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这一觉睡的很沉,张大娘虽性子直爽却也十分贴心,想到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风餐露宿不易,便直到午饭都快备好了才派豆丁儿来叫醒她。
懒懒在阳光中伸了个腰,凌云才勉强找回了几丝清明,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睡的这样香是什么时候了。
因为修仙之人无需睡眠。
累了困了?打个坐就好了。
伤了病了?打个坐呗。
不管你有万般毛病,一发打坐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噗嗤~”
“姐姐,你笑什么呀?”刚跑出门的豆丁儿一脸疑惑的回头。
凌云轻弹了下扒着门框的小脑袋:“姐姐在笑,世人都道修仙好呀。”
话音刚落,便见门后的半个脑袋蹭的一下钻了出来,亮晶晶的双眼活像是脑袋上的羊角辫似的猛然一蹦:“姐姐,那你见过仙人吗?”
凌云微微一笑道:“自然见过,与我们并无甚么不同。”
张老伯夫妻二人命苦,子女陆续早逝,如今膝下仅存豆丁儿这一个小孙子相依为命,自然是不可能让他舍了一身安稳去求仙问道的。
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仅好奇心重,还有种成年人早已忘却的执着在身上,凌云道出的事实落在他的耳中却全都变成了敷衍。
“姐姐骗我,仙人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豆丁儿一扬小脸,嘴巴撅的老高。
“虎子的爹爹是县里的捕快,他亲眼见过仙人,就在平遥县城里,驾着飞剑威风的很呢,就连县太爷都得跪在地上迎他!”像是怕凌云不信,两个羊角小辫儿重重的点了下。
“哦~,是吗?”凌云眉梢半挑,有些不置可否。
先不说这里与世隔绝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到达,哪怕是有一两个运气极好之辈有幸寻到前人留下的功法也必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与凡人纠缠不清。
这可不是她瞧不起凡人,而是因为凡人生于凡俗长于红尘身上的因果太重太多,再加上天道本就对凡人有一丝偏爱在。
若因救人得了功德还好,可一旦造成伤亡……
呵呵,天道可没那个耐心等到飞升,而是直接升级下一次的雷劫好好教教你该如何修仙。
“当然是真的,”见她不信,豆丁儿急的直跺脚:“我爷爷说过,以前村子里老是死人,后来就是虎子的爹不让大家晚上出门才变好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昨日谈到失去的一双儿女时张老伯只有无奈却无一丝悲愤。
仙凡之别的巨大差距犹如一道天堑横隔在仇恨面前,除了绝望之后的无奈还能如何呢?
而那个伤人吃人的东西也必跟此地的县太爷分不开关系。
至于那个修士既然已经能御剑飞行,至少也是筑基初期。
张老伯如今已经年近花甲,女儿过世的时候才七岁,算起来修士害人的时间竟然已经长达三十年之久!
可他要这么多条人命做什么?
豢养妖兽吗,还是修炼邪术?
“咳咳,”几声轻咳打断了凌云的思绪,抬头一看,张大娘正神色黯淡的倚在墙上,袖口处的几处湿痕已经半干,不知来了多久。
见她的视线投来,张大娘轻咳一声,嗓音带着几分伪装不掉的沙哑:“开饭了。”说罢便要去堂屋。
许是站的久了,刚一动她便觉一股酥麻自脚底升起,身子晃了几下就想朝着地面栽去。
一只白玉般的手及时出现,宛如巨鼎般把她牢牢托住,就势看去,不是凌云还能有谁?
