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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13章初七夜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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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琴在一边听得有些着迷。听正春说起白家之事,她只道这里头有着暖暖的温馨和幸福。即使日子带了点鸡飞狗跳,但苏桂一家人依然是快乐的生活着。相比规规矩矩的薄家,少爷必须日夜勤学苦读,小姐必要善攻女红诗书,淑琴就不免生出奇怪念头——若能生活在白家那样自在的家里,也是相当不错。

    绫绢也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正春说了三个弟弟却不谈及自己,就多嘴的问道:“白公子有三位弟弟,个顶个淘气。那您自个儿呢?”

    淑琴一听差点没背过气过。这种话,怎么可以问出口?“绫绢,不许胡说。”

    绫绢啊了一声,有些茫然。

    正春笑着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都说了,我们兄弟四个是小土匪团。我的破坏功力自然也是不差的。只是我是家里的长男,如今也大了,家里人不怎么说起我小时候的事。不过母亲以前倒是常说,不容易,总算有个开始转性听话了。”

    淑琴忍俊不禁。被正春这么聊家里事带下来,哀伤的情绪竟然淡了不少。

    笑容多了,话多了,语调自然平和多了,绫绢看了也高兴。

    想起方才在别院里见到的懂事听话的如蔚表妹,淑琴禁不住问道:“那如蔚妹妹呢?我看姨母对她非常疼爱。刚刚听姨母说,如蔚是赞舅舅家的孩子。”宣城苏氏第九代人里,男丁成字辈,女息如字辈。她有两个嫡亲表妹——苏如若、苏如茵,只是如今她们都很不好,一个成了哑女,一个毁了容。如蔚算起来也是她的表妹,比起正春这个三代开外的远房表弟,血缘跟关系还更亲厚些。

    说到如蔚,正春脸上掩不住黯然,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是啊。自从如蔚来了白家,母亲嘴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要是我白家的闺女该多好。说来也很神奇,阿木伊白家看着人丁兴旺,可事实上主脉向来子息单薄。论血缘,祖父实际上只生了我父亲和五叔二人。而我的其他三位叔叔都是自我祖父的族兄弟所出。因为几位族里的叔祖父走得早,所以我祖父就收养了他们的孩子,养在自己家里。久而久之,家里便没了亲疏嫡庶之分,按照年龄排了辈分。我们白家,是阿木伊城里出了名儿正阳之气旺盛。我祖母一辈子都没能平安生下个闺女。我母亲嫁过来之后更是连生了四个儿子,我四位婶娘生育的也全都是男孩。记得以前每回母亲待产,祖父跟父亲总会跟我说,太好了,大春,你终于要有个妹妹了。到冬子出生时,连我祖母都没了希冀。果然,最后还是个儿子。当年我母亲把如蔚带回去时,家里人别提有多高兴了。冬子乐得天天跟在云妈妈背后,妹妹长妹妹短的。秋三儿但凡学了套新拳,就整日叫嚣日后妹夫敢欺负妹妹就对他不客气。以前祖母最疼爱冬子。自从妹妹来了,光抱着妹妹就不撒手。父亲去世前总说,我家蔚儿有大富大贵之像,将来必将福气满堂,一生和顺。想想这三年,真的是很快活。若父亲还在世,蔚儿又能留在家里,该多好。”

    淑琴愣了愣。母亲苏梓和姨母苏桂虽是堂姐妹,但并不亲厚,血缘关系更是甚远。她并不知道姨父去世的事情。得知正春跟她一样有至亲亡故,淑琴不禁也感同身受起来。想着姨母正值盛年就丧夫,白家老太爷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有多难受。姨母一个妇道人家,要独自撑起一个白府,一个家族,光想想就觉得有如千斤重。

    见淑琴充满同情的看着自己,正春方觉得说得有点多了,遂甩了甩情绪,扬唇笑道:“瞧我,又提起不开心的事了。表姐莫见怪。以前祖父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父亲走后,母亲总会跟我们兄弟四人说,父亲一定时时刻刻都在陪着我们,看着我们如何将白家产业发扬光大。我相信,只有我们过得更好,去世的亲人们才会更高兴。表姐,你也一样。别让难过侵占了日子。千难万难,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万事向前看。每个人来世上走这一遭,美好和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

