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决绝
看着眼前此时正站立在窗边的妮娜，弗莱特四世才猛然发觉，她竟已然长得和萨琳娜如此相像了那头象征着安格斯家族血统的银发，以及那一双宛若星空般的眸子，仿佛在不断地暗示着他，这一定是诸神赐予他的孩子，哪怕体内并没有流淌着他的血脉。
弗莱特四世捋了捋自己的思绪，平复了一下因为突然沉浸在回忆里而动荡的情绪，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有什么事情吗？妮娜公主”
他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得冷淡。
“是的父王”
妮娜撕下了以往的伪装，她说话的语气，透露出与其年龄极其不相符的成熟。
“我希望父王能够赐予我爵位”
妮娜用十分平缓的语调说道。
“爵位？荣誉爵位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还有其他事吗”
弗莱特四世不以为然地说道。
“父王，我所说的并不是荣誉爵位”
妮娜正色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想要封地？荒唐！”
弗莱特四世眉头微微皱起，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刚刚死里逃生的“公主”，竟然会跑到这里，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说想要封地。
“是的父王”
妮娜不为所动。
“妮娜公主，你以为赐封领地是孩子的游戏吗？爵位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头衔！你要管理你的领民，要治理你的领地！随时准备平叛可能发生的叛乱，面对蓄谋已久的刺杀！你还要处理领地的各种大小事务。你要主持法庭，要征订税务，必要的时候你还要担任将领为王室征战！”
弗莱特四世感觉自己有点较真了，这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自己说的这些话她未必能听明白，他平缓了一下情绪。
“好了，妮娜公主，如果你还要说这种孩子话的话，那么你可以适可而止了。”
弗莱特四世看着眼前的妮娜，眼神中透着失望，有些疲惫地搀扶着额头
“那么，退”
正当弗莱特四世准备让妮娜退下时
“父王，我想您心中已然很清楚王国现在的处境，现在的王国，已经不复当年的荣耀了，我对王室的权利丝毫不感兴趣。虽然可能是因为母亲大人离世的原因，让您对我心怀芥蒂，但我依然还是很感谢您和王室。但是，很抱歉父王，我并不认为王室能够给予我想要的幸福，也许这么说会让您稍感不适，也有失礼节，我在此对您表示歉意，毕竟在您看来，我只不过是继承了王室血脉的臣子，或许哪天您就会迫于压力，将我嫁给帝国的某位皇子呢？而且，我已经为王室付出过一次生命了，就算”
“妮娜！！”
弗莱特四世用近乎粗鲁的呵斥，打断了试图继续说下去的妮娜。
他用一种饱含悲愤、痛苦、惊诧的眼神看向了眼前的妮娜，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少女无情的话语，暗含讥讽而且字字诛心，就像一把尖刀，在不断地剜着他的心口，彻心彻骨，让他悲愤欲绝。
弗莱特四世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让他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下，便承受了妮娜这些年来积攒在内心的怒火。他既震惊于妮娜那与年龄完全无法相符的心智，又悲痛于心中那无法言说的密秘。
各种心绪涌上心头，一股悲凉之感从弗莱特四世的心中滋生蔓延开来，他剧烈的咳嗽了几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妮娜些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国王陛下，弗莱特四世，她的父亲。
今天下午的这番谈话，早已在她的心中预演了好几遍。在她的预想当中，当自己撕下伪装，直接了当地说出，这些两人早已心照不宣的事情时，弗莱特四世会表现得异常愤怒。然后她就会说清道明，她想要获得封地的实际意图，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并利用弗莱特四世对自己的愧疚，让他准许赐封领地。
但现在的事态，俨然并没有按照妮娜事先写好的剧本继续发展下去。因为此刻，她在弗莱特四世脸上捕捉到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悲伤？而且还是过于沉重的悲伤，已经近乎悲凉
妮娜的脑中立即闪过无数种可能，她隐隐感觉到，弗莱特四世这些年来，之所以刻意对自己表现得如此冷淡，似乎并不只是因为母亲大人的离世，而是还有其它需要隐瞒的原因。而且这个需要隐瞒如此之久，以至于弗莱特四世不惜十几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原因，一定事关重大。
一念及此，妮娜就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强烈的疑惑。突然，念头一闪，一种可能性在她心里油然而生。她猛地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弗莱特四世的眼睛。
“父王，在你的心中，母亲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萨琳娜，她是我唯一真正爱着的人，她曾是我的一切我和你的母亲在一场宴会上相识，见到她的第一眼现在回想起依然像梦幻一样那是一头如月华般的银发如精灵般奥妙的身姿我为她深深的折服了”
弗莱特四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好像真的见到了他的最爱之人，他的脸上露出沉醉的笑而后又被无尽的痛苦所淹没
“她终究是没能成为我的皇后妮娜，这就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浓郁的悲伤仿佛要从他的心中溢出。
“那么您有没有想过我是说母亲大人有没有可能爱上了其他人然后”
妮娜问出了这世间最唐突的话语，冰冷、刺骨。
房间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弗莱特四世的目光就像凛冬的寒风，直直地阴冷地刺向眼前的这位亵渎者。
“嘭”的一声巨响，玉制的圆桌碎成粉屑，原本的桌角处，此刻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嘭”，门扉被狠狠撞开，身着华丽魔装的骑士手执利剑冲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而后就无声地退了出去。
“妮娜公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冰冷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那是来自弗莱特四世，一位英雄领域的人类，散发出的凛冽杀气。
妮娜本想，试图通过激怒弗莱特四世，来使他暴露一些有关自己身世密秘的细枝末节。但她似乎错误的预计了，弗莱特四世对母亲那深沉痴情的爱。
那一瞬，当她说出那令自己内心现在饱受懊悔折磨的话语时，她没有从弗莱特四世的眼神中，看到哪怕一丝的躲闪或动摇。他的眼睛像熊熊燃烧的火炭，眼神如凛冬的寒风。
“说吧，你想要哪一块封地？我想你是知道的，王室的领地已经不容大幅缩减了”
弗莱特四世躺靠在沙发上，十分不耐烦地说道
“我对我说过的话表示很抱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父亲”
妮娜一脸歉意的说道。
弗莱特四世有些看不透他的这位“女儿”，沉默了一会儿。他语气稍稍放缓，说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妮娜，说吧，你想要哪一块？”
“您大可放心，父亲。我不会让王室为难，我想要的封地是这块”
妮娜抽出一张精致的纸质地图，在空中摊开，她轻轻伸手，指着地图上王国北部与星联山脉相邻的一片领地，说道
“请您，将这块领地赐封给我，父亲”
弗莱特四世看着妮娜手指所指向的那一块领地，眉头深深皱起，但并未说话。
“我知道您的疑惑，父亲。不过您大可不必操心”
弗莱特四世沉默良久，而后说道
“我同意了受封仪式将会在明天的殿堂内举行，你退下吧”
弗莱特四世轻声说道，便背过了身去
走到门厅前，妮娜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朝弗莱特四世深鞠了一躬，轻声说道。
“谢谢你，父亲”
而后她便推开门扉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