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二更)
031：
风奇奇没有注意男人脸色的变化。
如果说刚开始恢复一点记忆后, 她产生找到日记本就能找回记忆的想法，只是属于本能认知的话, 彼时的她并没有对过去的自己好奇。
但不可否认，现在的她开始好奇了。
为什么能对异种造成威慑？
这种威慑是死之前就有的能力，还是死之后埋太久衍生出来的？
……莫名觉得是前者。
这样推算的话，死之前的她既然这么厉害，后面又是怎么死的？
而没有危险的普通粉嫩小花花转变成令几千万人类死亡的恐怖粉红女郎，这种转变十有八九和她有关。
陆也说过粉红女郎的灭绝来得十分突然。
也许因为她死了，所以粉红女郎消失了？
越是思考，越是发现自己身上真是充满各种各样的谜团。
如今又添一个没有心脏。
上半身恢复人形时, 风奇奇一开始压根没注意自己是否有心跳，直到刚才。
正常情况下察觉自己没有心跳, 下意识会想到心脏有问题, 可她脑海里却十分笃定地确认自己本来就没有心脏，所以长不出心脏。
她忽然就乐了：“陆也，我觉得我没死之前, 肯定不是正常人, 所以我死后才能变成白骨精活过来。”
陆也沉默。
风奇奇心情棒棒哒, 端起碗不死心舔了下――肉吃了犯恶心, 汤呢？否则以后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吃。
“……”
呸呸呸。
她绝望地把碗放回去, 终于发现男人待机一样的沉默。
“陆也！”往男人腰上戳了下，“你怎么不说话。”
被奇奇小公主没有心脏的事实吓到了？
啧。
娇气。
陆也叹了口气，看着女孩半点没有影响的笑靥, 他大概得重新定义“没心没肺”这四个字的意思。
他先将掌心风奇奇吐的肉块处理掉，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顺势拿起碗，在风奇奇羡慕的目光下喝了一口――汤好后, 他直接盛了一碗过来，自己并没有吃。
“奇奇，不想让你找回日记本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想你的过去，必然会有许多不太好的回忆，不记得反而是好事。”他斟酌片刻，道。
“抱歉，那是你的记忆，是你的过去，我不应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而左右你自己的选择。”
风奇奇一愣。
紧接着明白过来，陆也是不希望她恢复记忆后，因不好的记忆而难过。
从她身上的这些谜团来看，或许她的过去称不上……好。
“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她对着他甜甜地笑了笑，继而扬起修长白皙的脖子，像只骄傲的天鹅，“不过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会是那种随随便便不开心的人？”
陆也看了她一眼。
风奇奇理直气壮：“我说的是真正的不开心，平时我的不开心那叫发脾气，懂？”
歪理一套套。
陆也不与她争辩，又喝了口汤，随后倒了杯清水，夹起一片土豆往里涮了涮，喂在她嘴前：“试试素菜行不行。”
风奇奇试着咬了口，属于土豆本身的黏糯口感没有让她产生恶心感。
她三两下吃完较为寡淡的土豆片。
“不能吃肉，素菜可以。”见小家伙已经迫不及待盯着碗里下一块土豆片，男人嘴角微勾。
至少能吃素食，可以让她品尝另一种快乐。
陆也目光渐深。
他没有告诉风奇奇，在看完相册后，也许是体内她的肋骨，也许是其他什么，总之有那么一瞬间，他涌出强烈的念头：阻止风奇奇找回记忆。
伴随这个念头的还有一闪而过的某个画面：
风奇奇张开双手站在屋顶，身上穿着浓艳红裙，衬出极细的腰线。再一细看，便会发现，所谓的红裙，实际是被鲜血浸染的白裙，浓稠得仿佛来自死神的赐予。
……
“奇奇，让你猜，你会猜神迹是做什么的？”他将碗里的素菜挑出来一一涮过清水，喂给女孩。
风奇奇想了想，说：“搞研究的吧。”
她反手指着自己：“按照电视剧里的那些经典剧情……你可别问电视剧是什么……我就是那种疯狂科学家研究的杀人机器。”
“你看第一张照片，我笑起来好看是好看，但有点怪怪的对吧。”她还举例说明，力证自己的推测十有八九没有问题，“这就对了。”
越想越顺畅，各种各样的脑洞争先恐后往外冒，风奇奇兴奋地拍大腿：“我要么出生后身体虚弱有大病，于是被送到神迹，既是治疗又是实验。说不定是有心脏病，给我把心脏摘掉换了个机械心脏，所以我现在长不出心脏……或者我是被掳进神迹的幸运儿，作为实验体试验研究出来的东西，然后变异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异种害怕我，我还能生出粉红女郎……”
她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感觉自己说的逻辑完全对得上，很大可能就是真相。
风奇奇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并递给陆也一个“不要崇拜姐，姐真的是个传说”的眼神。
陆也不置可否。
他出生末世，作为一把被培养的刀，他杀了很多异种，也杀过很多人，身处基地高层，知道很多隐秘。
比如研究院。
当然，为了知道异种的弱点更容易灭杀异种，为了人类存活率，为了人类的未来……肯定会有牺牲。
研究院里的某些实验体，已经不能称作生命，只是一个代号。
他们当作标本一样被观察、被记录、被实验。
然后，死亡。
