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洗了
“老宋,你说啥呢?”吴振阳刚给罗天齐摆了个怪异姿势和他合拍了一张,听到宋京舟说了句什么,不过声音太低,外面其他包厢的嘶吼声太剧烈他没听清。
宋京舟匆匆回了他一句,“没什么。”
再一回头,刚刚和他说话的人已经歪过头睡着了。
宋京舟失笑,弯腰拉住原野左胳膊将人带起靠在自己一侧,手圈住他的腰,收紧了些。
原野喝醉之后倒是挺安静,让走就走,让掏身份证就掏,估摸着让把他自己卖了他也能找块牌子写“一百块卖自己”。
怕他们几个醉鬼晚上出事,宋京舟就开了两间双人房,他和吴振阳一人看一间。
现在才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电梯间没人,宋京舟按了上楼键没一会电梯就下来了。
他将原野扶进电梯,按下楼层。
电梯门缓缓地关了,紧密的空间安静得能听到原野细微的呼吸声,起起伏伏,平稳顺滑,像条弹跳的鱼。
原野手搭在宋京舟肩上,整个人的平衡支撑全靠宋京舟拦着他的腰,他低着头,露出的后脖颈都泛红,透着酒的粉色。
在电梯上升到第七层时原野忽地抬起头,迷茫却又肯定地转过头望向宋京舟,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
忽而一笑,反身将宋京舟困在自己和电梯壁之间,凑近他,与他脸贴脸,说出的话都带着软糯的酒气。
“宋京舟,我好喜欢你。”
宋京舟知道他这是醉话,就像刚刚在ktv里那句,大概率明天醒了他什么也不记得,继续没心没肺地以为自己装得很好站在他面前对他笑。
他揉了把原野的头,左手却是垂在身边,说:“小笨狗,不许耍赖。”
我要你在清醒时大大方方地对着我说喜欢,那么我也会不管不顾地永远追随你。
原野醒了,头疼得跟有人在里面放炸弹玩儿一样,太阳穴突突地跳。
时间还早,估计才刚过六点,落地窗外还是沉蓝色混着黑,几颗细碎的星子挂在尽头。
倒是漂亮,可,他现在没有心情欣赏——
他的身边有另一个人的体温,比他的稍高一点。
他离原野很近,近到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他熟悉的冷杉。
所以说,现在,他和宋京舟睡在一张床上!
这让他怎么冷静!
草!昨天倒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在宋京舟唱了歌就断片了,不会是他生拉硬拽着宋京舟不让他走所以两人才躺在一张床上的吧?
原野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转过身,呼吸一滞。
宋京舟是面对着他这边睡的,现在他俩面对面,不过二三十厘米的距离。
宋京舟的睡相很乖,眉眼舒展,呼吸平稳,纤长浓密的睫羽也陷入沉睡,密密的一层,像两把小刷子。即使这么近,也找不到一丝瑕疵,如同一块被打磨好的玉。
往下是高挺的鼻子,再往下是粉嫩的唇。
宋京舟的上嘴唇有些薄,唇峰很明显,唇角细长,像是自然带着笑。
原野幻想过无数次吻上它的感觉,软的、热的、湿的,想象它轻启叫自己的名字,尾音绵长,带着撒娇的意味。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中冒出,越滚越沸,叫嚣着推他上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原野都能数清宋京舟的睫毛。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吻上了——
在他和宋京舟的唇只有一分的距离,似乎只要微微打个颤就能触碰到的时候,他忽地停下了。
他这是不是趁人之危?好像不太厚道?
原野低头看了看白色的床单,又拧眉看了看熟睡的宋京舟,终还是又躺了回去。
但是肉到嘴边他又什么都不做,巨亏啊!
思来想去,原野伸出一只手指在宋京舟唇上轻点一下。
如他想象一般,又温又软,感觉按下能够弹起。
他缩回手,将手指在自己唇上狠狠抹了一下,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唇上细细的甜。
妈的,右手他这辈子都不洗了!
原野起身去了浴室,下床时动静很小,还贴心地把被子铺好。
在他走后,原本应该睡着的宋京舟却缓缓地睁开眼,手覆上嘴唇,唇角轻勾,轻轻舔舐一下。
嗯,水蜜桃味的。
原野解放完又睡了一觉,再醒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床边已经空了,另一张床睡着乐在立,这会还在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手机里有未读消息,宋京舟上午八点多给他发的,说自己有事回家了。
宋京舟这个回家频率是真的高到离谱,几乎是逢周末就回家。原野家也离得近,他最多一个月回一次家。
他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快有一个月了吧?那今天顺便回一趟家吧。
他跟叶仪兰说了声,让她给自己留饭菜。
原野洗漱的时候乐在立醒了,刚好也有人敲门,他去开,发现是魏子越他们,一个个也是萎靡不振地揉着脑袋问他们去不去吃早饭。
乐在立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你们先去吧,给我和原哥点一份,位置记得发我。”
原野赶忙吐了牙膏沫,胡乱冲一下,说:“我待会回家吃饭,就不去了。”
乐在立兴冲冲地问:“你要回家?阿姨做闷猪蹄不?”
