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七、稻叶山城的竹子
永禄九年，公元1566年。也就是在这一年的二月份，听闻暂居在琵琶湖畔矢岛城的觉庆在其兄长足利义辉的旧臣细川腾孝与和田惟政、仁木义政等人的凯旋下，还俗改名为足利义秋，并且得到了六角家的同意将足利义秋以野洲郡矢岛村为住所。义秋虽然很努力的积极联系田山高政、关东的管领上杉辉虎、能登国的守护畠山义纲取得联络，然而在得到了田山高政的支持后，三好三人众便率领三千多人奇袭了义秋位于矢岛的御所，之后便是各种的流离于这近畿一带的各个大名家寻求庇护。而在四月份的时候，奉馆主大人之命我也跟随着进京的队伍来到了京都代表着织田家向朝廷进献贡品，之后便是焦头烂额的馆主大人任命蛰伏已久的藤吉郎墨俣筑城的事情了，而「墨俣一夜筑城」不仅让这位织田家的“小小御台奉行”名声大噪，成功走上历史舞台，也让馆主大人在美浓国和尾张国的交界处拥有了绝佳的战略跳板和进攻美浓的通道。而藤吉郎一同带回来降服的「鹈沼之虎」大泽治郎左卫门正重早已在小牧山城下分开，一个往墨俣，一个则回到了鹈沼城去，行色匆匆。
“也不知道这藤吉郎和那个「鹈沼之虎」究竟又搞什么名堂，自从见了馆主大人后就匆忙的分头离开了”丹羽万千代长秀有些疑惑地问着我。
“我也不知道吧，也许是馆主大人交代了新的任务呢。毕竟馆主大人的想法我等也不是那么容易琢磨透的咧”
“也许是这样吧”
而在这俩人离开没几天，我就听到了忍者和本多平八郎的报告。
“伊惠大人，甲斐的武田军以两万的兵力对关东上野国长野家的箕轮城发动了总攻！”
“什么？给我说详细点！”
“遵命！九月二十八日在双方激战数回合之后，武田军终于完成了对箕轮城的包围，在武田军冲入长野业盛本丸之后，遭到了里门的守将「长野十六枪」之首的上泉武藏守秀纲的迎击，在武田家降将大熊朝秀的拼死迎击之下武田军绕过俩人继续冲入长野业盛的本丸，长野业盛眼看着大势已去，便将剩余的亲信们全部招致大厅，当着众人的面斩杀了自己的妻子，又对着其父亲---名将长野业正的排位念佛三篇便在破城之时以十字切剖腹自杀，留下辞世之句「春风一度，梅樱飘落，吾之奈何；今昔身灭，空留残名，箕轮永伴」，享年十九岁，剩下的随从随即举火点燃了本丸随同其主公殉葬，上州长野氏，灭亡。”
“如此，在北条家和武田家的夹缝中屹立十四年不倒的不落名城箕轮，终究还是被武田信玄攻破了啊”我感叹道，而这语气里还带着伤感。
“是啊，伊惠大人。”本多平八郎说道：“这次也造成了上泉武藏守秀纲的下野，由于上泉秀纲在看到本丸已经燃起熊熊大火之后，大概知道主公已经不幸遇难，悲痛之余带着疋田文五郎等杀出重围，逃到了桐生城暂时栖身于同是剑友的桐生大炊介直纲那里，随后应该是打算云游四方醉心于剑道了吧”
“往后的上泉秀纲剑圣改名上泉信纲，开始全心全意通向剑圣之路呢”
在场的忍者和平八郎有些吃惊的面色看着我。
“伊惠大人难道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我正要告诉伊惠大人上泉秀纲改名的事情呢!”
