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凌云上半身一探，杏眼紧盯着不惑的双眼，似要分辨它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面带微笑的不惑丝毫未曾遮掩，全然将心神放开给主人任意查探。
此举一出，凌云不禁拧紧了眉头。
法宝借由契约传来的神魂波动很难对主人做假，越是高级的缔结契约越甚，如本命契约这般的顶级契约阵法更是但凡法宝有丝毫意动便会发出极其严重的反噬。
若再胆大包天的实施了，等待它们的便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灵体本体一同碎裂。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震惊。
概因传过来的神魂波动竟似心有灵犀般和不惑双眼里的神色一模一样，越看她心中的无语越多，到了最后嘴角竟像是中风似的抽动个不停。
妖了个寿的，这个建议竟然真的出自它的本心，且它还打心眼里认为这是为她好。
功德有多难得她可是清楚的很，如果恰好碰到顺手一收倒也是不妨事，可若一心冲着集满功德去当掌门她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别到时候劳心劳力又伤肝的，累到寿终正寝了才发现距离目标还遥遥无期。
更何况自己的大师伯自当上掌门以后，本来只是略有些高的发际线是如何用一天后退一寸的速度变成一个和尚的过程，她可是记忆深刻。
似是被寒意激到，凌云忍不住一抖，玉手轻抬狠狠一巴掌拍在天书上：“你给我趁早歇了这份心思。”
不惑眼神一暗，无奈轻叹道：“是，主人。”虽语气颇多无奈，却无一丝不甘。
杏眼微动，念力悄无声息的包裹了神魂，把每一丝波动都遮盖的严严实实，做好了这一切凌云才复又看向天书，软了几分语气安抚道：“难为你了，竟想出如此办法，这功法编的有理有据严丝合缝，怕是费了不少精力罢。”说罢她轻叹一声，脸上也似多了几分动容。
“并无，”比墨水还深了几分的双眼涌起无数情绪，丝丝缕缕的纠缠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推衍功法厉来是向上推难，往下推易，一旦看透其中奥义便可如刻录一般批量制造。”
说到此处不惑微微一顿，嘴边闪过了一丝无奈的笑：“想来是闲暇时光太多无事可做，我便顺便推敲出了许多配套的功法和术法。”话里的酸味竟像是谁家倒了醋缸一样。
“哦？是吗？”凌云眉梢一挑，似是饶有兴致：“如此想来却有几分道理，你都推敲出了什么，且拿来与我瞧瞧看。”
像是被人从两头打开一样，帛书微微一荡之后便如画卷般迅速展开，须臾之间竟已长达数千米，若不是它如山道一般弯弯曲曲，怕是连一个二等宗门都装不下。
玉做的指尖轻轻一弹，数百条念力同时自凌云道识海而出，分别向着天书不同的方向飞去。
修士的记忆力与凡人相比堪称是过目不忘，更何况如凌云这般表面虽未筑基但神魂却异常强大的修士？
但凡是念力扫过之处，如星辰般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便一字不拉的印入了识海。然而，尽管她的效率如此之高，仍旧耗费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粗略看完。
照她原本的想法自然是要细细读来的，只是不知天书是为了节省时间还是纯粹的偷懒，上面的内容竟大多都是重复的。
功法居然都是按照精校般—粗制版—删减般—阉割版，如此往下编撰？而成的。
凌云实在不想承认后两者是编撰的，因为这些功法其实只删去了一些复杂精妙的部分，或者干脆利落的撕掉金丹期以上的功法而已，简单到连豆丁儿这个凡间小童都能做到。
至于术法嘛，就更有意思了。
练气期的火球术，到了筑基期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火风，结晶期则是摇身一变成为了听起来霸气十足实则就是一条蛇的火龙术，待到修士凝成金丹火龙术也跟着改名换姓变成了风林火山。
不过也不全然都是坏处，比如在未经任何删减的完整版功法中，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火球术竟然可以一直修到登仙期的火之领域！
