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下一话预告”里，林修正与一个浑身溃烂的人对峙。王丢丢、秦月和李落徐在周围，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秦月和李落徐主要受的是外伤，身上有多处刀伤及淤青。不同的是，王丢丢只有额头一处伤口，但眼下、嘴唇均出现了不正常的紫黑色，额角渗出的血也颜色诡异，像是受了毒盅的影响。
“金毛，你是在担心我吗？”王丢丢仔细观察着“下一话预告”。
罗勒沉默了一下：“按照齐知卿的说法，大统领已经有了其他应对方案，这种时候，不再贸然插手，就可以保住队伍里的所有人。”
这算是一种明哲保身。
“按大统领的方法，毒盅必死无疑。可是，如果林修去干预，让毒盅自己控制毒素，或许他还能活下去。”
罗勒似乎早就猜到王丢丢会这么说，回答得毫不犹豫：“万一没有干预成功，则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后果。”
他走到她身旁，扶住她的肩膀：“小炮灰，林修是主角，他会活下去。可是，你不是主角。”
“既然他是主角，应该可以说服毒盅吧。”
王丢丢感觉，自己说这句话时，罗勒扶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顿了顿：“我怕万一……”
“傻金毛，我离开青峨派后，连你都变得患得患失了啊。”王丢丢弯起胳膊，扣住他的手腕，“当人患得患失的时候，就很难冷静思考。”
她轻轻将他压着自己肩膀的手移开，站起身：“金毛，你还记得不，下一话预告的画面，是一定会出现的。”
罗勒垂下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我知道。”
“所以，我一定会面对毒盅。”
“我知道。”
“我可以搞些小把戏，让画面出现，但是减少伤亡。”
“我知道。”
“那你在害怕什么呢？”
罗勒顿了顿，说：“因为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置身事外的系统了。当局者总容易迷失。”
这话让王丢丢有一瞬间的晃神。仔细想想，在最开始和林修等人相处时，她也为自己的“置身事外”感到纠结，不知那样是对是错。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无法把自己的故事和他们的故事剥离了。
“金毛……”她想说点儿安慰的话，又不知道怎么说。
曾经，他俩一直站在同一战线上，共同分享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这是一个漫画的世界。如今，她从炮灰一步步成为配角，他会感到陌生吗？
“小炮灰，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分不清你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因为漫画剧情的设置，还是因为你真的想那么做？”罗勒认真地看着她。
的确，随着在漫画里出场次数的增加，王丢丢的很多行为也进入了漫画——不知道是她听了漫画的情节安排，还是漫画映射出她的行为。
她平了一口气，回答：“至少，这次愿意去找毒盅，是我自己的想法。”
“也必须去，不是吗？”她想了想，又补充。
“也是。毕竟‘下一话预告’摆在那里。”罗勒自己也在做心理斗争。他知道她必须去，可是他又忍不住担心——毕竟，自己能保护她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
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王丢丢。
这要从他突破系统限制，在漫画没更新的时候，就出现在这个世界那次事情说起。
当时，他强行出现在这个世界后，身体极度虚弱，时不时头晕、心慌，严重影响了他的行动。那次，被王丢丢劝说回到系统的世界后，这种不适感马上消失了。
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作为一个废弃的系统，他很难找到机会打探相关的情报，只能自己摸索。
他试图从之前的记载中找到线索，但什么都没有。关于强行出现的信息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一般，连传言都没有。
他不相信自己是第一个强行突破系统限制的人。既然如此，更大的可能性是——这是系统世界里，一个尚未修复的bug。
系统世界的逻辑是，只要世界可以正常运转，就尽量减少调整。因此，这个bug虽然存在，但只要知道的人足够少、不足以对世界对运转产生威胁，就不需要大刀阔斧地改动。
而让知道的人足够少的做法，就是抹去相关的信息。
罗勒推测，这对自己而言，是件好事。他只要做好保密，就可以利用这个bug做些事情。
可惜，事情还是没有这么简单。
在青峨派周围出现失控的兽群那次，他用自己作为系统的“被动技能”救下王丢丢和李落徐。那时他还在想，如果在王丢丢的世界强行出现，带来的后果只有当时的虚弱，那么，未来每次遇见危险时，他都可以用被动保护王丢丢。