意识到我好像是说漏嘴了，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也许是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哦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伊惠大人真是谐趣”忍者笑着说完后便回去复命了，而平八郎则看着我，说：“武田信玄的麾下可真是猛将如云啊，连这箕轮城都被拿下了，日后不可小觑啊！不过好在目前馆主大人将养女送到了武田家联姻了”
“往后武田家，会成为织田家的劲敌、甚至是鬼神一般的对手吧。”我喃喃道。
“伊惠大人如此认为的吗如果那样的话，我还有点小小期待呢！期待与那些甲斐的赤备军在一个完美的舞台上好好厮杀一阵呢！”
“日后可会有属于你的舞台呢，放心好了平八郎，以后我会让你成为这天下第一猛将的！”
“哦？这么说来，伊惠大人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平八郎欣喜地看着我，满怀着期待。
“嗯差不多吧，毕竟现在就算是我再去逃避，你们也不允许我再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了啊藤吉郎大人现在已经开始冲出了阴潭准备翱翔于天际；三河的家康大人也已经着手统领着三河；而我这只来自于平户的黑猫，也该一步步踏出自己的天下了。”
“哈哈哈！如此看来许久之将来我就得称呼伊惠大人为主公了！”
我笑了一下，在将自己埋藏着的野望讲出来之后，人也觉得轻松了不少，至少此刻不用再纠结着、斗争着、对立着。
就在这个时候，恒温拿着一盒匣子走了进来。
“伊惠，馆主大人那边给你送来了一份密告，特地吩咐叫您亲自查阅。”
“哦？快给我看看。”
我接过那份密匣子，打开后端起了放在里面的纸张开始阅读起来。见我眉头紧锁，平八郎有些担心的问着我：“这馆主大人的密告会是什么内容啊？看着神情如此严肃？”
“恒温温、平八郎啊。这边反正除了我们三个也没有别人了。”
“嗯。”
“你们听着，这次馆主大人给我们的任务。”
“嗯。”
“拉拢劝诱竹中半兵卫重治！”
“什么？！”恒温和平八郎同时惊讶的大叫起来。
“是的，就是那个两年前凭借十七人夺取馆主大人心头之患的稻叶山城的那个斋藤家的前家臣，「美浓三人众」之一的安藤守就的女婿，据传此时他正在近江国浅井长政的势力范围内隐居，似乎获得了浅井家年轻的当主浅井长政的聘用而给与的东浅井郡草野三千贯的封地呢。”
“所以，这种荒唐又天方夜谭的任务，才用的密匣子让我送过来呢。”恒温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过，为何馆主大人会将此事交于尚未直属于织田家的我们去做呢？”平八郎双手拍着脸颊疑惑地问着我。
思索了片刻，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理由。
“大概是作为非武家人士的我们去劝诱的话，会更加容易见到和拉拢半兵卫吧，而且我敢肯定的就是，接到或者说正在实施这项计划的人，绝对不会只有我们。”
“哦？那馆主大人还会叫谁去做这件事情呢？”平八郎继续疑惑着问道。
“藤吉郎大人，而且说不准想到这个计谋的人就是藤吉郎，只是被馆主大人识破了后便正式交给他去做了。”
“那为什么馆主大人还会将这件事情交付给我们呢？”恒温也充满着疑惑问道。
“唔我想大概是馆主大人猜想到竹中半兵卫顾虑旧主斋藤家而不会立刻加入织田家所以我们前去方便给他一些缓冲时间和回旋余地，也有可能是馆主大人想要将竹子招为直臣吧。”
“竹子？”平八郎满脑壳的问号。
“就是竹中半兵卫了啦，可能是我叫顺口了。”我解释道。
“叫顺口了？难道你们是旧识所以馆主大人把这件事就交给伊惠大人？还有这一出？”恒温也莫名高潮起来。
“啊这个”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又是说漏了什么，连忙慌张准备解释。
“总之就是昵称了啦因为喜爱喜爱喜爱贤臣嗯是这样”
“哦”恒温和平八郎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毕竟馆主大人也不想错过这位稀世谋将嘛，毕竟此人在加纳合战之中差点将馆主大人几乎仅以身免，从此得名「今孔明」、「今楠木」。如果单纯交由那个八面玲珑的藤吉郎去劝诱的话，很有可能对方会顾及藤吉郎的恩情而做藤吉郎的陪臣，毕竟这个时代里，家臣的家臣并不是我自己的家臣而且这次也是馆主大人对我们实力的一种考验吧，想必馆主大人已经下定决心要提拔我们进入织田家成为武士了。”
