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帕子
“你怎么来了?”应宝珍目送温眉远去,转头看卫峤。
从她离开饭馆到出了衙门也就个把时辰,他还是叮嘱了胡氏和李柔娘安心在饭馆忙活。卫峤近些日子也神出鬼没,怎么跑这里来等着了?
“我如何不能来?”话说出口卫峤便明显地顿了一下,生硬地缓和语气:“珍娘,你为何不去让人找我来?”
他明显也是匆匆过来的,一身黑色短打,原本瓷白的脸被晒红,目光中的担忧也不似作伪,似乎在衙门外面等了很久。
衙门重地,候审人的亲属也只能在外面等着,如今日头渐毒,难为他顶着日头晒了这么久。
应宝珍想明白这个,顶着卫峤灼灼目光:“是我考虑不周,可只是柳大哥那边似乎出了事情,巡捕要找应家人上堂,这才匆忙离开。”
她小心说完一番话还试图笑笑缓和气氛,硬着头皮想递给卫峤帕子擦汗:“先擦擦汗吧,今日天热,你看看你脸都晒红了。”
却没料到卫峤的脸色并未转好,咬牙切齿一般收下她的帕子:“你……究竟带了多少帕子在身上?”
“没有多少啊,”应宝珍下意识地反驳:“就两三张吧。”
帕子用处很多,做起来不费劲,李柔娘又心灵手巧,给她裁了不少带在身上,权当备用。
今日来得匆忙,一张帕子给了温眉擦眼泪,最后一个给了卫峤。
其实卫峤手上的帕子是她最喜欢的,李柔娘在上面绣了她的名字,还按她画的流氓兔图案绣了上去。
李柔娘原本还看不太分明她的喜好,被她哄了两句便也帮着绣上去了。
应宝珍原来还想着等下她拿回去,这一下看着卫峤神色,不太敢说出那句话。
方才给温眉擦眼泪的帕子也就算了,小娘子正伤心流眼泪,她怎么好开口把给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眼下自己和卫峤也算混熟了,这件事也不难开口吧?
应宝珍这般想着,眼神瞥向卫峤。
卫峤抿唇,在她探究的目光中把帕子叠好放怀里,只说:“走罢,我们先回饭馆去。”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突然过来:“方才事情闹得厉害,我听见街坊邻居议论纷纷,突然听见有巡捕去饭馆,一时心急,问了胡夫人,才知晓你被巡捕带走了。”
说到这里卫峤眼含嗔怪地看她一眼,眼睫落下一个令人心颤的弧度,似有万语千言。
应宝珍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最喜欢的帕子塞怀里,刚想说什么便看见他明显有些委屈的神色。
那一眼看得应宝珍心生愧疚,她吱唔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嘛,我也没有出什么事对不对?”
“只是柳大哥和周冕有斗殴,牵扯到邹洋同我们家的事,让我当堂对峙。”应宝珍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受到惊吓:“知县还判了邹洋赔偿家里的损失,给他不小的教训。”
应宝珍冲他眨眨眼睛:“这个结局也算好的不是吗?”
邹洋是泼皮无赖,就算把他关衙门里他也只当是混吃混喝,不如罚他银子能让他真心实意地肉疼。
五两纹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权当维修费和精神损失费了。
拿着这银子去修驴车,家里的驴也养好了,便不必再麻烦卫峤每日还得早起陪她一起去送应窈上书塾了。
应宝珍这般思忖着,因着卫峤家里的是马车,养的马也颇有脾性,不听卫峤以外的人的话,每日还得麻烦他早早起来。
卫峤虽然没说什么,但应宝珍心里总过意不去,如今驴车修好了,他也能休憩一番。
她同卫峤一边往饭馆走,一边说了自己的安排。
没想到卫峤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提议:“我只把窈娘当侄女看,照顾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况且我送你们二人去路上也有个照应,不然我也总忧心。”
“珍娘,”卫峤难得语气严肃:“你若是愿意正眼看我,便不要再推拒,我也想尽一份力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应宝珍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点点头。
卫峤事忙,只送她到饭馆门口,胡氏和李柔娘便迎了上来。
“珍娘,”李柔娘一脸紧张:“方才隔壁镇子来人要交货,实在走不开才求了卫峤过去寻你。”
应宝珍表示理解,交货逾期饭馆还得赔偿他们的损失,更影响信誉,麻烦得很。
她只道:“阿娘嫂子不必担心我,只是被知县大人传唤走对口供罢了。”
“究竟是什么事才让巡捕传唤你和邹洋去?”同样在饭馆里焦急等待方猎户问。
他今日得空送了些他猎到的山珍过来,便看见胡氏和李柔娘长吁短叹,问了才知晓是应宝珍被巡捕传唤走了。
应宝珍叹了口气,坐下同他慢慢说:“惹方叔担忧了。”
“是昨日柳大哥和周冕起了口角,周冕喝了酒便同他扭打起来,受了好些伤。他娘便去告官,知县审问的时候又牵扯出周冕和邹洋他们在饭馆生事的事情,才传唤我们二人过去。”
应宝珍喝了口茶:“但咱们也没有确凿证据,只让邹洋出出血,罚了银子便作罢。”
“哎,”方猎户听得皱眉:“这帮混账东西!”
他早听说应宝珍和周冕的矛盾,也知晓他私底下的阴私手段,正对他们几人嗤之以鼻。
方猎户还自告奋勇想帮着她们巡查院子,便被卫峤截胡,看胡氏她们并不抗拒便作罢。
应宝珍安抚他:“方叔不必介怀,如今这一遭狠狠敲打了他们,想来也不敢做出什么事了。”
方猎户不善表达情绪,只沉着脸点点头。
胡氏也听巡捕说了大概经过,看应宝珍神色如常便放下担忧。她叹口气看着卫峤走远的身影:“哎,阿峤也是个好孩子。”
应宝珍附和般点点头。
李柔娘也感慨:“卫小郎君着实幸苦了,难为他小小年纪,为着咱家操劳这么多。”
眼下卫峤带着卫吉住在应宝珍家院子里,为了表示避嫌,只肯把物什放在她们收拾出来的屋子里,晚上便睡在搭在院子里的棚屋中,彻夜亮着烛火表示并未越矩。
他一开始来的时候邻里街坊还十分担忧,以为是应宝珍家又惹上了赌坊的人,卫峤是来寻仇的。没料想他勤快又沉稳,帮着大家做了不少事,便也对他放下戒心。
应宝珍越想越感慨,自己只是稍微帮了一下卫吉,给他几顿饭吃,便结下善缘,同卫峤有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