这本有关风奇奇的相册，尽管上面的照片没有显露出任何她被实验的画面或状态，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实验记录，和研究院里被实验的那些实验体何其相似。
如果真像她推测的那样，反倒不算太差。
可脑海里着鲜血染就红裙的女孩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
“还想吃吗？”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风奇奇摇头，提出另外的要求：“我想洗澡。”
顿了顿，又补充：“擦擦也行。”
水箱里的水够日常饮用洗漱足够，但还达不到可以奢侈得拿的来洗澡的地步。
陆也沉吟片刻，说：“给我一块黑泥。”
黑泥就是裹在风奇奇腿上当裤子的黑色黏液。
风奇奇抠了一大坨扔给陆也。
陆也说：“外面有风，凉快一些，去和他们玩吧。”
风奇奇：我擦澡的事呢？？？？
陆也解释：“我试验一下，成功你就可以洗澡了。”
风奇奇开心地下了车，还不忘把空碗一并带下去。
正在胡天侃地的克迪尔一见她过来，立刻老实不少，并让出自己的座位：“大人，您坐。”
风奇奇斜睨他一眼，坐在陆也先前的位置。
克迪尔讪讪地坐了回去。
“奇奇，文明时代是怎样的？”娜妮莎一问，另外两人都竖起耳朵。
基地时常向民众灌输，他们终有一天会灭杀掉最后一只异种，收复所有疆土，人类可以重新恢复文明时代的繁华和安全。再配合相关的影视资料，确实能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
然而有关文明时代的影像资料少得可怜。
有关文明时代的生活全靠各自脑补想象。
面对他们期待的目光，风奇奇愉快地开始给这几只科谱潜意识里的文明时代。
*
陆也拿起探照灯和一些工具下车，来到被异种大脚踩出来的泥坑，这里有不少泥坑，坑中均浸出约半米深的水。
末日爆发后，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水源没有出问题。
只是刚开始的十多年气温爆升，海水湖泊干涸，幸存人类度过一段因缺水差点灭绝的时期，那个时候对人类来说，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异种。
或许是能量守恒，又或是其他原因，忽然之间雨水频降，地下水增多，人类不再缺水。
也是那个时候，人类基因开始进化，与之相随异种同样不停进化。
……
陆也选了个较圆的泥坑，黑泥在他手中变得有些不安分，陆也用匕首挑起它的一角，黑泥安分了。
他将黑泥扔进泥坑，入水之后，黑泥迅速化为液体，从底部开始往周边扩散，将泥壁全部覆盖，连带着水里的杂质和泥土一并带走，水变得格外清冽干净。
一个小巧的、自带水源的“黑色浴桶”形成了。
他的实验很成功。
黑泥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偷袭他们、并裹挟他们穿过地底几百米，可见它们至少有一定“吞噬”能力。
吞点水里的杂质不成问题。
陆也用军用防尘袋简单搭了个帘子，招呼讲故事的风奇奇可以过来洗澡了。
看看“黑色浴桶”，再看看旁边摆放好的白裙与洗漱品，以及“防偷窥帘”，风奇奇惊呆了。
陆也超额完成了她“想洗澡”的要求！
“洗吧。”陆也笑笑，“有事叫我。”
等风奇奇入水后，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帘外的一块石头。
耳边传来轻荡的水花，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冒出女孩上半身刚刚长出来时惊鸿一瞥的画面，紧接着又是房顶张开双手身着死亡红裙的她……
男人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
泡得正舒服的风奇奇听到陆也道：“我先回车上。”
“哦。”
她不以为意，让腿上的黑泥“脱”掉，仔细洗自己腿骨缝里钻进去的泥土。
洗着洗着，右侧的一团黑泥猛地鼓动，钻进土里不见了。
风奇奇：……逃了？？
她举着大腿骨，摸不准要不要追。
……问题是怎么追。
算了。
她决定不要了。
几分钟后，右侧再次鼓动，那团钻进土里的黑泥落入水里，然后散开，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看了眼似乎在邀功的黑泥，风奇奇捞起玻璃瓶，凑近看。
！！！
居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人类眼睛，还连着血丝和视神经。
映衬着探照灯森白昏暗的光线，简直如同经典恐怖片场景再现。
啥都不怕的风奇奇愣是倒吸一口凉气，哆嗦着把玻璃瓶往外用力一甩，紧接着听到克迪尔的痛呼：“什么东西？”
下一秒，凄厉惨叫划破夜空：“妈呀！！！”
风奇奇顿时平衡了。
宋时钦和娜妮莎吓了一跳，前者接住克迪尔拼命甩手扔过来的玻璃瓶，后者定睛一看，脸色难看，经验老道地得出答案：“是在人活着的时候挖出来的，才能保持这样的新鲜程度。”
克迪尔见他们俩一个淡定地握着玻璃瓶，一个冷静地解释，只好安慰自己刚才失态也不能怪他，大晚上从天而降一个东西是颗血淋淋的眼珠，搁谁也得吓一跳。
他也是见过很多大场面的人，此刻倒也缓过来了，盯着玻璃瓶，表情顿时变得不太对劲，声音发紧：“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颗眼珠看起来……和大人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