不如好好看着你府里这许多人,上至长辈下至仆役,若是有违法乱纪的,我可不手软。”
贾琏赶紧应下,又目送三姐进了内院,才转回自己的院子,二姐和孩子们已睡下了,他便来到凤姐屋子里,猛然间看到妻子正默默垂泪。只是他一进来,凤姐便转过身去拭了泪珠,又笑吟吟地问“二爷今日又做成了什么好事,说来我们也乐一乐”
贾琏近日多在外做事,偶尔回来,也因为三姐的缘故总去瞧二姐,乍见自家这母老虎的软弱之态,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便将今天同三姐查案的事一一说了,回想起来真是感叹不已“她如今真是威风了,理国公何等人物,见了她登门问罪,一句替柳广珍辩解的话也没说。”
平儿趁着斟茶的时机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悄悄一指凤姐,且摇摇头,贾琏看了醒过神来,忙闭了口,问起她们在家过得如何,孩子们都好不好。
王熙凤多精明的人,含着笑意一一都答了,把贾琏敷衍走,私下对着平儿时,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对着平儿哭诉“你瞧瞧,这家里府里,越发没我站的地方了。”
平儿也不知事情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转机,只好安慰道“奶奶且别急,您才是明媒正娶的琏二奶奶,满府里谁不敬重您就是二爷,难道不敬爱您。”
“眼下您还有巧姐儿和哥儿要照顾,天天忙碌,何必多思多想,反而自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