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因想着尽快赚到点银子，次日谢云时很早就起了。
她要备好慕澈的朝食和午饭，以防自己耽搁了时间，在午时之前赶不回来。
“我出去了，桌上的饭团你饿了就自己吃。”
慕澈也早就醒了，闭目靠在床头，听谢云时脚步走远。她日日早出晚归，这些天他早已经习惯，并不好奇她今天要去哪。
许久后，他才睁开眼，瞥了那两个饭团一眼，视线落在立在床侧的拐杖上。终于还是伸手拿过拐杖，慢慢挪到床边，借助拐杖支撑站起来。
不过躺了一两个月，骤然直立有些头晕不适应。
他咬牙扛过不适，待好一些了，再撑着拐杖往外慢步走去。双目长期处于昏暗的卧房，一时间觉得日光非常刺眼，脚下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及时用拐杖撑住。
慕澈原地喘一口气，摸索着门框站正。
这是他第一次打量这个院子，非常简陋，只有三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堂屋，剩下的就是他住的卧房。院中挂着用线串好的干笋，一排排的挂在屋檐下，整整齐齐。
想必谢云时总是在打扫，虽然陈设简单，但还算得上是干净整洁。
慕澈扫了一眼那晾在墙边的女子贴身衣物，皱眉挪开视线，伸手将腰间的淘沙剑剑柄一旋转，轻易打开一道暗口，从中取出小拇指大小的玉哨。
那玉哨成色极好，是无暇纯净的羊脂玉琢磨而成，上面刻一“慕”字。
男子注视那玉哨许久，终是放至唇边吹响。
随着哨声落下，一声鹰唳破空而来，惊空揭云。随后一道巨鸟的黑影遮天蔽日，在上空盘旋一圈，落在慕澈肩膀上。
那是只三尺高的成年苍鹰，头颈部分雪一样的白，身上却如夜一般的黑，黄啄黄爪，鹰眼凌厉，在面对慕澈时变得十分温顺，甚至用脑袋蹭了一下他的脸颊，非常亲昵。
仿佛老友重逢，慕澈冷冽眼眸也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意，伸手摸摸苍鹰脑袋，随后掏出一小卷纸塞进它爪子上绑着的竹筒子里。
“去吧，白首，送到定州去。”
他话音一落，苍鹰扑腾巨翅带起一阵罡风，急速飞起，很快就消失在这方天地。
谢云时匆匆赶到街口时，老远就瞧见男子等待在牌楼下了。
“刘镖师，您这么早就来了？是我来晚让您久等。”
她小跑几步迎上去。
刘桐双眼一亮，憨厚地挠挠头。
“也没多久，才一会儿谢娘子就来了。”
谢云时笑着行礼，从背包里掏出两卷饭团递给他。
“劳烦刘镖师随我跑一趟，这是您今日的饭团。”
刘桐接过饭团有些扭捏，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沉默了一会才支支吾吾道。
“那……我们就先去找牙人瞧瞧正街上的铺子？”
谢云时心中还纳闷，这刘镖师怎么瞧上去那么奇怪？虽然疑惑，但她终究不能表现出来，面上如常点点头。
“哎，好，刘镖师自然是比我懂的。”
两人并肩走着，刘桐很快带着她找到一位住在巷口的牙婆。
“小娘子是要位置尽量邻街一些，价格低，可以按月租的铺面？”
牙人李婆上下打量了谢云时一番，随后为难道。
“这样的铺子恐怕有些难找了，价低位置好的，那人人都想要，要不娘子随老身去看看再决定？”
谢云时也知晓自己的要求太多，乐不乐意做她生意还得看牙人心情，只能陪笑点头。
“那就劳烦李大娘了。”
牙婆带着谢云时两人看了三处店铺，都在临正街的巷子口，价格在五百到九百文一个月不等，月租价格要高一些。
“如何，这三间铺子算是很好的了，价格又实惠。”
谢云时纠结，她手头上的银子不过只够半年的租金，而且开店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添置，这也要添钱进去。
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刘桐悄声道。
“谢娘子只管挑，不够的银子我来就是。”
谢云时错愕，忙摇摇头。
“不必了。”转头对牙婆行礼，塞给她二十文钱。
“劳烦李大娘跑一趟，这算是茶水费，还请让我回去考虑一下。”
牙婆虽没有做成生意，但白得了茶水费，笑得合不拢嘴，点头招呼谢云时下次有需要再来找她，然后告辞离去了。
刘桐还不知她为何拒绝，再开口想劝。
“若是有看上的铺面就盘下来，银子算我借谢娘子的。”
谢云时心中警觉，虽她不是自恋的人，但她合理怀疑刘镖师三番五次示好照顾是有别样的目的，赶紧朝他行礼推拒。
“不必如此，是我做生意，又非是刘镖师做生意，您带我来瞧已经十分感激了。”
见她坚持拒绝，刘桐也不好太过强求，只得作罢，退而求其次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街上多留意，有合适的再和谢娘子说。”
人家没有逾矩之处，谢云时尽管心有疑惑，但也不动声色，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他不必再送，转头离去了。
刘桐不算唐突了她，她也不能当场摆出臭脸，谢云时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往后这种无端示好的，千万要警惕住。
她迟早要回去的，没必要在古代生出一段孽缘，这般既对不住他人，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谢云时叹气，甩甩脑袋，在集市上溜达，盘算着今日吃什么。
天气越发回暖，是时候做两身春衫，她和慕澈的衣裳是逃出洛城时买的普通布衣袄，其他多的一概没有。
柴米油盐真贵啊。
谢云时再一次嫌弃了慕澈一番，去布店选了几块棉料子，掐着身形与裁缝大爷比划尺寸。
“我想想，我家夫君的那两身，肩膀身长都再加两寸。”
她摸摸下巴，慕澈一个季节过去长高长壮了些，当然，也可能是长胖了，总之现在的袄子他的肩袖已经要短上一节。
付了裁衣的铜板，她溜达在街上。天气稍微暖一点就燥热得让人吃饭的食欲都减了不少。饭团不过取了个巧，别人也很容易学了去自己做，是时候想些新吃食卖了。
正头疼时，路过的粮店招牌让她眼睛一亮。上书几样货品名字，其中就有澄面，既现代的澄粉。
她原就想自己洗一些面粉，做成面筋和澄粉，但实在是费劲，所以一直搁置着，有现卖的自然是极好。有了澄粉，就可以做凉皮水晶饺还有端午青团等等，一年四季都好吃。
想到这里她的脚已经先思想一步走上前。
“店家，这澄面怎么卖？”
粮店掌柜迎上来，客气道。
“三文钱一斤嘞，小娘子要多少？”
“嗯……先来个五斤吧!”
