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交易
苏西婉心疼地看着宁枝盛。宋四少奶奶好歹说出去，也是有体面的，可有谁又知道，“宁枝盛”这一张涂满脂粉的脸后，又隐藏着什么难言的不堪？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苏西婉咬牙切齿，似乎就要把仇家碎尸万段。
宁枝盛按住苏西婉道：“你呀，骨子里还是那个你，这么冲动。”
苏西婉目光黯淡下去，不错，如果宁枝盛可以反抗的话，那为什么不反抗而要忍着？
“宁府查出来我是上官家的人。如果禀告上去，我是一定要死的。我不想死，所以我和宁府有交易。”宁枝盛叹道，“他们要我进入宋府，盯着宋府的一举一动。”
宁家，也是开支柱之一，如今也被皇上钳制着，所以只能和宋府联姻，表面上依附着宋府。
“那这些伤痕，是宁府的人做的？”
“不是。”
宁枝盛抓着裙子，咬着牙道：“……是宋垣。”
苏西婉倒吸一口气，宋垣，正是宋四少爷，是宁枝盛的枕边人。
宁枝盛软坐下来，直言不讳道：“我刚不是和你说，我当过童养媳？大婚之日，他知道我不是完璧之身，便这么对我了。宋府不允许纳妾，五叔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还是他差点丢了命求来的。宋垣只能忍着，把怨气发在我的身上。”
苏西婉握住宁枝盛的手，才发觉冷得如同冰块，又听宁枝盛道：“这些都没关系，我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苏西婉听着难免觉得有些羞愧。在她自以为自己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死。可是浛姐姐的遭遇比她更惨，却仍然抓住一线生机，咬着牙活下去。
“我不信命，我前面的日子过得不快乐，以后我也要想办法，过得快乐。”
宁枝盛突然反握住苏西婉的手，目光坚定：“婉妹妹，你呢？你过得比我好吧，五叔这么宠你。”
苏西婉有些回避，躲开她的灼灼目光，只是道：“是对我挺好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宁枝盛淡淡道，“跟着五叔过，你这一辈子应该是不用愁的。”
“我……没想过要跟他一辈子。”
宁枝盛顿了顿，终于试探一问道：“你是想报仇？”
苏西婉不答，宁枝盛心里有数，看了眼窗外夜色已至，便凑近她的耳朵道：“既然如此，明日亥时，我在花园等你，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饕餮馆内，叶翎被领着到二楼雅间，落座在林盛面前。
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看得人眼花缭乱。香味扑鼻，旁边伺候的小厮都咽了口口水，可叶翎毫无胃口。她看着对面那个样貌极其俊美的男子，林盛只是对着她笑道：“叶先生，这些都是为你点好的菜，不尝一口？”
叶翎拿起筷子，仔细扫了一眼，满满一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对自己如此了如指掌，想必为了打听这些，也花了不少心血。
“先生，你饱读诗书，学问令很多人都佩服。可惜。若你不是一个女子，那该多好。”
叶翎霎时收住自己的筷子，盯着林盛一张一合的嘴巴，只听他道：“我朝让女子参加科考，看起来十分开明，可是实际操作，却是另一回事。”
“女子入仕，无非还是最下层的那一群人，即使是女状元那又如何，能入阁的，始终都是男人。再有抱负如何，女儿身，便是最大的阻碍。”
“如果寒门出身的女子入仕，那更加困难，没有家底，没有门道，怎么立足？”
林盛看到叶翎的脸逐渐抽搐，继续说道：“所以很多寒门考出来的女状元、女探花，除了在朝中做一些闲活儿外，便拿着自己的名气和能接触到的门道，嫁给了高门权贵，由此过上了从前过不上的日子。真正要实现抱负的人根本不多。叶先生，我说的对吗？”
叶翎皮笑肉不笑作为回应，林盛掩住自己眼下的鄙夷，继续道：“叶先生，宋家五少爷确实挺好的，一表人才，重情重义。”
叶翎收住笑，她就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难堪，恨不得钻进一个地洞里去。林盛却道：“先生不必紧张，在下有个锦囊妙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听？”
“这位公子，你可能多想了。”叶翎睨了他一眼，咬着牙道，“我从未肖想过宋五少爷，他已娶妻，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说罢，拂袖而去。
