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确认清除标记吗?”
陆以朝离开了。
面对周简咄咄逼人的责问, 他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
为什么没有选祁砚清。
为什么不选他陆以朝一路疾走,踉跄地撑着一棵树, 呼吸带刀似的喉咙里充斥着血腥气, 他受不了地弯下腰,心脏很疼。
他眼前一直出现悬崖前的那一幕, 疾风把祁砚清的长发吹散, 宽松的白衬衣灌着风, 他萧条伶仃看起来很脆弱。
他们没有对视一眼,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祁砚清说在等他。陆以朝眼底红得更厉害了, 如果那真的是最后一面 一想到这里,他心脏就猛地传来阵阵刺痛, 撕扯痉挛,他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
“祁砚清”他低低地叫这个名字, 尾音不稳地颤抖着。825360164
他用力压住酸涩的眼皮, 祁砚清下坠的画面总在他梦里出现,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都拉不住。
[陆以朝,我要走,你拉得住我吗。]
这句话像魔咒,反复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让他痛苦,让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做过什么。
他恨不得跟着一起坠入深渊。
当时见到祁砚清的时候,他还觉得可笑, 这就是祁砚清跟陆尧合作的下场。
这就是祁砚清又背叛他的下场!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 他不如推着祁砚清一起跳下去!
不爱他的祁砚清,不如跟他一起死。
他恨透了祁砚清。
可他没舍得。
也根本没想到祁砚清自己不要自己了。
可这件事也不难猜到,那么骄傲的祁砚清, 怎么会受他摆布让他选择。 陆以朝扶着膝盖半蹲在路边, 手颤抖着拿出烟点上,深吸过肺又闷咳几声, 有眼泪砸在地上,他用力咬着烟蒂, 口腔里泛着血腥气。
他之前不抽烟,可在祁砚清离开的那段时间, 他恍惚地闻到烟味,就觉得祁砚清好像还在。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没人再笑着喊他陆总。
没人再黏着他睡觉, 非要靠在他怀里才肯乖下来。
他抱了一堆祁砚清的衣服,玫瑰香气越来越淡了, 他就越来越烦躁不安。 要是那个时候坚定地看他一眼就好了。
可是他没有。
他没有。陆以朝蹲在路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腺体又在疼,白兰地信息素无法释放。
他想祁砚清。祁砚清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 过量的运动让他现在肌肉酸疼。
腰腹都疼,眉头紧皱着,撑着床坐起来。
“喵。”花雕在枕头上打了个滚, 懒洋洋地伸直前爪,指甲勾住祁砚清的袖子。
祁砚清摸着花雕毛茸茸的肚子,心情就好了不少。
“爸爸饿了,出去吃点东西再跟你睡。”
“喵。”花雕黏他,小爪子用力不让他走。
他一动,花雕的爪子就更用力, 锋利的弯甲透过轻薄的睡衣, 在他胳膊上划出血痕。
祁砚清却笑了,心满意足地抱着花雕, 眼睛漂亮又温柔,
祁砚清抱着花雕出去,花雕懒散地趴 在他肩膀上,是只好黏人的小猫咪。
祁砚清看了看时间,快凌晨三点半了, 他真是睡了够久。
一出卧室就发现客厅还开着夜灯,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不知道在看什么。 花雕跳到地上,去猫爬架上爪板子。
白繁听到声音就回头看去,温柔地笑起来,
祁砚清不看他, 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一杯酸奶和面包, 然后就要回房。
白繁局促地站起来,挡在他面前,“这些太凉了, 我给你把饭热一下吧,几分钟就好了。”
祁砚清吐出一口气,“用不着。”
“别吃这些了,真的不太健康。” 白繁拿走他手里的酸奶,觉得冰手, 他皱眉把面包也拿走,“你先坐下, 马上就好了。”k30k
祁砚清沉默着坐在餐椅上,这边开了灯, 能看清白繁泛红湿润的眼睛。
他看向白繁放在一旁的手机, 上面是他和祁楚星小时候的照片。
三四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很像, 但还是能一眼分清两人。
祁楚星爱笑,他几乎没有那么灿烂的时候。
白繁在热汤,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看到他在看照片,他过去把屏幕暗灭, 温和地看着祁砚清,“睡不着, 就想到了你们小时候,随便看看。”
“想到你很小的时候,也天天粘着我叫爸爸, 奶声奶气的很可爱。”
祁砚清眼眸半垂着,一言不发。
白繁把热好的汤放在祁砚清面前, 看着他清瘦的身骨,眼里晃着水光,1 我想了很久,我都没有好好照顾过你, 发情期也没教你怎么安稳度过"
“这些也不用你,学校都会说。”祁砚清说。
白繁轻抿着唇,坐在祁砚清对面, 应该没有父亲会在孩子面前如此不安吧。
