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请君入瓮(五)
阮薇被夏侯逗笑了。
怪不得只有爵位而无官职,夏侯过于急功近利,却不想想皇后的傲骨是浑然天成的,她生来尊贵,明媚张扬亦是理所当然。
而把一个舞姬如此培养,只会显得这位舞姬的粗鄙不堪,更难在后宫立足。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特色,夏秋灵那股风尘女子独有的韵味,在后宫中并不多见,皇帝也会喜欢。
可夏侯偏偏要做些画虎类狗的事儿。
夏秋灵见阮薇笑出了声,当她是不信,急着证明自己,“娘娘不信,可以去问明妃!我真的句句属实!”
又忘了自称,急切的改口:“妾身……”
阮薇莞尔:“不必太拘泥于称谓,礼敬是放在心里的,你到底有几分诚心,我们看得明白。”
言辞和善柔软,夏秋灵却听出了些压迫的意味,似是在警告她不要有别的心思,会被看穿。
茶已微凉,夏秋灵仍然捧起来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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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薇不知到底该不该将夏秋灵的供词,原原本本的告诉皇后,毕竟事关她最敬重的父亲。
知道了这样的内幕,她多多少少总会有些失望的。
可是瞒着也不是办法,她会一直心存疑虑,她自己也会追查下去的。
阮薇摘了一朵雏菊,一片片的把花瓣撕下来。
“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她。”
最后一片花瓣落了地, 阮薇捏着光秃秃的枝干,仍然迟疑了下, 随之起身去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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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初梦不方便约见父亲, 只能召了母亲。
五年了, 母亲回来皇城之后,于初梦也没有见过她, 不同于父亲的苍老,母亲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五年前的模样, 风韵犹存。
“母亲,你都知道的是么?”
一上来便是这话,于夫人听不太明白:“娘娘,您是指什么?”
于初梦迟迟未开口,下人们都挺机灵, 一看形势不对都退了出去。
“丹阳长公主。”于初梦道。
于夫人愣了一下, 随之轻笑:“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有什么可说的呢?你也知道, 你父亲在你出生之后,心思都在我们母女身上。”
人可以掩饰一时,却不能伪装一世。
父亲对她们母女的在意,渗透了过往的点点滴滴,不会是假的。
于初梦哑然失声,她这会儿不知如何询问母亲, 知不知道当年远去淮南之前,父亲跟长公主见了一面。
两两相对一时无言。
沉默了半晌,于初梦扶着母亲坐下来,问道:“父亲还顺利吗?”
于夫人倒是很坦然, “还行, 屠大人病得急,户部一时无人管辖, 有些乱套。提议让你父亲暂任户部尚书的官员很多, 皇上有些不乐意,还想方设法拖着呢, 只是这终究没法拖太久的。”
于初梦扯起嘴角,发现自己这表情有些勉强后,她也不笑了,扯开了话, 问:“瑞儿的功课还好吗?”
“瑞儿读书都是过目不忘的,像你父亲。”
于夫人慈爱的看着她, 如沐春风道:“你们姐弟两都特别好,娘当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如今还能回来,也算是死而无憾。”
于初梦握着母亲的手,情不自禁的用劲儿,直到母亲皱了眉头,于初梦才恍然清醒般松开手,坐在一旁。
于夫人清明的双眸看着她,良久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于初梦茫然的摇了摇头。
于夫人道:“丹阳眼见着他在朝中如日中天,女婿又做了太子,心生歹意,在先帝那里千方百计构陷你父亲联合太子谋反。先帝自然是宁可信其有,要对你父亲斩草除根。”
于初梦惊愕道:“丹阳长公主构陷父亲?”
丹阳长公主诓骗先帝,利用的是她昔日同父亲的情谊,她声泪俱下一番,在先帝面前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先帝必然动摇。
于夫人点点头:“那个女人恨惨了你父亲,见不得你父亲过得好。那事儿她原本能成,可她偏偏要凭着这事儿来威胁你父亲,让你父亲同她去亡命天涯。她赌你父亲会贪生怕死,别无选择。”
这真是个疯婆子。
于初梦回想起丹阳长公主的模样,虽然如今已不再年轻,可轮廓之间依稀能看到她当年风姿绰约的风华,
于夫人大概也觉得可笑,不由得笑出了声:“可惜,先帝在五日后死于暴毙,还是死于瑾王之手。”
“太后指使人给瑾王传了个消息,说先帝为稳固太子地位,将对瑾王下杀手。瑾王痛心绝望之下,又得到了先帝深夜密召他的消息。于是,瑾王在拿到那份属于他的传位诏书之前,弑杀了先帝。其实,先帝深夜密召他,只是想告诉他改立太子的意向。”
于初梦震惊的看着母亲。
先帝欲改立太子的想法应当是同太后商量过,也是太后指使了人给瑾王传递了假消息。
虽先帝并非太后亲生,可几十年的养育,太后就这样舍弃了先帝?
于初梦想到了景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啊,如何舍得?
太后姑奶奶看起来那样慈祥,竟也是……
于夫人静看着女儿,等她把这些事儿慢慢的消化了,才继续开口:“你父亲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可偏偏对丹阳,他狠不下心来,还劝我也别追究,说是他辜负了丹阳。”
何为辜负?
于初梦被气笑了:“父亲就该守活寡一世,丹阳就能生儿育女?她的长子比我还大上两岁,究竟是谁先辜负了谁?”
于夫人神色却无多大波动,继续道:“后来皇帝登基,丹阳故技重施。这一回,她让皇帝认为,在你腹中皇子出生之后,你父亲就会企图谋反,弑杀天子,拥立幼子为帝,彻底把持朝政。”
于初梦脸色惨白。
玄玮终于坐上那把龙椅,是如何也容不下会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包括他的孩子。
于夫人握住她冰凉的手,深深叹了口气:“那可怜的孩子,走的冤枉。”
于初梦咬紧了唇,心里痛的厉害。
几回深呼吸后,于初梦才缓过劲来,问道:“母亲是如何知道,这事是丹阳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