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浣花溪上见卿卿
明媚的日光打在她的云鬓上,金牡丹步摇反着晶莹的光。明明眸含秋水,笑靥盈盈,口中却说着不识得他的话。
傅子皋以为是闺中女儿家的羞涩,很快笑开:“我却识得你。”
见他还有心思玩笑,清回心中发恼,故意向桂儿道:“桂儿,快些送傅公子过去吧。”
“欸。”桂儿一应声,便要过去带路。
傅子皋不知为何眼前人态度一转,心中一急,忙问:“可谓何事?”
清回心中发酸,转瞬收回了笑。原来自己把难过放在心中这样久,他却一如往常,仿佛从来无事发生。
立时失了刚刚的兴致,只淡淡道了句:“何事你自己不知么?”
傅子皋一副深思模样,眼神落在亭柱子上,思忖片刻。再回转过来望向清回,却还是摇了摇头。
这下眼眶也发酸了。清回心中十分委屈,却不欲在人前落泪。忙转了个身,抱臂坐在了环亭椅上。
几声脚步声至。那人好似又向着这边靠了几步。不一瞬,说话声儿紧挨着身后传来:
“你略略提上一句,我便知晓了。”
眼泪顷刻滑落,清回又往反方向侧了侧头,就是不想理他。
眼见着眼前人眼眶发红,伤情落泪,傅子皋心中发紧,越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继续柔声道:“都是我的不是。”
见他态度良好,清回终于肯动了动唇,愤愤道:“你没给我传信!”
傅子皋一惊,“我传了的。”
清回也是出乎意料,忙转回头来看他。泪水岑岑,早已打湿了下睫。又听得他继续:
“没能拿个状元回来,是我对不住你。”傅子皋说到此处,有些落寞,稍顿了顿,又继续:“可在琼林宴后我便从头至尾写清,即刻便将信传出了。”
琼林宴后,便是在放榜后了。按他所讲,便是并没犹豫了?
“真的?”
傅子皋无比情真地点头,强忍下为她拭泪的冲动。
“可我为什么没收到?”
傅子皋初初听闻清回没收到信,亦是十分纳闷,思量了一会儿,“或是因信还未至,你便已离开应天府?”
“可京中好友在你放榜后给我传的信,我两封都已先后收到了。”清回此话一出,心中微愣,她好似明白了。
平日里自己传信,多是用的家中养着专门送信的家仆。清扬与若蔚自然亦是。这种专人递送只为这一事,速度最快。可傅子皋如今还并未立业,其父又远在耀州,自是没有专供递信的仆从。
如今递铺遍及国朝,几乎每间隔25里便设一铺,专配马匹、铺兵。铺兵传信有规定时限,能有速度保证。可却只限朝中官员之间使用。傅子皋尚未入仕,也是不能够的。
想来,他若给自己传信,只能去专业商铺中步递,顶多再加些钱急脚。速度自然是比不上清扬二人了……
傅子皋又开口了,语气还有些委屈:“我去京中铺子里递的信,还特约定加急……”
果真是去铺子里……是自己想当然了,竟并未想到这处。她蓦地一咬下唇,颊上有些发烫。糟糕,刚才种种,竟都成了自己胡闹。
她觉得可没脸再去看傅子皋了,忙把脸转向亭中红柱子,自拿帕子拭干了泪。
不行,她得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就说……就说……
“是以是因何呢?”傅子皋又问她了。
还没想好怎么圆回去,她有些发急。正是一天最暖的时辰,日头融融地照在她春装上,竟生了些暑热。自己不开口,身边人竟也不开口。一时四周安静无声,她似乎都能听见傅子皋的呼吸声……
何时他竟离自己这样近了……一下……两下……
清回只觉自己心怦怦跳着,脑子里糊成一团,什么都想不清,什么都说不明。红霞晕上了脸,染上了颈。她低头看自己绞着帕子的那只手,好似也有些微发红……
……当真是十分难为情。
“我想明白了,”傅子皋突然出声,“路途遥远,那信传失了也未可知。”
“我们便去你父亲书房处吧。”
清回愣愣地点点头,紧跟着立起身,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拿眼望向傅子皋,他后退回了原地,就立在亭子外等自己。
清回也迈开步子,带着桂儿,踏过孔桥,落到了地上。可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等等!他刚刚眼中那一抹笑是怎么回事?像是带些得逞的促狭?清回柳眉微蹙。难不成他是故意诱自己难为情的……怎么突然觉得傅子皋没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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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父亲园子的路上并不远,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几人便立在了垂花门口。
清回此地无银地朝傅子皋行上一礼,“这就到了,你便进去吧。”
“那我进去了?”傅子皋低声问。
清回也不去看他,只半低着头,点了点。
可身边人照旧立在原地,就是不挪步子。
清回纳闷地拿眼望过去,发现他正也望着自己。忽有两只燕子低低飞来,从二人中间穿过,绕过垂花门,入了父亲园子。吸去两人视线,唯余几声鸟鸣。
“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傅子皋缓缓道。
清回笑,倏忽又想起一事,“多谢你的桂花簪。”
*
第二日一早,家中便来了两个媒人。果如当日灵忆所说,双双着紫色褙子。
媒人带来一份细帖子,其上写明傅子皋曾祖父、祖父、父亲之名讳,又历数他家中田产官职。很快又一担许口酒至,这是做许婚之信物用。桂儿回来形容,那担子以八朵大花、数匹罗娟和八枚银胜头作饰,很是合规仪。
清回喜滋滋地坐在屋中北窗子前,从她这个角度,也偶能看到殷勤忙活的婆子们。
“姑娘,傅公子真是有心。”桂儿笑着感慨。
清回点点头。难为他,双亲都远在耀州,他还能这样快把这些事情操持的这样好。
“就快要议婚期了,姑娘可有何打算?”桂儿倏忽想到此事,来问清回。
清回一愣,“我还未想过。”她自是想要嫁给傅子皋的,可女子一旦出嫁,以后便鲜少能再回到娘家了。成亲后与郎君相伴是一生的事,与父亲相伴却只剩下出阁前这段日子……
可过些日子傅子皋便该被派官了,届时岂非又得两地分隔?
清回只觉得一会儿一个念头,心中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