林盛却没有不依不挠，跟着林盛的朱昆迎上来气道：“真是不识好歹。”
林盛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仔细咀嚼，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道：“别急，让人平白无故扒了皮的，确实很不好受，之后，她定会转过头来找我。”
紫芝阁中，苏西婉看着眼前的饭菜，依然是一筷未动。
自从宋玺归家以后，厨房三餐都给她上一大桌子菜，还有婆子丫鬟要盯着她动筷子，才能交差回去。
现在菜都上了半柱香时间了，天又冷，菜都快冻了。小玲看不下去了，过去劝着道：“婉小姐，你就吃吧，凉了吃了会生病。”
苏西婉知道他们也是不容易，但是今天心事重重，确实没什么胃口。她硬着头皮夹了些菜咽进去，却没什么滋味。
这个“宁枝盛”知道她要复仇，她会给自己提供什么线索？
一想到复仇，一想到苏家、上官家的惨状，她的心就要炸了，她真的巴不得立刻就把那个罪魁祸首捉出来，砍他个千刀万刀。
宋玺从朝上回来就径直到了紫芝阁，一干人看到宋玺来了，行了礼都退出去。路上有听赵礼说，傍晚下了课，有人看到宁枝盛拉着苏西婉说了一会儿，苏西婉回来就这样了。
宁枝盛，他这个四嫂，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平日里不怎么见她出来，这次请了女先生到家里讲学，才听他四哥说，四嫂要来听课。顺便帮苏西婉掩人耳目，他就答应了。
宁府找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替嫁的事情，难道他们宋府就不知道？只是宋骋也无意闹大，只想着息事宁人。他那个四哥其实也不在意，见来的这个假的宁枝盛貌美，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在提亲之前，四哥早就偷偷看过真的那位宁枝盛，相貌平平，自然是不如这个假的了。于是假的就成了真的，真的也就没人提起了。
来路不明，行为奇异，怎么不可能不起疑？宋玺走进内屋，又见到苏西婉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猜出几分。
“怎么不吃，这些菜不合你的意，我叫厨房重新做。”
宋玺话说出来，才发觉自己带着些怒气，于是又柔声加了一句，“你平日都要读书，不吃些进去，精力不够。”
苏西婉抬头看他，宋玺看到她的眼眶都红了，还能为着什么？家仇、寄人篱下，哪一样都不是这个从前高高在上的权贵之女能承受的。一想到这里，宋玺心又软了几分：“你要是没胃口，不吃就不吃吧。这么硬灌下去，也不好受。我让厨房先备着，等你有胃口再送过来。”
苏西婉抿了抿嘴，多亏了宋玺，其实在任何一家的妾室，能有这样的宠爱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不必了，我现在就吃。就这样，别人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了。”
宋玺听了很受用，看着她吃了好几样菜，碗里的饭也下去了，喜笑颜开道：“多吃点。你多瘦啊。”
苏西婉的手中的筷子一滞，眼前浮现一个人的面孔，他的桃花眼里都是宠溺，捏了捏自己的鼻子，道：“婉婉太瘦了，多吃点肉，多吃甜的，圆润一点才好。”
“我才不要圆润，那是胖！西方的秦人以胖为美，我们齐人可是以瘦为美！”
那时和上官隽花前月下，说够了一辈子的情话，现在又听到相似的话出自另一个人之口，她却是心里泛起了酸楚。
宋玺转了话头：“今天学得怎么样？”
苏西婉压住心中的酸楚，故意笑着道：“你怎么像我爹一样，叫我多吃点，还问我功课学得怎么样……”
谁知自己竟又给自己埋坑，又说了一个伤心事。宋玺察觉到苏西婉的变化，夹了个糖醋排骨放在她的碗里，不动声色道：“这是新来的厨子做的，你最喜欢吃这个，尝尝。”
苏西婉知道他是给自己台阶下，她夹了口放进嘴里，宋玺盯着她吃下去，然后笑着露出了八重齿。
门外的人透着门缝看到这一幕，甜的都要掉了牙，有个婆子多嘴道：“瞧瞧，我们少爷何止是宠妾，简直是像老父亲疼亲闺女，一口一口地劝吃，问这问那。”
另一个婆子却唱反调：“这样下去宠妾灭妻，我看少爷这样不妥。”
小玲分别把这两人都推开了，插着腰道：“你们能不能少点说话。”
门内，见苏西婉吃得差不多了，宋玺才慢慢开口道：“今儿和四嫂打了照面，还好说话吧？”
苏西婉手中的筷子一抖，宋玺挑眉只道：“四嫂往日里和我们不太来往，可还聊得上？”
苏西婉心里有鬼，没正眼看他就答道：“好说话的，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