“原来如此”这俩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伊惠大人连这一步都想到了么！不愧是我们的主公哦不大人”
我小小的白了平八郎一眼，故作生气的说道：“请本多平八郎先生还是注意一下说话的分寸呢！这里可是在馆主大人的领地里哦！馆主大人对我等如此宽厚，尔等可不能言语出这如此荒唐的话来！”
“哈哈哈，伊惠你这模样好好笑啊哈哈哈。”一旁的恒温笑了出来。
啪！
我一拳狠狠打在了恒温的肩膀上，说：“笑个屁！臭恒温温！”
三个人嬉笑一番之后，我回归正题。
“所以这次的任务，对我们来说很棘手，同时也是馆主大人对我们额考验，如果此事完成了的话，说不定我们就正式进入武家的阶层了，对于平八郎来说也是回归武士身份的绝佳机会。大家这次务必努力！”
“是！”
关于那次发生在稻叶山城的戏剧大概是这样的。据说那天斋藤龙兴在酒宴之后，即在千叠台中的曲轮里睡着了，而这稻叶山城是由山底到山顶盘山而建造的，易守难攻，也因为如此，在这没有电梯的时代里，要想从曲轮到深曲轮乃至山顶将会有相当长的距离要跋涉，显然喝醉酒的龙兴已经无力再走上去了。而就在这位年轻的胖乎乎的主君休息不久，山底下便传来大声的敲门声。
“守备大人清开开门！我是磐手城的城主竹中半兵卫重治派来的，特地为他的弟弟久作送药前来！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所以请立即开门吧！”
原本在安藤守就被□□的时候，为了防范其在磐手城的女婿龙兴还专门派兵前往监视半兵卫的一举一动，然而这位安藤守就的女婿在得知岳父大人被□□后居然面对着龙兴的军队大开城门，还将自己的弟弟作为人质送往稻叶山城，而这弟弟在两三天前便发病一直卧床不起，而说这个病啊，得用菩提山城特制的药才能治愈，因此特地让半兵卫派人前来此地送药来了。
守卫见这三人也不曾可疑，便放了他们进去，然而不久之后城下大门又传来了一阵声音。
“开门呐！我们是磐手城城主竹中半兵卫重治的手下，特地为他的弟弟久作送药来的，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请你们立刻开门放我们进去！”
守门人满脸的问号。因为这眼前的人影不光话语同之前的人如出一辙，就连人数和扮相都非常相似。
“你们不是之前已经进去了三个人了么？那你们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我们没听说过！总之我们是前来送药的，这性命攸关的事情可不能开玩笑！”
说完，守卫还是一脸懵逼的将他们放进去了。
“多谢！”那三个人影进了大门后，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正当这守卫还在思考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了叫声。
“开门呀！我们是磐手城城主竹中半兵卫重治的手下，特地来为他的弟弟久作送药来的，这可是关系到性命的事情，请立刻开门吧！”
此时出现在门口的人数，有九个。
“你们不是已经进去了三个？哦不对六个？诶？”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们这辛辛苦苦长途跋涉才到这稻叶山城，快点放我们进去吧，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嗯？等等。”守卫此刻疑心特别重。“除非你们能证明你们的身份！”
说完，九人当中领头的那个人拿出了一个东西。
“嗯，看来是竹中大人的手下”
于是这九人又进入了稻叶山城，只留下这守卫一脸懵逼。
“开门呐！”
不久之后，山下又传来了叫声。
“我们是磐手城城主竹中半兵卫重治的手下，特地来为他的弟弟久作送药来的，这可是性命攸关额事情啊！快放我们进去吧！”
“等等！你们这些可疑的人是谁？”守卫警觉地拦着眼前的这俩人，寸步不让。
“辛苦了”其中一个人笑了一下，在警卫耳旁说完这句话后，便一把打晕了眼前的守卫。
“如此一来，人都进去了。”
说完，人影便消失在这夜色之中，仿佛从未来过。
有些迷迷糊糊，耳畔似乎有着磅礴的喊叫声，似乎像是有着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来，将要一口气吞噬掉这身边的一切。
包括龙兴自己。
“叛变？”原本醉意熏熏的龙兴此刻开始清醒了一些，有些慌张的环视着四周，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叛变的端倪。
突然，在他的眼前站着一个人，身着浅黄色木棉制成的阵羽织，外套着一件马皮，腰间还佩着一把虎御前的刀。