    淑琴看着正春真挚而热忱的眼神,禁不住点了头。

    绫绢见原本略带生疏的淑琴和正春因为一袋栗子糕逐渐聊开话题,忍不住高兴起来。自从薄府遭灭后,小姐的心一直封闭着。虽然平日里书照读,女红照做,偶尔玩笑也会开,但那些明面上的笑容是到不了心底的。每当夜深人静时,她还是常常能听到小姐的叹气声和低泣声。虽然如今已不像过去那般日日病着、夜夜哭泣,但她一直不与人交心,总是不好的。今日借这机会,能让白家公子和小姐敞开心扉聊一聊,确实是好事一件。如果以后日日能如此,那该是多好。

    许是过度放大心里的想象空间,绫绢思绪乱飞间竟然笑出声,弄得淑琴和正春面面相觑,好一阵疑惑。淑琴皱着眉头,正想问这丫头怎么如此没规矩。忽然,一阵急促嘶鸣声起,三人乘坐的马车随之猛地停住了。淑琴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去,险些就要撞上绫绢。正春见势连忙伸出手去,一手抓住淑琴、一手抓住绫绢便往后带。绫绢扑倒在柔软的牡丹团座上。淑琴则随着惯性扑在了正春身上。

    一时间,两人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距离近得可以嗅到对方的呼吸、看清瞳孔里的彼此。

    不多时,马车外响起一阵喧闹声,不时伴有鞭子声和哭泣声传来。

    正春回过神来,忙扶起淑琴,缓声道:“你两在里头呆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正春掀帘而出,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询问”卖栗子糕的摊主。那小摊是刚刚正春光顾过的,摊主是一对老实的爷孙。看官差们凶神恶煞的样子,正春眉头直皱。“白然,你留在这儿保护薄小姐,我过去瞧瞧。”说罢,还没等白然反应过来,正春就跳下车,疾步往前走去。

    “少爷……少爷,你当心啊。”虽说少爷也是自小学过功夫,但毕竟这里是毓京,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路见不平后闹出个什么事,怕连夫人也不好处理。

    不一会儿,淑琴掀帘出来,询问了白然情况后便向前方不远处看去。只见正春独自一人站在小摊和官差之间,一手紧抓卖糕点的推车,一边在和官差理论,表情很是愤怒。推车边,摊主爷孙两相拥着坐在地上,七八岁的孩子吓得直哭,爷孙两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绫绢瞧着淑琴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担心她也和正春一样头脑一热就冲过去,赶忙双手拉住小姐的纤臂,小声道:“小姐,前面就是伯府了。我们去找吕管家来处理好不好?你看,他们有那么多人,这哪里是咱们这几个人能敌得过的呀?”

    绫绢的话像个警铃,瞬间就敲醒了淑琴。她顾不上答话,挥开绫绢的手,不顾绫绢的阻拦往前奔去。

    绫绢见势不妙,立刻把随身腰牌卸下交给白然,让他去路前方拐角处的“永文伯府”搬救兵。

    此时在栗子糕摊前,为首的高个官差眼见跟正春理论不过,便不耐烦的推开正春,挥起鞭子打向推车边的摊主爷孙。眼疾手快的正春见势不对,迅速伸出右手抓住了鞭子。高个官差身后的数个大汉一见这情况,随即抽出随身佩刀对着正春。

    一时间,东宁四街上官民剑拔弩张,气氛份外紧张。

    淑琴一路小跑过来,就见官差拿鞭的拿鞭、抽刀的抽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毫不犹豫地厉声道:“住手。通通住手。”

