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他唇中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狐狸眼半闭不睁,缠着她的力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就在他没有力气,准备放手的前一刻,腰却被揽住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向上拉扯着,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在意识昏沉间,竟然能感受到一丝隐晦的温柔。
叶秋生还以为这是自己快要死了的错觉,他心如死灰,没有反应。然而下一刻那手就捏住了他的鼻子,他一惊,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水流被拨开,两唇相贴间,是一股陌生的触感。他猛地瞪大双眼。
面前,季婵正冷静地看着他,唇齿相依间暧昧丛生,可哪怕已经如此亲密,她的瞳孔里依旧毫无温度。
欲/色似乎永远不会在她眼里停留,她从始至终都清冷如谪仙,清醒地看着别人沉沦。
不要!
他不要看到她这个时候依旧那么清醒!
叶秋生突然发狂一般搂住她,舌尖勾着她的,带着狠意,所有的爱与恨似乎都裹挟在这个吻里,随着眼角的一滴泪融入水中,那些偏执与怨恨都随风消散了。
叶秋生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心想算了吧,有什么好恨的呢,他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给的,是他自己太贪心,妄想着更多。
他怪季婵什么呢?怪她不爱他吗。
狂风暴雨般的吻似乎连周围冰凉的湖水都点热了,季婵身形一僵,淡褐色的眸子里满是错愕,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叶秋生已经紧紧的贴着她,冰凉的身躯如一条蛇般将她缠着,分不清彼此,也挣不开。
湿润的唇舌还交缠在一起,她眸子里杀气渐起,猛地咬了下去。
叶秋生闷哼一声,痛得直打哆嗦,可他依然没有把她松开,血腥气在口中慢慢弥散,在这个幽深黑暗的湖底,两个人死死盯着对方,谁都不肯妥协,无声凶狠地撕吻着。
时间缓慢沉默的向前推进,皎洁的月光也慢慢被乌云遮住,寂静空荡的湖面上突然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哗啦一声,水面被破开了。
季婵沉着脸把叶秋生拖到岸边,往地上一丢,她冷冷看着他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没有靠近。
叶秋生浑身湿漉漉的,脸色也冻得发青:“师父。”
他嗓音喑哑,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悱恻。
季婵一想到他这声音是怎么来的,就无比愤怒,舌尖被他吮得发疼,嘴唇也被咬了几个口子,轻轻一碰就痛得她直抽气。
叶秋生又叫了她一声:“师父,我好冷。”
两个人在湖底下纠缠时,都没有多少理智,一个比一个疯,一个比一个凶。她当时愤怒无比,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现在上岸才发现,他的衣服都被她给撕破了。
季婵扭过头,冷冰冰的:“忍着。”
叶秋生瘪瘪嘴,控诉地睨了她一眼,那双狐狸眼亮若繁星,里面荡漾的春水恨不得将她溺死在里面。
刚才发生的糊涂事又浮现在脑海中,季婵瞳孔倏得紧缩,她刚准备错开视线,却不小心看到他唇上正缓缓向下流着血。
血!
季婵暗道不好,周围狂风四起,她飞快从怀里掏出符纸,结果拿出来一看,符纸早都被水泡烂了。
叶秋生还没发现不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季婵,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都不在乎,只甜甜蜜蜜地盯着她看,腻歪得季婵头皮发麻。
狂风已经快到眼前,季婵也没时间再说什么,慌忙之中只能从岸边切下一根柳树枝,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面飞速地画了个护身符。
她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挥剑向着狂风劈去,柳树枝从她手里掉落,准确落到叶秋生怀里,他捡起来,心疼地看着上面的血。
“拿着。”清冷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好香!好香!”那厉鬼席卷着狂风落下,身上被烧得焦黑,一张脸也掉了半截,眼眶里黢黑一片,没有眼球。
它头扭动着,微微昂起头,似乎在嗅些什么。
季婵目光一冷,抬手一扯腰带,外袍哗的散开,她手轻轻一扬,就把叶秋生给兜头罩住了。
香甜可口的气息从眼皮子底下溜走,那厉鬼一顿,愤怒地尖嚎,在原地焦灼着打转。
它只顾着找叶秋生,忽略了季婵,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剑已经劈到了身上。
厉鬼哀嚎一声,魂魄如烧得焦干的纸,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灰烬。
这厉鬼比那个水鬼要强的太多,她还没有符纸帮忙,故而这一剑下去,直直用了她身上六成的力,季婵半跪在地上撑着剑,微微喘气。
叶秋生裹着她的衣服,小跑过来扶起她:“师父,你没受伤吧?”