“竹竹中重治？？”
龙兴有些慌张，往后退了一步。然而没几部便被一个软软的物体碰倒在地，仔细一看正是斋藤飞弹守得尸体！
“不不会吧？！”龙兴开始慌张起来，在胡乱泵奔跑的时候又被一个尸体绊倒了，原来是龙兴的侍卫。此时的龙兴，彻底失去了理性。
在这慌乱之中，不知道城里是谁拉起了警钟，使得那些龙兴的侍卫们顿时惊慌失措，一个个手忙脚乱六神无主，仿佛这座坚固的稻叶山城此时已经被这神出鬼没的竹中半兵卫重治带领着千军万马给冲破了，此时的城里到处都是人挤人，大家都以为对方是发动奇袭而来的敌人，混乱不堪。
“这座城看来已经换了主人了！”
“我们快逃出去吧！”
“我可不想死在这座闹鬼的城里啊！”
城内上下乱作一团，无论是亲信还是侍卫们此刻早已四散逃命去了，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得，又有谁还能想得起那个醉醺醺的主君龙兴呢。
城下町的街道此时已经由半兵卫以及派兵支援的安藤守就的部队把守着，而在这慌乱之中斋藤龙兴只得化妆成妇女逃亡至揖斐郡，此时天已经亮了，而这织田信长一心想要夺下的城池，就被半兵卫靠着这区区十七人给轻而易举的攻下了。
这件事情一出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大吃了一惊！
因为此事半兵卫便被大家传言美浓的麒麟儿，大家更是对这位时年二十一岁的青年俊才所赞叹！此时的美浓根基已经开始动摇，人心也正式开始了分崩离析。此时的织田信长曾经抛出过橄榄枝要求谈判将稻叶山城让与织田家，并封半兵卫为城主的优厚条件劝降，然而半兵卫却将稻叶山城还给了斋藤龙兴，并且广告天下自己此举只是为了以此强谏主君，希望主君能够一改往日骄奢淫逸、颓废荒败的行为，专心治理国家。当然，这为主君的器量完全比不上他的祖父道三以及先父义龙，最后的事情发展就是竹中半兵卫因此隐居至了近江国的伊吹山。
也许这一切都在馆主大人的设想之中也说不定，此时此刻再去找半兵卫谈判并且拉拢的话，胜算会大一些。毕竟当时谈判结束后馆主大人便撤回了围攻美浓的部队，避免了针锋相对，而此事件发展的结局那就是半兵卫被龙兴给逼出了美浓，想必此时的半兵卫应该非常的失望吧。
此时已经跟随馆主大人一行回到了清州城的我，在做好相关的安排之后，便带上了妹妹小会子、侍卫队以及领队恒温、本多平八郎忠胜等人前往近江国半兵卫的隐居之所
近江国拥有着日本国最大的淡水湖「琵琶湖」，而自古以来此地除了盛产大米和鳗鱼以外，文化水平也是非常高的，而在这靠近京都的风雅之地的风景自然也是充满着一股和味道。
嗯，是大和风情的味道，不是那个日清出产的合味道方便面！
到达了这竹中半兵卫的住所门口，本多平八郎便大声报起了家门。
“我们是尾张国伊惠屋的商人们，此次前来拜访竹中重治大人！请允许我们入内详谈吧！”
气势这块是拿捏的死死地，就是这句子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别扭。
半晌，进门通报的小伙计走了出来，回答道。
“我们家主人说织田家来的猴子，不见！”
嗯？猴子？看来这藤吉郎已经抢先我们一步见过竹中半兵卫了。
“我们是来自于伊惠屋的商人，不知你家主人有没有听明白？况且我们家的当主伊惠大人如此美艳多娇，又岂是那尾张国的猴子？！”恒温生气的大喊道。
“我家主人说，伊惠屋的人就等同于织田家的人，所以请回吧。”
众人有些气馁，这才第一次拜访就被吃了闭门斋。这时候连妹妹也凑过来小声对我说道:“姐姐，要不先去附近的町里休息下吧，明天再来。”
我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毕竟这是馆主大人下的命令，况且还有着八面玲珑的藤吉郎作为竞争对手，为了能够让馆主大人有着合理的借口将我提拔为武士，无论如何拉拢半兵卫这件事情得由我们来完成！
是的，这时候我已经不想再单纯的作为一个旁观者去静静滴地看着事情发展了，毕竟本多忠胜都能阴差阳错的成为我的部下，那么借此机会被提拔成为武士这件事情也并非不可能的了，反正馆主大人也有这层意思。
“伊惠屋当主伊惠，前来贵处拜访竹中重治大人！天下之事历来往兮，君欲御台起舞不可忘却扶摇之云雾，暂且告辞。”
屋内并未传出任何响动，但也没有丝毫赶我们走的意思了。
“走吧，明天再来。”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妹妹他们也随同我离去前往附近的今滨之町暂且休息。而屋内的那名风度翩翩的男子，头望着窗外，拳头紧紧的拽着，身后的地图上，则是画满了各种各样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