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笨狗
原野出门的时候是将近十点，结果过了十一点才到家，被他妈好好数落了一顿。
他妈叶仪兰是在炖红烧肉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里酱油空了，让原野去买的，等他回来，红烧肉汤汁都炖干了。
叶仪兰一把夺过原野手里的酱油，转头去补救那一锅白花花的肉，念叨着：“隔壁罗大妈她家五岁的孙子打个酱油都只要十分钟，你这一去一小时，咋？你从城西跑城东给我买的？”
原野嘿嘿一笑，“城东到城西一小时可不够。”
叶仪兰瞪他一眼，木铲在炖锅里搅动两下，后期补色的效果差强人意，她兴悦地勾起唇角。
“好了，快把你爸从书房拽出来准备吃午饭了。”
原野他爸原之鹤是个初中数学老师，放假的时候喜欢研究大自然，什么花花草草，昆虫动物之类的。
一般来说白天里几乎看不见他人，但下个月他们学校要评年度优秀教师，这段时间一放假他就缩书房里学习。
原野好说歹说是给他爸从书房里劝出来了，一大堆什么“不吃饭伤身体啊”之类的理由不如一句“你不吃我妈得发飙”来得有用。
叶仪兰给原野满满盛了一碗米饭还冒尖，原野接过，“嚯，妈你这喂猪呢？”
叶仪兰嫌弃瞅他一眼，“看你那样，瘦得跟猴似的，谁家要养你这样的猪那得亏死。”
原野一听不服气了，忙撸起袖子给她看自己的肌肉，“咱这是劲瘦！要啥肌肉有啥肌肉！”
叶仪兰挥挥手，“去去去，你那鸡爪别丢人现眼了，都不够卤个菜。”
原之鹤忽地看向他头，皱了皱眉，“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叶仪兰夹了筷子空心菜，“你说你这个爹当的，儿子昨天就回来了，你现在才发现他头发跟狗啃的似的。”
原野：“等下，妈，爸的原话里并没有那个比喻。”
叶仪兰戳了戳他那之前被剃秃，现在才长出短发的一条横，“你看看这剃的，罗大妈她家狗啃两下说不定都比这效果好。”
“………”
原之鹤气定神闲地问：“我记得你不是国庆刚做的头发么？怎么就剃了？”
“染完那颜色就后悔了，但我这发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太细软了，短时间内多次染发得掉光，所幸就直接剃了。”
要让他妈知道他是为了追个男生把头发整成这样他妈准得给他拔秃。
叶仪兰：“发质不好嘛就不要染，现在这黄毛刺头难看死了，到时候黑头发长出来了，跟坏掉的猕猴桃一样。”
原之鹤：“你这样的在我们学校得被教导主任叫家长。”
原野摸摸头，离剃头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虽然头发长出来一点，但也不长，依旧扎手。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青春帅气。”
只见他妈和他爸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模一样嫌弃的表情，眼神里满都是：这孩子脑子坏了扔了吧，咱去福利院领养一个。
原野惊，问：“难道这样很丑吗？！”
不存在啊，他剃了之后虽然回头率更高了，但是宋京舟都没说过发型不适合他……好像也没夸过？
难道是丑到宋京舟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原之鹤：“丑倒不至于，脸摆那呢，但也不帅，像高中小混混，还是专门抢小学生钱的那种。”
原野：……虽然但是，爸你有点还真说对了。
原野一直纠结到晚上，终还是没忍住想问问宋京舟对自己发型的看法。
别忙活半天，打个白工。
他对着镜子比划半天，终于找到个自认为十分帅气的角度，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咔擦”拍了一张。
……这脸色屎黄，脸大如盆，五官歪曲的不知名生物是谁？
又忙活半小时他依旧没能照出一张满意的照片，无奈只能对着镜子用后置摄像头拍了张半脸照片。
幸好上次在理发店拍了张照，能有张照片做参考。
原野看看理发店那张照片又瞅瞅镜子里的自己，左偏偏，右抬抬，得出个结论。
果然人帅啥发型都好看！
所以为啥宋京舟之前会说那锡纸烫的发型不适合他呢？
想不通，属实想不通。
他把两张照片一齐发过去。
【原野：你觉得哪个发型更帅？】
消息发完之后他跟等高考成绩一样，紧张地不敢碰手机，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床头的手机，等着那一声消息提示音。
等了五分钟，终于等到手机响，他迫不及待地手脚并用爬过去，抓起手机一看——
【乐在立：原哥你明天啥时候回来啊？还带阿姨做的烧猪蹄不？】
原野气不打一出来，手指在屏幕上按地“啪啪”作响。
【原哥：带你爷爷！】
正在吃夜宵的乐在立委屈巴巴，他不就关心一下原野嘛，咋又被骂了？
【乐在立：原哥，要乖巧，不能说脏话。】
【原哥：我将把你爷爷带上。】
“……”
原野边打游戏边等消息，等了个通宵消息没等到，貂蝉胜率还掉了2％，带着一肚子怒火不情愿地睡去了。
这觉还睡得不踏实，他做梦梦见宋京舟像个反派一般居高临下地斜眤他，轻蔑地说：“你这发型丑死了，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跟只赶不走的苍蝇一样，还是旱厕里的那种大头苍蝇。”
给原野吓地一激灵，猛地醒了，懵懵懂懂环视一圈发现是自己卧房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抹了把脸，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时间。