领域，顾名思义，即是一个以修士自身为主宰的地域，敌人一旦进入其中除非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用自身的领域打破敌方领域，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堪称是修仙界最顶级的杀器。
最重要的是这个大杀器要由修士积年累月的观察领悟火之规则方成，根本无法借助外物。
凌云缓缓敛眸，如此多的功法和术法从低到高，从粗劣到精致，从浅显到奥妙，种类如此繁多，涵盖等阶和灵根如此之广，倒不像是单单为了一个宗门而编撰的。
难不成………
眉梢一挑，杏眼微眯：“你是想让我广收门徒，徒子徒孙无穷尽也，直到将功法推向整个山海界吗？”
“为何不可？”不惑反问道：“你不是早就发觉山海界功法之弊端了吗？若是此事能成，怕是连天道也会记你几分人情。”
呵，凌云不禁摇头失笑，天书的出发点尚且不提，单单是为了飞升而开宗立派这一条就与她的道相背而驰。
因为她凌云的道，乃是求知之道！而非育人之道。
世间日升月落，春夏秋冬，从何时而起，又会到何时而终？
时间从哪里来，又会在何处结束？
过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又在何处开始？
宇宙何极，万物何寿，天地之起源又源于何处？
这一切的一切，她若想探个明白，便只能沿着世间那唯一一条真知大道砥砺前行。
就如现今的张老伯一家一样，虽然因果已起她却也可以一走了之，待到斩凡尘时再来了结也不晚。
如今留下若说是想要捞一把功德未免有些牵强，不过是想要趁机探索一下因果的奥秘罢了。
练气期的心法虽只有寥寥数百字，但其中的玄妙却非现在的凌云能够完全领悟的，但是有一点她却是看明白了，那便是要从细微之处去观察领悟“道”的奥秘。
世间万物，还有什么比人类这个种族更渺小，却又庞大无比呢？
凡人的一生蝇营狗苟不过百年，但是天道却素来对其偏爱异常，为何？
而她两世皆遇到巨龙和筑基修士，落脚点也竟然全都是在禹村，这也是巧合吗？
怕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其定数吧。
想到此处凌云不禁抬头凝视了半晌，不知看的是屋顶，还是屋顶上方的天空。
许久之后，杏眼似是无意般的扫过天书，眼下却还有另一件事要解决。
既然已经相处过一世，天书不会不知道她的道心为何，那为什么还会做出左右她道途之事？
难道是师傅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多吗？
想当年刚入师傅门下不久，他便屡次暗中布局想要让凌云走上他安排好的道。
可是在凌云看来，道，只能自己来走，你的想法若是对我有益，让我在通往道的路上好走一些，拿来一用又有何妨？
就比如曾经的<功法>，亦或者是在突破每个阶段之前反复把丹田内的灵气压缩提纯，这些都是对她有益的事，也的确让她在修仙之路上走的轻松了几分。
但若对我的道有害，哪怕是极亲近之人也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这可不是信口胡诌，但凡她骨子里的执拗少一分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了。
而师傅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不得不放弃了原本的想法，但是从此以后对她的教导却越发尽心尽力起来，直至最后的赤幽州之旅还为了她的晋阶送了性命。
杏眼似是有些沉重一般缓缓闭上，不论最初是为了什么，师傅的教导的确让她受益良多。
而与师傅相比，眼前的天书显然更加大胆，竟选在她突破境界后的关键时刻挖坑，此举属实是踩到了她的底线！
眼帘猛然掀开，凌云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暗中凝结的杀意却已如一把尖刀般悬在了缔结本命契约之时天书交出的那缕神魂之上。
作为拥有绝对掌控权的主人，只要她一个意动，不惑便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是谁？”
这个他，问的是天书已经分割开来的那个他。
不惑缓缓抬起头认真的看了她片刻，才微微一笑道：“我的本体。”似是没有感觉到主人的杀意，它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如它的神魂波动般，没有丝毫异样，却让凌云浑身微震。
天书，竟只是一个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