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花仓与奈良
两层甲板的大型船运载着伊惠屋的出行商队，穿过玄界滩进入濑户内海，而此时的海风已经不像几个月之前那么些许的凌厉，略微有些咸咸的暖意，而完成此次运送任务的船队则依旧是本家的老熟人---来此江川之砦五岛水军，而此次水军负责的的水夫头则依旧是那只可爱的少女泷和弥吉。
总之都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了，因此一路的行程上总是欢声笑语，宛如一束流星闪耀般划入星辰大海，绮丽而又让人充满欢喜。
“嘛～无论如何我都是很相信伊惠姐姐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说，真要说理由嘛也说不上来个一二三，总之就是有这么个感觉了拉！在这个世界上女孩子想要出人头地可是非常艰难的说！”泷趴在甲板上的小垫子上，小脑袋一晃一晃地对着我说到。
“其实在这个乱世还好一些，至少许多的规则都正在被打破重组，今川家不是还有着「战国女大名·尼姑台」的寿桂尼殿下么。这也说明了在特殊情况下，女性还是能够有出头之日的呢！”
在封建时代里，女性留下名字往往都是伴随着国破家亡一类的故事流传着，所谓「自古红颜多祸水」，然而依然有那么些女性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坚强不屈的性格在这充满着男权色彩的时代里争夺一席地位。大唐有武则天，而日本的飞鸟时代和奈良时代也有着扮演着开创者角色的推古女帝和元明女帝。虽说在「花仓之乱」后这位出身自藤原北家的今川氏亲的正室，曾经被称为「大方殿」的寿桂尼就完全将今川家的政务交给了那位被信长讨伐掉了的「东海道第一弓取」今川义元，然而在其成为氏亲的正室的时候，由于氏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因此寿桂尼常在一旁辅佐，并于永正二十六年制定了今川氏的分国法，并且在丈夫病逝之后，在长子今川氏辉十六岁亲政前，一直都在担任着今川家的政务发号施令。寿桂尼为了儿子们而挑起了维护今川家家业的重担，她日以继夜的处理领国经营的各类大小事务。而在我们那个时代现存的大量带有“寿桂尼”花押的文书证明了寿桂尼繁重的日常工作。纵观整个日本战国时期，以武将夫人的身份掌握领国大政的惟有寿桂尼一人而已，确实是战国女性的楷模之一。
“那姐姐咱们能不能去从政啊？比如通过什么科举选拔一类的进入权力机构啥的，然后混个官位？”
我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有一丝丝意味的笑着。
“这不是在我们中国了啦，我们古时候有着科举考试进入政坛，而在如今所处的霓虹国战国乱世之中，还得靠着家族谱系一类的成为武家的人士才能够去染指国家权力，像是朝廷的那些所谓的官位，都只是一个虚名而已，没发现那上一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被狼狈的驱赶着，最后管领一职还是落入了越后实权大名长尾景虎手里嘛在这武家政权的世界里，唯有拥有者绝对的武力才能够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镰仓幕府也好，还是室町幕府也好，拥有者绝对武力的幕府将军才能拥有者支配国家的绝对权力，而这些时期的天皇都只是一个名号而已罢了。”
“所以说，这个时代里只有当武士才是最好的出路了罢？那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武士呢？”
看着妹妹这一脸天真的模样，我也很无奈。
“就咱们这种歪果仁，还是别想了啦，都没那个血统和家族谱系啥的，也没有任何武家的关系，更何况咱们俩都是女儿身”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三名女子面面相觑。
“哎”
这一声叹息，大概是此时此刻里我们三个女孩子共同感受到现实的无奈罢。
经过几天的内海行程，我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中转站---界之町，在古时候也被称作「界港」，而刚下船告别了泷带领的水军们，妹妹就拉着小六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往里斯本商馆的方向走去。
“啊啊终于到了我魂牵梦绕的界港～那位英姿飒爽的拉菲耶鲁大人的商馆就在那不远处呢！”
“二老板吖～那位叫着拗口名字的南蛮帅哥真的那么好看么？”
“必须啊必须！美男子啊那可是”（说着说着某人像是流出了那□□熏熏的口水似的）
看着这无敌花痴的俩人，我和仙造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跟着先去拜访一下那位金发帅哥罢，正好关于分店经营情况和关于织田家的动向需要问问他呢。”
