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突破点（1）
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通过门缝打量宋书妤，确认来人后，蹑手蹑脚推开门，侧身出屋。
“宋姐姐……”陈婉发现站在门后的谢屠苏，马上转身往门内跑。
谢屠苏在最靠近门的地方站着，陈婉怵他，不敢靠近。
陈婉想往楼道口跑，但是她跑过去势必会撞倒宋书妤，楼梯级数不多，每一道都镶嵌着螺旋纹的金属防滑杠，边边角角被磨得锋利。
这一刹那的犹豫被宋书妤抓住，她侧开身，主动让出通道：“婉婉，你认为姐姐会伤害你吗？”神色受伤。
“宋姐姐，我没有……”
宋书妤站在原地：“他是姐姐的朋友，今天顺路，送姐姐来看看你。你最近好吗？睡眠情况改善了吗？”
熟悉的话题降低了小女孩的警惕心：“按照姐姐开的药，我已经好多了，他很少打我了。”
“他今天出去工作了吗？”这个“他”是指陈婉的养父陈构，是当初收买被拐卖的陈婉的人。
“上午喝了酒，被催债的警告了两句，去张叔铺子里帮忙端盘子了。”
宋书妤用手背擦擦汗，清清嗓子：“那就好，你照顾好自己。”
“姐姐，你，要进屋喝口水吗？”
“可以吗？谢谢你，婉婉。”
“没事没事。”陈婉为难地偷看谢屠苏。
宋书妤贴近陈婉的耳朵：“他和婉婉的爸爸一样哦。”
“他也是警……”
“是的，婉婉要保密呀。”宋书妤竖起一根手指，做噤声状。
“你们快进来。”陈婉还是有些怕谢屠苏，但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进入屋子，两室一厅，卫生间和洗澡间每层楼各一个，住户公用。
“婉婉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好厉害啊。”宋书妤熟门熟路把挎包挂到门后的衣架上，“学校的课业压力大吗？”
陈婉羞涩地笑笑，透明的玻璃杯里放了几朵茉莉花和一两叶薄荷叶，滚烫的开水冲进杯子，花和叶自下而上涌，水停后，打着旋儿，静静沉入杯底。
“还好，老师讲的我大都能听懂，课后自己做些习题就好。”陈婉双手捧着杯子先递给谢屠苏，杯子放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伸伸手能够到。
“谢谢。”
谢屠苏的道谢吓得陈婉后退几步，局促不安：“不，不客气。”
“婉婉，你过来，你们已经学完孟德尔的豌豆实验了？这是我们高中时的内容，你们初中就学了？”宋书妤惊讶的看着摊开在狭窄桌面上的书，五颜六色做了很多笔记，红黑色的标记几乎覆盖了原文。
“没有的，姐姐，我和张婆婆买的，两毛一斤书，有空时翻翻。”
“中考别有太大压力，正常发挥就好，我们婉婉那么厉害。”
“没有没有，姐姐……”小女孩羞得满面通红，用手心试试温度，感觉不烫手了，才把泡好的水递给宋书妤。
宋书妤顺手接过，指尖一触到杯身，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红色凝在指尖。
“谢谢婉婉，好香。”宋书妤稳稳端着杯子，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手心触目惊心的红色迅速扩张。
陈婉注意到宋书妤的手心发红，慌张地去拉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以为不烫了……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的手指修长，指甲形状优美，但是皮肤又黑又糙，关节肿大，遍布厚厚的茧子。
陈婉的手和宋书妤的手叠在一起，一双美得像艺术品，一双显得更加丑陋。
陈婉把手藏到背后：“姐姐，我们家没有治烫伤的药……今天修水管，干净的凉水要晚上才供应。我给你切个土豆，你敷一敷会好点。”
土豆是陈婉最常吃的蔬菜，因为它便宜管饱，家里时常备着。
“大惊小怪！”宋书妤娇嗔，手绕到陈婉背后，牵起起她的手，“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抹我给你的护手霜？我看到它开裂了哦。”
“对不起姐姐，我没藏好，他，他抢去卖掉了。”陈婉很愧疚。
“没关系，我给婉婉抹，抹厚厚的。”宋书妤起身拿出挎包，扭开随身携带的护手霜，细细涂抹在陈婉的手上。
“谢谢姐姐。”陈婉低着头，喉音闷闷的。
