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拥抱幸福
生活本就是自助。
公司的琐事，聚会的揶揄，父母的担心。一切的一切都让陈末喘不过气。
所以他抛下了一切，什么也不管，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攻略，没有额外准备，自己一人踏上北京的旅途。
陈末从小到大没有旅行过，大学在本地，工作在本地，永远困在小县城里，连省都未出过。
晚上八点半，去北京的末班飞机让陈末赶上了，乘机提示的女声响彻夜晚的机场，陈末过了检票口，走上通往飞机的通道。
他下意识往玻璃窗外看去。
抹黑的夜色只有一轮圆月，独自泛光。这么多年了，星星没再陪着月亮，好似嫦娥身边的玉兔也不见了，已经匿迹。
脑海中独属于高中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晚自习的夜晚，靠窗的位置最容易看到星星，陈末每次写作业累了，就往窗外看。那时候啊，星星永远发亮，永远陪着月亮，不管月亮是弯亦圆。
那是2014年的冬天。
现在，是2021年的冬天。
是他勇敢的第一次，逃离他平凡庸俗的生活，真真正正感受酸甜苦辣。
陈末上飞机坐的依旧是靠窗位置，他一向是内向的人，就没敢乱动，书盖住脸，只露出眼睛，静静看走上来的旅客。
许是老天看他真的太规矩了，想为他打破规矩。
那人，微微弯腰过飞机门，对照手里的飞机票找座位。就那样，措不及防地，闯进陈末的视线，仿佛一颗石头，被人扔进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出现在陈末的生活。
记忆中的那个人，与面前的人重合。
温又。
他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也是他无数夜晚中肖想过的名字。
温又身着黑色西装，外披一件呢绒大衣，第一颗纽扣随意拆开，额前的头发堪堪盖住眉毛。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电脑包和一个黑色保温杯。
五官同高中时更有棱角，应该是更成熟，以前的阳光自信转换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比我这种永远困在小县城的普通人要好太多了，他应该是我们班里最成功的吧。陈末心想。
陈末将自己埋进书里，尽量不让温又看出，很巧，他也没看见陈末，自顾自找他的位置，在陈末前面的位置坐下。
温又坐下后脱了外套，手肘抵住两侧的扶手，陈末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手肘处有点乱的白色衣料，出于强迫症，陈末想帮他理一理。
终究是忍住了。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带小孩的年轻妈妈，小孩只有五六个月的样子，响亮的哭啼声在他耳边环绕。
陈末有点儿烦躁。
渐渐，飞机升空。
服务员一排一排递水，陈末要了一杯热牛奶，一杯下肚，胃很是舒服。
服务员继续往前走到温又那一排，陈末以为温又会要一杯咖啡，但温又摆手拒绝了。
陈末才想起来，温又有带保温杯。
还没细想保温杯里会是什么，他的余光就瞥到身旁的年轻妈妈正掀起上衣下摆要给小孩喂奶。
非礼勿视。
陈末起身去上厕所。
不过没什么尿意，他洗把脸，又静静看镜子中的自己一会儿。
水滴逐渐下流，汇聚在下巴，一滴一滴，滴进水池里，还有一些小水珠停留在脸颊上。
算了会儿时间，陈末又洗了手，开门之际，白衬衫一点一点出现在他的视网膜内，占据了所有。
熟悉的脸瞬间放大，陈末下意识想拉上门，但被止住动作。
“你还想怎么躲我？”温又的声音很低，又略带些沙哑。
陈末张了张口，没说话。
“看看我，好吗？”
高中那会儿陈末一向听他的话，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更受不了了，乖乖松开手。
属于温又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即包裹住陈末，他被抵在厕所门上，嘴唇处被温又用手盖住，呼吸变得急促又失控。
“认出我了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温又自知自己的行为不雅，立马放开了捂住陈末的手，语气里是斥责，脸上却带着笑意。
没等到陈末开口，温又又说话了：“怎么样？看到我的感觉是不是和高中不一样了？”
好像从他们重逢开始，都是温又在说话。
“不想和你打招呼是愧疚，看到你的感觉和高中一样，一样……心动。”陈末的内向在温又这里就不是内向了，是无耻。
“心动还忍心和我分开？”温又洗了手，眼睛盯着镜子里的陈末，“七年啊。”
是啊，七年。
怎么过来的呢。
陈末大学孤漠寡言，承包了每一年的奖学金，放弃高额的工资，在本地一个房地产公司工作。自始自终，都没交过男朋友，甚至女朋友也没有。
为谁？
……
回到座位，陈末还模糊着。
在厕所里迷迷糊糊地被温又抱了好久，熟悉的触感让陈末一下迷了神，气氛不断上升，结果脚下一滑，踩进了蹲便器里。
“……”
这个拥抱不得不终止。
他靠着椅背，很困，但没有睡觉，眼皮努力撑着，半眯盯着前面的温又，像能把椅背盯穿。
没一会儿，他看见温又起身，走到他这一排，跟他身边的年轻妈妈耳语着。
陈末不喜欢小孩，温又的身旁没有人，他便跟陈末身旁的年轻妈妈提出换位置的请求。年轻妈妈也很干脆，一下就看出他们的关系，同意与他换座位。
年轻妈妈带着她的小孩儿，和一些生活用品到了前面的位置。温又带着他的电脑和保温杯坐到了陈末身旁。
看着温又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陈末：“……”
“不愿意？”温又挑了挑眉。
“不敢。”陈末摇了摇头。
“说得也是。”温又自顾自点头，打开保温杯，热气蒸腾，轻轻抿了一口。
“所以你的保温杯里装的是什么啊？”陈末刚才就想问了，现在才等到开口的机会，朝杯里瞧。
“牛奶。”温又盖上保温杯，朝陈末看了一眼。
在陈末的记忆里，温又从不喝牛奶，他却喜欢喝，每天两瓶起，温又还老嘲笑他这么大没断母乳。
殊不知，分开后，温又每天晚上都喝牛奶，有时是冰的，有时是温的，七年，雷打不动。
“温又……”
“在。”
“我还喜欢你。”
“我也是。”
陈末将中间的扶手抬起，拿温又的呢绒大衣盖着，整个人窝在温又怀里，静静看温又打字，慢慢闻温又大衣外套的味道。
下了飞机，已是凌晨一点。
冬天北京的夜晚很冷，冷风直灌脖子，如刀刮，不得不打一阵寒颤，陈末后悔没多穿点了。
“还能坚持吗？”温又问。
“能。”陈末答。
“那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末没再说话，温又从来不会骗他。
温又的手很温暖，他被温又牵在后面，温又早已穿上呢绒大衣，被风吹乱的头发，一缕一缕。
目的地很近，是一个广场，人很多，一望过去密密麻麻的羽绒服，也很嘈杂。
“这是要干嘛？”
“今天12月31日你忘了么？”温又比陈末高了一截，和陈末说话时常要低头。
“对哦。”陈末忙活得忘记了日子。
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了倒数。
三。
二。
一。
陈末下意识抬头看向温又，恰巧，温又也是。
全场的欢呼下，陈末的视线与温又的视线相交，天上飘雪，一点白落在温又的肩上，一切的一切在陈末眼里，都变成了静音。
太多年了，温又。
陈末的眼圈泛红，在快止不住的时候，温又伸出手紧紧抱住他，将陈末整个人用呢绒大衣裹住。
抱你了，别哭。
……
在那每一个晚自习的夜晚，星星陪着月亮，星星和月亮陪着陈末。
还有——
温又。
【end】
2021/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