“伊惠你说了便是，毕竟我第一次离开九州到达其他国呢，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说”
那就先过去吧里斯本商馆。
似乎是因为那俩小花痴的讨论声音太过大声的缘故，我们刚到达这南蛮商馆的门口，就看到拉菲耶鲁穿着那红色的洋装走了出来，而金色的头发随着海港的风吹的有些凌乱而绝美，有些深邃的赤褐色眼眸闪着让人愉悦的光芒。
“伊惠大人好久不见呢，近来可好啊？”
未等我上前主动客套一番，这位里斯本的金发帅哥便首先开始询问起我的近况来。而原本打算好好犯花痴的那俩人则完全被拉菲耶鲁无视掉了一番。
“原本还是蛮好的，结果没想到商人司的争夺居然成了一次地狱般的旅程，差点伊惠屋都保不住了”
“呵呵呵，那件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啦，而且在这边也有其他人流传着关于那件事的消息呢”
“难道又是莉璐姐姐说的嘛”
拉菲耶鲁那如同蝉翼般晶莹的嘴唇，嘴角轻轻上扬
“这可是在界港啊！伊惠大人。关于这个国家的大大小小的消息，在这里可是能够流传的特别详细的哦～毕竟作为这商人组成的港口，来来往往汇聚了那么多穿梭于日本各地的商人，都用自己的脚步去记录着那些旅途的风景和逸闻轶事呢”
“也是蛤毕竟是如同大苹果城一样的商业中心的存在呢”
“嗯哼？大苹果城？这是什么城市啊？”拉菲耶鲁有些疑惑着看着我。
“啊嗯现在的名称呃应该还是法属的城市吧，大概叫做「新昂古莱姆」？大概？”
有些蹩脚又尴尬的解释，我脑子里努力的去回想着关于大苹果城的历史，似乎在这1561年的时候，荷兰人哈德逊还并未从这片土地上带着土味和毛皮啥的回到荷兰，而那里甚至还并未被叫做「newnederland」
“哦？感觉会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城市呢”拉菲耶鲁所有所思的这么说着，似乎对这座城市饶有兴趣的样子，而我只能在一旁呵呵试图蒙混过去转移话题。
“话说最近尾张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呢？”
“正好要告诉你呢，伊惠大人。”
“咧？看来这还问的正是时候么？”
“是的！伊惠大人。尾张那边在永禄四年的五月份的时候在下着雨的森边一带织田家同美浓的斋藤家爆发了冲突，斋藤家的长井，日比野两名武将战死，织田一方大胜。而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尾张和美浓的冲突肯定会愈演愈烈的吧”
“我也这么认为，毕竟义龙在担任大名之初便改姓一色氏，此举甚至还得到当时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的首肯。义龙之母深芳野据说为足利一门丹后一色氏大名一色义远之女（也有说是一色义清之女），而一色义远曾任尾张知多郡和海东郡守护之职，这可以说是给义龙讨伐织田家夺取尾张无形中提供了一个微妙的大义名分，而且本来在「长良川合战」之时据说「美浓蝮蛇」斋藤道三也曾经在战死之前送了一封信给信长，大意是说信长不必发兵援助，美浓就作为女儿斋藤归蝶的嫁妆送给织田信长了，这此事件使信长与义龙间的冲突急速增加，所以今后尾张和美浓，只会有一主存在吧”
虽然我知道美浓会在六年后正式被信长拿下，然而此时我可不敢再多嘴泄露天机了，索性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
“关于分店的事情，犹如元月时候的评定大会所述，一切都蛮好的，伊惠大人倒是无需担心了。”
“还是有劳大人费心了啦”
“伊惠大人见外了，哦对了，听闻你们将要再度拜访上总介大人后，我这边也有一些南蛮物，我安排了伙计准备了一些，你们可以”
“需要掏钱买的是吧”我一语道破。
“啊哈哈哈是的！不过给你七折哟～毕竟自家人了倒是哈哈哈。”
要不怎么说是商人，无奸不商，满脑子都是买卖。
“等下再去结算之类吧，这边”
本来打算将那一旁插不上话的花痴二人组给推引过去了，谁知道拉菲耶鲁直接留下一句话就转头走了
“那就再会了啦伊惠大人～旅途愉快～”
只留下一旁全程插不上话的花痴二人组在风中凌乱
在结算好了那些“友情赞助”的南蛮物之后，我们商队便向着尾张之地继续前行，而路过奈良一带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打算过去看看。
“姐姐准是思念那个剑术凌厉的恒温大人了吧哼哼～”妹妹在一旁很是八卦的说着话，嘴角都能咧到天上去一样，得意非凡。
“切，人家那可是我俩的救命恩人，我也很想知道他的情况嘛，毕竟感觉恒温大人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最主要的是，我想要多了解一下他。从他那里给我的感觉，像是很多东西都是一个谜。
“奈良之町似乎也不算很大了，兴许恒温大人还是住在那个小屋子里的吧，姐姐咱们快去拜访吧～”
“嗯！”