杯子里的茉莉花，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缓缓飘上水面，嫩绿的花萼在苍翠的薄荷叶间若隐若现，欲说还休。
“婉婉，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可以吗？”
“姐姐问吧，只要我知道，我都告诉姐姐。”
“婉婉，你的爸爸谢卫锋，他是江哥哥的老师吗？”
陈婉的手僵住了。
“没关系，婉婉，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姐姐不会逼婉婉做不开心的事。”
“不是，姐姐，我怕……怕会给你带来伤害。”
“不会的呀，你觉得江哥哥会伤害姐姐吗？而且姐姐的朋友也是和你爸爸一样的警察呀，他会保护姐姐的。”
谢屠苏嗯了一声。
陈婉嗫嚅：“江……他会的。他现在很讨厌我。”
“江哥哥工作忙，所以来看你的次数少了，不是讨厌你了。”宋书妤轻柔地把护手霜揉开，“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了，陈构不会再打扰你了，江哥哥是为了你好呢。”
“才不是！”陈婉猛地抽出手，手肘撞到杯子，玻璃碎了一地，溅起的水滴在地板上染出斑斑点点的深色，雾气升腾。
“如果不是暖暖姐刚好出事了，我……我……”陈婉瞳孔放大，牙齿咬得咯噔作响，面皮惨白，“他会除掉我的！”
宋书妤严肃地看向陈婉：“婉婉。”
“姐姐，你不相信我是吗？”陈婉眼神破碎，“我没有撒谎！他的枪就指着我，上膛了！！”手指戳太阳穴。
“就在新月居，那天暖暖姐掉进泳池。”陈婉竭力说出能证明自己没撒谎的证据。
“他为什么要伤害你？他不是很尊敬你爸爸吗？”宋书妤疑惑的表情恰到好处。
“他变了！在杀了麦多密之后他就变了！“陈婉怒吼，“麦多密……”陈婉懊恼地捂住嘴。
一直在旁白充当木头桩子的谢屠苏走到陈婉身边，居高临下：“陈婉，你的隐瞒和优柔寡断不仅会害死你自己，还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毫无防范地死去。”
陈婉小腿肚子直打哆嗦，目光躲躲闪闪。
“婉婉，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地板的上的水蒸发殆尽，碎玻璃寒光凌凌。
“我知道的也不多……”
“多一条信息，你和你关心的人就会多一线生机。”谢屠苏的话硬邦邦的像刀子，冷酷得不近人情。
“吴生！”责怪谢屠苏的直白。
“宋姐姐，这位叔叔说的对。我不该再隐瞒了，心存侥幸。”
陈婉挨着宋书妤坐下：“爸爸去世后，那个女人带着我和她的情夫到d国，他们的钱很快挥霍一空。他们计划着把我卖了，然后到华国做生意。”宋书妤抱紧陈婉。
那个女人毫无疑问是陈婉生物学上的母亲。
“我们可以录音吗？”宋书妤柔声询问。
“可以的。”陈婉停顿一会儿，同意了。
“但是，他们为了省下中介费和路费，更该计划，决定利用国际人口贩子亚勃的运输线到华国后再卖了我——亚勃曾经把江蝉，或者说塔蒂文，从华国运到d国，又从d国运到a国，因为不好脱手，提前商定好的买家接连出事，不得已，亚勃辗转回到m国。江蝉的身体愈发虚弱，只剩一口气。他本打算把江蝉扔进猪圈喂猪，但是恰好被x城的一对农民夫妇看到了，于是江蝉被低价卖给了这对夫妇。“
陈婉右手撕左手的肉刺：“亚勃是麦多密的手下之一，和爸爸的地位不相上下，那个女人在亚勃面前有几分面子。来到华国，那个女人忽悠亚勃，被亚勃发现……处理了。她情夫趁机把我卖了，卖给了陈构、李芯夫妇，之后就跑了。”
“他们想让我做陈犀的媳妇，给他当童养媳。后来陈犀喝酒在街头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了，李芯和陈构离婚，也走了。”哪怕说着这些事，陈婉的语气都是平淡的，唯独提到江蝉时情绪起伏大些。“
“一天，江蝉找上了我，他说，他会好好照顾我，他还介绍我认识暖暖姐。”
“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他了。他比在x城时长开了，但是他有和爸爸同样的信仰，他说他为爸爸报仇了，麦多密死在监狱里，现在轮到亚勃受惩罚了。因为这，我相信了他，把我知道的关于亚勃的一切都说了，之前爸爸对我说的，偷听那个女人的，她情夫说的。”
“什么信仰？”谢屠苏锐利的视线投向陈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