原野就大一的时候给乐在立带过一回叶仪兰做的卤猪蹄,他记到现在。
他今天心情不错,说:“今天没做,明天让她做,给你带热乎的。”
乐在立高兴地能蹦三尺高,猛扑向原野,喊道:“原哥我爱你!”
原野伸出手打住他的动作,“停!洗脸刷牙去!满嘴酒味臭死了。”
魏子越和钱文才都是外省的,来学校得坐三个多小时飞机,特羡慕他们这些本地的学生,更加羡慕乐在立有本地的人带吃的。
魏子越叹了口气:“唉,真好,我也想吃妈妈做的热乎乎的饭菜。”
乐在立从浴室里探出个头来,含着牙刷模糊不清地问:“宋京舟不也本地的嘛?他不经常回家,让他给你们带呗。”
魏子越小声地说:“他家是单亲家庭,他爸也忙,平常都是保姆做饭。”
乐在立惊地差点给牙膏沫吞了,张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缩回去刷牙了。
魏子越见原野愣半天,拍拍他的肩说:“是难产去世的,老宋对她没什么印象,倒也没多伤感。”
原野说:“知道了。”
这年头单亲、离异家庭确实挺常见的。但他对宋京舟这事挺惊讶的,因为宋京舟的性格。
宋京舟太乖了,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从来没见他发过火,像是一块海绵,不知疲倦地吸收所有的喧嚣,却从未释放。
宋京舟和他爸的关系一看就不太好,原野一直以为他之所以能长成这么乖顺是因为有个善解人意的妈。
他想,要他原生家庭是宋京舟这样,准得混成个啥也不会只会发怒的小流氓。
原野到家的时候十二点半,叶仪兰为了等他,今天午饭做得晚,和他一起吃。
原野问:“我爸呢?不过来吃饭?”
叶仪兰冷哼一声,“一大早上起来看到只好看的麻雀,脸都没洗就出门了,这会还没回来呢。”
原野点点头,对原之鹤这种疯疯癫癫的行为已经习惯了。
他还在想着宋京舟的事,在回家的路上他给对方发过消息,只是简单地问个好,果不其然又是没有收到回复。
叶仪兰见他已经第三次把饭喂歪,终于没忍住,问:“这不要入冬了么?你咋跟思春一样?”
“啥啊,在想同学的事。”
叶仪兰瞥他一眼,给他夹了块排骨,“咋?之前不还说你们班女生长得都还不如我么?这会又念上了?”
原野吃了排骨,懒地理叶仪兰的不正经。
叶仪兰好奇地问:“因为啥事愁成这样?跟我说说呗?”
原野叹了口气,说:“真不是因为女生。”
叶仪兰愣了下,纠结地说:“男生啊……男生,也不是不行……你在上还是在下啊?”
原野:……?
恰巧原之鹤回来了,叶仪兰忙跑过去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只见原之鹤的表情从兴奋到疑惑,最后怒目,随手抄了只拖鞋,三步变两步跨了过来。
“兔崽子,你给我过来跪下!”
原野淡然地看了两人一眼,无奈地对原之鹤说:“爸,你怎么还轻易信我妈说的话啊?”
原野他们一家真没个正型,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原之鹤,自然狂热爱好者,曾大冬天为了观察两只蚂蚁在雪地里守了俩小时,成功高烧进医院住了两天。
叶仪兰,看着挺正经,悬疑小说迷,日常总喜欢猜测别人的行为,一句话能给她曲解出八百个意思。
原野曾被她造谣过不举、喜欢乐在立、和隔壁小区的狗打架、抢李大妈她孙子的棒棒糖,等等。
虽然这次叶仪兰的猜测不能说完全不对,但原之鹤一听就信了是真的离谱。
原之鹤一愣,瞅了瞅叶仪兰,她吐吐舌头,说:“谁叫你儿子不肯跟我这个当妈的说话。”
原之鹤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乖,都是他的错。”
叶仪兰笑眯眯地掐他手背上的皮,将他的手拎起来,“你刚刚这只手握了拖鞋。”
原之鹤怪叫:“诶诶诶!疼!”
原野摇摇头,无语地离了饭桌,回房间了。
原之鹤被叶仪兰揪着耳朵,还不忘对原野说:“诶!你房间我放了几本书,你收拾的时候小心点,别给我弄皱了。”
原野开了门,对原之鹤的“几本”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这满床大大小小的书是几本?
早知道今天就不回来了,原野边收拾书边想。
原之鹤的书都是跟花花草草、花鸟鱼虫有关的,有一本摊开着,上面还拿记号笔做了笔记,原野随意扫了眼——
向日葵,花语: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