后来，王丢丢离开青峨派，和林修等人一起到了落土区。与此同时，他得到了自己快要被销毁的消息。
他当时想，自己曾经对王丢丢说的“向死而生”，此刻，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有些慌乱，甚至脑子一热，就跑去找她。被她劝着回到自己的世界后，他慢慢冷静下来，也切实体会到了她当时的心情。
接下来，在“下一话预告”看见吴仓茗遇见危险时，王丢丢毫不犹豫地去救人，当时罗勒就想，她真不懂得保护自己——明明修为很弱，还试图去改变。
那就让他帮助她、保护她吧。
谁知道，在他帮助王丢丢，从失控的林修手底下救下众人之后，有人找到了他。
那次，他说是为了避免麻烦、回到系统的世界，实际上，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回去的。
让他回去的人，是一个“系统管理员”。
“系统管理员”是在系统的世界、管理系统使者的人，他们不仅仅负责销毁被废弃的系统，还负责管理各种世界的bug。
将他召回的那个管理员，告诉了他两件事。一件事，就是他曾经和王丢丢说过的，因为林修发现了罗勒、并说出了有关的台词，导致对于是否销毁他，出现了两派声音。
另一件事，是一个劝告。
“不要强行突破系统的限制。突破的次数多了，你会死得很痛苦。”
“死？”这个词对罗勒而言，略显陌生。
他是一个系统使者，可以在多部系统文里穿梭。在系统的世界里，只有“销毁”，没有“死亡”。
——如果“销毁”就是“死亡”，那他可以理解。
“不是销毁，是痛苦的死亡。”可能是怕他不理解，管理员又强调了一次。
系统管理员有比系统使者更高的权限，他们拿到的资料里，记载了一些离奇死亡的系统使者。他们和罗勒一样，突破了系统的限制，强行进入某部作品的世界里。
那些资料没有记载他们是如何突破、进入了什么世界、强行突破了多少次，只记载着，他们最后的样貌格外痛苦，五脏六腑均千疮百孔，身上没有任何完整的地方。
就像林修所在的漫画里，画的被“毒盅”毒死的人们。
“你们没有记录过吗？”罗勒不太相信。
“记录什么？”
“记录突破系统限制的那些人，他们突破了多少次、期间有什么变化，最后导致了那样的死状。”
听了他的问题，系统管理员笑起来。他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罗勒：“小伙儿，你觉得，在得知有这样的后果之后，还会有系统使者愿意强行突破系统的限制吗？”
系统使者所拥有的资料里，销毁了所有关于突破限制的资料，为的是让更少的人知道可以做这件事。接下来，这少数的发现了可以突破系统限制的人，就会被管理员一一找到，并告知他们后果。
听说了这样的后果的系统使者，纷纷放弃继续突破系统的限制。
毕竟，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况且，他们都是“只要老老实实办事、就可以得到永生”的系统使者。
他们从来不需要“向死而生”。
可是罗勒不一样。他本身就出了bug、要被销毁，在这情况下，他倒是更想多尝试一下。
重要的是，他的出现，往往能缓解王丢丢的燃眉之急。
作为一个被废弃的系统，自己的存在能够给人以帮助，就是十分有价值的事情了。
见他坚持，管理员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让他做好保密，管理员会记录他的行为。
在那之后，他每次突破系统的限制、强行出现时，都会观察自己有什么变化。
随着强行出现的次数增加，他反而不像最开始那样，一旦出现，就虚弱至极——他的体能渐渐恢复，甚至在半月岛时，他可以绕岛半周，还不气喘。
但回到系统的世界后，身体的变化开始出现。第一个变化，是他的慢慢听不清声音——先是从左耳开始，再慢慢到右耳。
王丢丢曾经说他耳背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次强行出现的机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先被销毁，还是先因为强行出现而“死亡”。
明明和眼前的小炮灰约定过，要多在漫画的世界刷存在感，来延缓自己被销毁的时间。
但是，多刷存在感，也会通向“死亡”。
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吧。
“噢，对了，我之前是不是忘了告诉你。”王丢丢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声音亮了不少，得意道：“关于怎么让你不被销毁，我想了一个法子，我称之为‘薛定谔的罗勒’。”
她眉飞色舞地告诉罗勒自己的计划，让他在漫画被反复提起，来延缓他的销毁。她甚至讲到，自己曾经想脱离主线、回到青峨派，但是想到这个计划，还是坚持了下来。
她坚信，这个计划可以让他被销毁的事情无限期搁置——只要漫画还在连载。
“你啊……”罗勒不自觉地弯起眉眼。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本来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