    官差们寻声探头看去,但见淑琴一身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仪态体闲,精致高雅,腰系系着的淡黄色绫带与外披的竹青色绫纹蜀锦对襟褙子相配得宜,抛家髻上别着的吊金丝南珠坠翡翠绿簪子在斜阳下映着荧光,嵌着点绿翠石的小巧耳坠与手腕处的盈翠手镯互成一对,再配上一双名贵的金丝凤头鞋,稍微有点眼力劲儿的都知道,这身装束并非出自普通人家。再看看正春这一身锦缎华服,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主儿。

    许是担心踢到铁板,高个官差随即微微收力,将鞭子收回手里。

    淑琴此时也顾不上礼节,一看官差收鞭,就扑到正春身边,扶住他的手臂,急切道:“正春,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正春到底是学过功夫的,这点小伤还是受得住,遂宽慰了一下淑琴后,转身看向摊主爷孙,关切的询问道:“老伯,你们没事吧?”

    老人家搂着孙子正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听到正春在关心他们,赶忙抬起头说没事。

    然而,巧合的事情发生了。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直到此刻淑琴才发现,这个小摊就是以前傍晚时常在薄府后门吆喝的那户摊贩,经常去买栗子糕的姚妈妈说,卖栗子糕的是对爷孙,爷爷右边嘴角有个大痣,而这位老者的声音,淑琴太熟悉了。正春救下的这对爷孙,应该就是素未谋面的张大爷跟他的孙子。

    随淑琴赶来的绫绢看了看这一圈的鞭子刀子,竟也顾不上害怕,插着腰便气势如虹道:“你们哪个衙门的?好大胆子,竟敢在此处行凶伤人。可知前方是何处?”大概是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冲口而出的话居然声大如虹,颇具派头。

    官差们见绫绢虽丫鬟打扮,但身上服质、珠翠皆非俗物,质问时气势汹汹的,一点都不像寻常人家的下人,料想这几人应当是出自身高门显贵。

    为怕得罪人,领头的高个官差站了出来,指着摊主爷孙道:“姑娘莫恼,我等并非肆意生事。只是今日奉命巡逻东宁街,正好撞见他爷孙二人在此吆喝卖东西。我等循规检查,但不知为何他们拒不配合。因为怕这里头有什么猫腻,所以才要把他们带回去盘问一番。还望诸位见谅。”

    “奉命?奉谁的命?你们巡街,是保证这东宁街的安全。刚刚这栗子糕,我家公子已经买了吃过了,根本没什么问题。倒是你们,口口声声奉命巡逻,难道就是带着鞭子刀子来这里行凶伤人的吗?”绫绢面对众多官差一点要退让的意思都没有,话里话外盛气凌人,毫无畏惧。

    被绫绢这么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斥责一番,领头官差也没有生气,继续耐心解释道:“这老头左一句不能开盖,右一句不能搜身,若是清白好人家,怎会这样阻拦我等办事?姑娘,我等这是例行公事。毓京是天子脚下,安全最为重要,我等身为卫兵责无旁贷。至于诸位,衷心奉劝一句,勿要插手官家办事为好。”

    绫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颐指气使道:“我也跟你们说白了,这爷孙,我们是救定了。你们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把人给我放了。”

    领头官差脸色顿变,正要发难。站在他身旁的矮个官差却瞧不得绫绢这样气焰嚣张的人。日常被达官贵人们辱骂就算了,这会儿连个丫头片子都敢对他们这么说话,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死。只见他扬起鞭子,一边怒吼道:“既是这样,就先吃大爷一鞭再来跟大爷谈救人。”

    “绫绢。”

    “小心。”

    “住手。”

    电光火石间,绫绢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鞭子迂回的向她抽过来,吓得她瞬间失了神色,忘了叫唤。

    忽的,眼前人影一闪,绫绢只道头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而那鞭子则直直的打在正春身上。

    淑琴吓得煞白了脸,惊得捂住了嘴。

    赶来的白然疾步奔上前来,一把扶住白正春,急切道:“少爷……少爷,你,你受伤了。”

    “闭嘴。”正春咬了咬牙,强忍下背部的剧痛,低下头望向绫绢,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绫绢被正春略带痛苦的表情拉回了心神,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眼眶不一会儿就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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