“砚清,我之前对你疏忽太多, 但我还是想认真地告诉你,我没有不爱你。” 白繁声音有点哑,专注地看着祁砚清。
“我们用错了方法,错过了和你最亲密的时候, 也做错了很多事我对你不够好, 但我真的没有想过不要你。”
“你现在长大了, 你当然有可以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爸爸当初给你的爱太贫瘠,让你现在讨厌我 我仔细想了想,你这样做也没错。”
白繁的声音太温和了, 他不管是在苛责还是疼爱,都很温和, 都在讲道理。
“那从现在开始,爸爸改变, 我向那几年对你的偏见道歉,是爸爸不好, 对不起。”
白繁看向祁砚清,“你可以回家吗 不说公司,也不因为任何人, 你可以随便跟爸爸提要求,爸爸尽量满足你, 别再把自己推出家门,好不好“
他看着祁砚清,看着他孑然一身的模样, 看他落寞地坐在餐桌上 他的砚清过得不开心,很孤单。
夜晚很安静,白繁的语调很平静。
祁砚清抬头看向他,罕见的没有发脾气, 算得上冷静,“还有吗,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嗯”
白繁想了想,笑了下,“想来想去, 最应该的就是先说对不起。” 祁砚清点点头,“好,那说完了是吧。”
他冲白繁伸手,“钥匙给我。”
白繁愣住了,笑容凝固,手心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爷爷家的钥匙,给我。”祁砚清语气加重, 爷爷把这里留给我了,这里就是我的。”
祁砚清锋利的眼眸带了一点不耐烦, 或者我给你钱,把属于你们的那部分买过来。 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砚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要钱。” 白繁焦急地看着他,“我就想好好对你
祁砚清冷静地打断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这里任何东西我都不想换,把钥匙给我, 现在就给我。”祁砚清说着指骨用力敲了几下桌子,语气冷厉, 我的东西,给我。”
白繁呼吸颤抖,慢慢去掏口袋,“砚清,” 砚清"
祁砚清:“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清清楚楚的,没敢漏听一个字, 你的意思我明白, 我也相信你现在是真心想弥补。”
白繁听着他的话,眼泪就悬在眼眶, 以为有了一线转机,他连忙说: 爸爸是真的想为你好。”
祁砚清点头,明艳又苍白,他看着白繁眼睛, 没有嘲讽轻蔑,没有怒骂激动, 他一字一顿地说:
白繁眼皮抖了一下,眼泪瞬间落下来, 怔怔地看着他,身体微晃了下。 然后他把钥匙放在桌子上。那碗热汤祁砚清没有碰,他拿着酸奶和面包起身。
"花雕,回来了。”
花雕喵喵叫了一声,跟他进了卧室。
白繁站在原地,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
祁砚清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 讨厌就是讨厌,谁的就是谁的, 不跟别人虚与委蛇。
都说人在成长中会被磨平棱角,会逐渐学会妥协。
可祁砚清不会,他好像生来就是这样。接下来的几天,祁砚清都在养身体。
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不出门。昏暗的房间让他有了一丝微弱的归属感。
他属于自己,他本来就不被任何人掌控。
可他也常常觉得被什么东西束缚, 想挣开却找不到豁口,他总在半夜惊醒, 觉得疲倦,可他明明睡了一整天。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标记。陆以朝的标记洗掉,他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谈妄接到了祁楚星,大概一周没见了, 祁楚星看起来还是很瘦, 上车后就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没休息好”谈妄问他。
“哈哈哈不是,坐车就容易犯困嘛。” 祁楚星看着窗外,手一直放在腿上, 轻轻搓着裤子。
谈妄余光扫了他一眼,也笑了,“怕我”
“啊我怕你干什么。”祁楚星笑着转头, 明亮的眼眸带着笑容。
“我还以为小朋友都一样,见到医生就害怕。”
“哈哈哈怎么会。”祁楚星看起来挺开心的, 一切正常,如果没有黑眼圈的话。
谈妄说:“今天要开始给砚清注射阻隔剂了, 第一阶段药物剥离标记,怕有危险, 需要你的信息素进行治疗,五分钟就好。”祁楚星点头,“嗯嗯好,再长点也没关系, 先保证我哥的安全。”
房间里。
谈妄拿出阻隔剂,再次向祁砚清确认, 砚清,注射这种阻隔剂之后, 会对标记造成一定程度的毁损, 你的腺体会有一系列不可控的反应,损坏的腺体无法修复, 接下来就必须做清除标记手术。”
谈妄说着给他做好消毒,带着手套, 轻轻按住他的腺体,“砚清,我再向你确认一次, 确认清除标记吗,要注射吗”
祁砚清点了点头,平静地看着某处,
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