他先注意到的不是时间，而是屏幕上的两条微信未读消息。
【宋美女：抱歉，昨晚睡太早了，没看见消息。】
【宋美女：我觉得现在的你就挺好。】
原野有些疑惑，翻了翻历史记录，他昨天给宋京舟发消息的时候才晚上九点，他睡这么早的吗？
算了，美女的事少管，早睡早起身体好，美女才能更加美！
而且美女说他现在的发型就很好！
果然是与原之鹤和叶仪兰有审美代沟，美女都说好的发型怎么可能不帅！
宋京舟今天在毛衣外面多加了件长领薄风衣，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袖口也严谨地扣牢。
刘叔有些担心地问道：“要不今天你请假吧？”
宋京舟弯腰进入小轿，淡然地说：“没必要，快些开，我要迟到了。”
刘叔叹息地摇摇头，宋总下手也太狠了，但宋少爷也是顶，都这样了还坚持去学校。
唉，富人家的事还是少掺和，听话办事就行。他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送宋京舟去学校。
第一堂西方经济学原野果然没来，杨老师还好一阵惋惜，说自己还特意问其他老师借了张小桌子让他学习的。
宋京舟蓦地想到上周下课杨老师问原野还来不来时原野的表情了，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笔记本上写下三个字。
“小笨狗”
原野就没想着要去蹭西方经济学，一觉睡到将近十点，洗漱一番去了操场。
到操场时恰好打上课铃，还是跟上周一样，先跑圈做热身运动，教几个太极拳动作之后剩下大半节课自由活动。
之前都是阴天，今天难得放晴，原野坐台阶上晒得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等宋京舟他们自由活动，就见他们往操场外走，原野连忙追上去。
宋京舟一周16节课，和魏子越在同一个教室的有9节，这九节原野能蹭6节，所以现在魏子越见到他都见怪不怪了。
“你们今天不踢球吗？”原野混进他们几人当中，与宋京舟并排一起走。
其他几人都是不同学院的，没见过原野，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问魏子越这人是谁。
魏子越瞧原野一眼，凑他们耳边说悄悄话，然后那几人的眼神纷纷从好奇转向钦佩，就差给原野竖大拇指了。
宋京舟跟他解释：“今天人不够，所以去打篮球。”
原野清点他们人数，发现有五人，哥俩好似地一揽宋京舟肩膀，“带我一个呗？咱们可以打3对3。”
没人拒绝。
手心手背的方式分了组，原野和魏子越以及物电学院的一名男生分到一起。
原野幽怨地想自己怎么就出了手心！
魏子越拍拍他肩膀，“哥们，你篮球技术咋样？”
原野想了想，“大概能分清自家队友的水平。”
魏子越：“……”
物电学院那人说：“那无了，宋京舟那高个一看就是很会打，另外两人我认识，初中开始打篮球。比都不用比，结果已经有了。”
原野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不会真有人打篮球是为了赢吧？不会吧不会吧？
反正他就只为了能和美女一起活动。
原野对自己的篮球水平的形容那是一点没掺假，除了能分清队友，不会把球传错人之外他毫无作用。
什么运球超时，带球跑，拦球打手，他一个也没落地全干了，得亏只是随便玩玩，没有发牌下场。
宋京舟打球也是真的狠，三分远投准得跟开了瞄准一样，上半场快结束时两边比分已经成了34:2。
原野他们连对方零头都没有，那两分还是魏子越运气好，瞎投进的。
上半场十分钟，还剩最后三十秒，球在魏子越手上，他大喊一声，猛地起跳要投篮。
宋京舟忙起跳拦截，但蹦得太高，球打在他小臂，反弹落下。
魏子越失落地捶了拳空气，抱怨似地对宋京舟说：“老宋，最后一颗球了就不能让让我们嘛，追上个零头也是好的呀。”
宋京舟笑笑，“比赛哪有放水一说。”
原野忽地走向宋京舟，眉头紧皱，神情冷然，问：“去买水吗？”
宋京舟滞了半秒，“好。”
物电学院那人看着两人背影，对魏子越说：“他咋买个水跟被偷了八百万似的。”
“等他回来你问问他呗。”
“别，我怕他以为那八百万是我偷的。”
篮球场往前二百米的地方有个自动贩卖机，原野和宋京舟并排走着。
因为热原野把外套脱了，里面就一件深绿色宽松短袖。
他看了看宋京舟，对方也脱了毛衣，但里面是件白色衬衫，明明热得额上都冒汗但衣扣袖扣全部扣得严严实实。
“你不热么？把袖子挽起来呗。”原野说。
宋京舟：“没事，不太热，脱了容易感冒。”
原野盯了他半响，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一把抓住宋京舟的胳膊，稍微使了些劲，感到对方僵硬了一瞬，小臂隐隐颤抖。
刚刚篮球擦过宋京舟胳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宋京舟有一瞬不自然，像是在忍痛。
魏子越那球的力道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抵住，被擦到不至于有那么大反应。
原野强行解开宋京舟的袖口，拽住袖口往上一拉，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宋京舟白皙的胳膊上是纵横交错的青紫色淤青，从手腕上方五厘米一直蔓延到袖口里。
原野一瞬间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