昏黄的双眼似入了迷一样看着眼前的姑娘,脑海里不知怎的竟想起了老头子昨夜入睡前嘟囔的醉话:“这姑娘,不是一般人,你且信我。再不济,也能把豆丁儿带走…”
张大娘本想着豆丁儿还小实在是舍不得,再加上这姑娘年纪也不大,若是路上碰上野兽便只有丧命的份,老头子怕是糊涂了。
但这样的力气成年壮汉都未必会有,更何况一个仅仅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恐怕这一次还真被老头子蒙对了。
被搀扶的手蓦地反过来抓住了凌云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脸上的阴霾也似被风吹了一下似的一扫而空:“来来来,吃饭,吃饭。”
凌云万万没想到,张大娘年纪虽然不小了力气却不比成年人差,虽然能挣脱开来但终归是对主人家不敬,万一有个闪失更是不好,便也只能跟上。
直到进了堂屋被按着往主位上坐时她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待到开饭这一丝不对劲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筐不对劲,她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碗就是证据。
张大娘心里想的什么凌云虽不知但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儿女皆是被害身亡,凶手就在县里,她所求的不过是唯一的小孙子豆丁儿的未来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求她杀了凶手也很简单,老两口的人品从昨日张老伯率先开口邀请凌云来家住时便可见一斑。
明知凶手实力非凡还求一个陌生人去送死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但若让豆丁儿生活在如此危险的地方显然也不是他们所愿。
去除了所有不可能,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那就是带豆丁儿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邪修的地方平稳度日。
凌云看了眼正大口扒饭的幼童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怕是要让张大娘失望了。
带豆丁儿离开倒是简单,但是抚养他长大成人直至能够独立生存却难。
她的心中唯有求道二字,不可能在外事上浪费太多时间,而且还是如此耗时耗力且因果缠身的事,反倒是另一件事若是有机会的话她却可以一试。
因为像这种作恶无数的邪修只要有能力斩杀便可获得大量功德,功德累积的多了甚至连劫云都会给几分薄面象征性的劈一下。
没错,究其原因,还是道途。
她可是深刻的记得重生前的那道雷。
像是觉得有点冷似的,凌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本就心中有事的张大娘正时刻关注着凌云,见此情形碗筷一放便起身去拿衣服。
凌云好说歹说才勉强劝住,结果刚一坐下她便又转身进了厨房去熬姜汤。
看了眼不识半点愁滋味仍在大口扒饭的豆丁儿,凌云不禁心下轻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待到饭吃完了姜汤也喝了,张大娘抬头看了眼屋外的骄阳似火,踌躇了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出憋了半天的话:“今日天色已晚,你身子又不舒服,不若待上几天再走,可好?”
竟再不见一分昨日的爽快,惹的凌云心下又是一叹。
“咕嘟~咳咳咳~,姐姐,咳~,你要走了吗?咳咳咳~”正埋头喝汤的豆丁儿心下一急,竟呛的咳个不停。
凌云似是没听到一般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只伸手拿起了早已经丢下的筷子。
张大娘既想知道答案,又忧心孙子,两厢挣扎之下拍在他背上的手也似她的心跳一样完全乱了方寸。
本来只是呛了口汤汁的豆丁儿,被这毫无章法的力道一拍竟大口大口的喘起来了。
伸着脖子咳了半天的他早已把小脸憋的通红,如同溺水的人一样用尽全力却吸不进去任何东西到肺里。
张大娘当下便乱了方寸,正欲开口求救却见凌云已经夹起了一块花生米大小的骨头,手腕轻巧的一甩,骨头便应声而出,准确的点在了豆丁儿的足三里。
“哈~呼~,”像是突然被人拉上了岸,豆丁儿的第一反应便是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的张大娘一时间竟是不敢碰他,只手足无措的连连嘱咐道:“慢点,慢点……”
眼见着豆丁儿转危为安再没有半点不妥,她才终于腾出心思想要道谢,却见背对着他们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凌云头也不回道。
“你夫妻二人忧心之事我已知晓,待时机到了我自会尽力一试。”一语道尽凌云便转身回房。
看着挺拔坚毅的背影渐渐消失,张大娘的心里一时是又羞又愧,恰巧在田里忙活了大半天的张老伯拎着个食盒回来了,她赶忙上前把他拉出了门。
还不等老头子发问便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倒了出来,末了羞红着一张老脸自责道:“都怪我鬼迷了心窍,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回头若真是去找那个老魔可怎么办?她父母该有多伤心啊?都怪我这张嘴!”说罢便要伸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噤声,噤声!”正欲发火的张老伯见发妻如此,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快又哪里还发的出来,赶忙伸手拦下:“快小声些,她非寻常人家的姑娘,你莫要小瞧了她。”
见她头一扬便要反驳,张老伯伸手把她按住耐下性子解释道:“我知道你只是心善,可你想想昨日她救豆丁儿时的身手,一般姑娘哪里有这等本事?”
张大娘一想,是这个道理没错,正想着再说些什么,却见背着手的老头子正仰头专心的看天似在思考着什么,到口的话也只得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老头子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她为什么要管呢?”
张大娘刚回过神,就见老头子转过身来跟她交代道:“不管为什么,你只管好酒好菜的招待着,总不会亏的。”
“这还用你吩咐,”自己男人年轻的时候走镖见过几分世面,论看人的功夫十个她也比不过,张大娘自然是爽快应了。
而此时的客房,凌昱也正在问出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管?害了三十几年人命的邪修你这实力去了就是白送。”
其实凌云本来也没下定决心,只是午饭时分发生的事让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