谢云时爽快地掏钱，又买了点土豆粉，扛在肩膀上，迅速奔到菜市买了胡萝卜肉馅，还有两大竹蒸笼，所有东西一块塞在蒸笼里，搬着往家跑。
令她意外的是，慕澈没有待在房间中，而是坐在院子里的秃树桩上，身边放着那双拐杖，见她回来了只瞥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继续琢磨自己手上的舆图，端着一副高冷模样。
谢云时没想到慕澈居然自己接受了拐杖，这意味着他已经振作起来，要开始造反了，待他成功混上皇帝，她的任务也就可以完成。
一想到要回家了，她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并不为他的高冷而生气。哼着歌把所有东西放进厨房，脚步轻快地搬出小破桌放在他身边，再给他重新泡壶茶水，别让反派大佬渴着了。
今日天气难得放晴，出了一点太阳，确实可以在院中吃饭。
如此想着，她急步到厨房，先烧了一壶水，再将澄粉和土豆粉拿出来。
水晶饺原本该是水晶虾饺，但这犄角旮旯的小县城哪买的到鲜虾，有也都是死得透透的了，要价还贵，只能用肉馅代替，好在现在有春笋，这一份鲜味加持倒也还能将就。
五份澄粉加一份土豆淀粉，放勺细盐拌拌匀，等水滚开了再用开水和面，搅成絮状揉成面团，趁热和入一点猪油，用打湿的纱布盖上静置一会。
这段时间可以做馅，馅料很简单，古代食材新鲜，无需过多的酱料调味，只需剁了肉沫萝卜春笋沫，肉沫加盐酱油调味打进鸡蛋搅和上劲，再拌入萝卜竹笋沫，放菜油保水。
材料处理完成，可以准备包饺子了。
广式水晶虾饺并不像平常饺子皮那样擀，而是用菜刀侧面压出来的，俗称拍皮。一边薄一边厚，拢在手中对折往一边压褶，最后切去多余的厚饺皮，一只胖胖的半月形水晶饺就跃然掌心。
一想到它待会蒸好的样子，谢云时不争气的泪水几乎就要从嘴角流下，赶紧放下包好的饺子做下一个。
直到厨房传来带着竹香的蒸汽，慕澈才抬头瞧了那边一眼，粉袄女子身影半隐在烟火气中，她时而看看灶下柴火，时而站起来在灶案上忙碌捣鼓什么，偶尔抬起手臂胡乱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专注于手头上的功夫。
慕澈心中微漾，竟觉得这一幕格外美好。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居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后，立马懊恼扶额低头，继续看舆图，假装自己从未看她。
“来来来，尝尝，水晶饺。”
一只蒸笼落在他身旁桌上，温热湿润的水汽打在脸上，带着新蒸笼的竹香。
蒸笼中整整齐齐码着□□只胖胖圆圆晶莹剔透的饺子，包法与他从前所见过的不同，饺皮也格外稀奇，居然是半透明的，确实担得起水晶一词。
一只柔夷递上一双木筷，抬眼便对上一双水盈盈的杏儿眼。慕澈面无表情不再看她第二眼，接过木筷夹起一只饺子。
饺皮弹牙柔韧，咬开饺皮的刹那间鲜香爆发，夹杂着竹笋沫的脆和一丝甘甜，当得上一句色香味俱全，不论是口感还是口味都是极致的享受。
“味道怎么样？”
谢云时期待问道，她想卖水晶饺，就不能只以自己的口味为准，还需参考古代本地人的意见。
慕澈面上淡淡没有立刻讲话，一口吃掉筷子上剩下的一半。
“不错。”
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不咸不淡的两个字，手上筷子却不带停留地夹起第二只水晶饺。
口嫌体直，谢云时无语，心道这反派还有点傲娇。不过，既然能得到从前锦衣玉食的慕二公子的肯定，她心中多少也有些底了。
或许可以搭个简陋茶寮，卖些茶点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