在我们那个时代依旧保留着奈良之町，只不过范围一般都是指奈良市老城区范围内元兴寺旧址为中心的一片生活区，五重塔依旧是该地的地标建筑之一。古老的街道两侧依旧有着传统的旧式住宅，不少有韵味的小店、咖啡馆、画廊等藏身其间，依旧可以感受到这古风浓郁，宁静祥和。如果放慢脚步在这里安静欣赏，大概就能感受到那时光的倒流吧。而在这战国时代的奈良町，则早已没有往日奈良时代那么车水马龙，霓虹幻影，被战乱疯狂掠夺一番后显得有些破败而有气无力。
顺着记忆走到了曾经留下过印迹的那间有些破败的屋外，发现们依旧是开着的，而室内的烟火气息和那挂在破旧的梁下的那口锅表明这里依旧有人生活着。
“唔伊伊惠？”
从暗处传来一句汉语，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人影子也逐渐清晰
“恒温大人别来无恙啊”
依旧是一身蓝墨茶色的着物，从胸口露出一丁点靛蓝色的内搭，而引人注目的腰佩刀的刀柄依旧被用藏青色的布包裹着，并缠上了金色的细丝作为固定，只是头上的白发部分更加多了些许，神情也更加的憔悴。
“进来吧来坐坐”
我让仙造将其余人等安顿去一旁妹妹曾经休息过的宿屋后，便和妹妹围着那口大锅坐了下来。
“遇见你们终于又可以说家乡话了，真好。”
这是恒温在我们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言语中似乎充满了感慨。
“是啊，不过”
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目光也转向了妹妹：“妹妹你也用我们家乡话交流呢？”
“好啊～这么久没有说了我还一点儿都不习惯哦～”
恒温听到妹妹这一句话冒出来之后，原本都快细成一条线的眼睛瞬间努力睁大了开。
“你也是重庆叻？？？”
恒温这句话一出，我是彻底惊讶了
“对啊，难道你也是重庆叻？”
“对啊对啊！”
我去！他俩真的是老乡了我这个讲成都话的妹子一下成了外人但是怎么觉得很奇怪
毕竟在那个时代的重庆，并不叫这个名字啊!而且这跟我们那个时代一样的中国话口音，更是让我觉得懵逼，古汉语读音和我们如今的话差别不小啊
难道恒温也是穿越过来的么？？
“恒温大人，你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可能是太过惊讶，我居然斗着胆子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穿越？我不知道，我脑海里一片模糊吧可能是熬夜太多了”
唔难道这也是个喜欢熬夜的主么
在叽里呱啦聊了一阵子之后，恒温表示对于之前的记忆完全一片模糊，只记得他跟随家人逃难的事情了，似乎也无法去考证他是否和我们一样是穿越的时空旅行者呢，不过这个事情倒是让我很惊喜，也更加想要让恒温加入我们的团队。
“这次，要跟我们一起走么？”我很郑重着问。
“呃去哪里？”
“去那星辰大海”我脸都没红的就说出了这如此中二的台词。
“唔等你们回平户的时候再次经过这里，我告诉你答案吧”
“唔”
我有些失落，本以为靠着川渝的家乡话能够让这位武艺高强的恒温大人爽快的加入我们的队伍，可惜这次再一次落空了。
“尾张办完事情后，请务必再来到这里吧”
这是他在我们拜别之时留下的一句话，而我们启程数日后，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尾张国。
时隔一年后再度来到尾张，感叹这周围的一切发展得比先前来的时候更加的繁华，而来往的人们身上，也看不到曾经今川军压境时候的那团阴云。
“看来那位馆主大人治理得相当不错的样子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的很想在这位如此魄力非凡的美男子手下做事情呢。”
我轻轻看了一下妹妹，有些浅浅的笑着：“咱们现在不也就是在帮着织田家做事情啊，本家可是御用商人哟～”
“我是说，要是也能作为武士那种，成为家臣就好了，进入官场功成名就啥的”
“你呀，别想了～”
有些无意打压一下妹妹这有些天方夜谭的想法，毕竟在这个封建时代我们这种没有血脉的歪果仁想要进入武家的世界，可以说几乎不可能的。
商队一行进入清洲城之后，侍卫带领着我们一行人前往休息处等待着，而小姓则飞快的跑去报告我们来访的消息。
“姐姐，要不咱们搬到尾张来吧，这边的生活气息我很喜欢呢，而且也靠近京都这一带，比起平户那地方就像是偏远地区到了中原腹地的感觉一样，再说了那边就作为分店的规模也不小，盈利啥的也早就稳定了的说”
“平户可是我们的大本营啊，怎么能说搬就搬”我有些不大开心的回答到。
“然而长远来看，大本营搬到靠近中心地区确实是战略发展必须的啊，而且你这次来尾张我不信你就没动过这个心思”
“哼，就你话多”
就在我们这小声哔哔的时间里，传来了小姓的消息。
“你们随我去见馆主大人吧～”
“是有劳了”
而穿过隔道之后，我们便来到了天守阁的门外等候着馆主大人的召见。
“噢！是伊惠屋的当主伊惠大人在门外么？快点进来！”
这高亮又充满穿透力的嗓音，便是那位馆主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