他急得团团转,不是扯她的胳膊,就是摸她的脸颊,一直到那只手在她腰腹处打转,季婵这才忍不住,冷冷地把他的手打掉。
季婵站起来,向后退后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离我远点。”
叶秋生还欲伸过去的手微微一顿,落寞地垂下眼,他委屈道:“我只是担心你。”
“如果你好好待在天师府,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季婵一说话嘴唇就抽痛,她嘶了一声,呼出一口凉气,突然觉得似乎也不能全怪他,毕竟那口子还是她咬的。
顿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叶秋生裹紧她的外袍,在夜风中微微打着颤,他浑身都在往下滴水,冻得缩成一团。季婵看他脸都冻青了。
他们今天晚上出师不利,刚开始就掉进了水里,好不容易爬上岸,叶秋生又受伤了,他的体质特殊,血肉很容易吸引厉鬼,再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估计今天晚上她都要和厉鬼奋战到底了。
季婵走到他面前,指尖捏起她衣袍的一角,在他嘴唇上擦拭血迹。
本来因为生气,她擦得很用力。叶秋生闷声痛哼了几声,哼音娇娇软软,听得她手打了个哆嗦。
这下她是不敢再用力了,停顿了一会儿,才黑着脸继续擦拭。
叶秋生全程用那种甜甜蜜蜜,肉麻到骨子里的眼神看她。
擦完之后,季婵忍无可忍,把手里衣袍一扔,退后几步,压抑着怒气冷冷道:“衣服继续裹着,别放开手,今天先回去吧。”
两人肩并着肩离开,叶秋生把手从衣袍下伸出来,去牵她的手。
季婵避开,他又牵过来,不依不挠着,反复了好多次,她最后被他烦得毫无脾气,冷着脸任由他去了。
清瘦高挑的男子身上裹着一件女子外袍,把脑袋都裹了起来,因为衣服太小,露出了下面的小腿,腰侧有一块鼓起来,行走间能依稀看到两只十指交握的手。
许久之后,两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湖边,有位男子慢悠悠地走出来,穿着青色的长衫,五官很斯文儒雅,就是脸色太苍白,泛着淡淡的青色,眉宇间甚至隐隐可见虚弱的病气。
他手里擒着一只厉鬼,也没怎么看,就用树枝在它身上画了几笔,那厉鬼哀嚎一声,瞬间魂飞魄散。
男子笑吟吟的:“人家那么甜蜜,你去凑什么热闹,下次若要是再变成鬼了,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不该你去打扰的别去打扰。”
他哎呦一声,敲了敲脑袋,满怀歉意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已经魂飞魄散,没有下辈子了。”
男子负着双手,慢吞吞离开,像极了散步的老大爷,他边走边嘀嘀咕咕的。
“不对啊,明明算的是七天之后才能来,怎么今日就到了。”
“豁,老了,记性不好,腿脚也不方便了。”
“还是年轻好啊,体力充足,精力也旺盛,怎么妖精打架都不累。”
-
因为唯一的船被那只水鬼给毁得干干净净,季婵和叶秋生就绕远路走了回去。
她原本还担忧着,仅一件外袍会不会挡不住血气,但一路上,从湖边都走回了客栈,也没有遇到一只历鬼,她这才松了口气。
进客栈时,里面安安静静,应该都睡着了。
季婵早已经反客为主,牵着叶秋生占据着主导地位,因为比他微微快上半步,故而也是第一个被看见的。
钟茂大晚上口渴,起来喝水,一推开门就看到季婵浑身湿透,刚从外面进来,再往后一看,叶师弟也湿透了,衣服破破烂烂的,还裹着季府主的外袍。
他大惊失色,困意跑了个没影:“季府主,你们这是怎么了?!”
季婵脚步一顿,本来想松开手,但叶秋生握得极紧,她没有挣开,就没再管。
她敷衍道:“没什么,出去散了个步。”
钟茂:“……”
他不禁疑惑,难道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钟茂讪讪一笑,也知道她这是不想说:“那季府主,我先走了?”
季婵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晚上客栈还平静吗,有没有厉鬼来偷袭?”
钟茂停住转身的动作,摇摇头,乖巧道:“没有,风平浪静,弟子们都睡得很香。”
看来她那老朋友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正鬼君子啊。
季婵点点头,说知道了。她看他转身的方向是去厨房,也没管,就拉着叶秋生和他错开,准备上楼。
钟茂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打算等他们离开之后才下楼,然而他无意间扫了一眼,突然看到了让他极为震惊的一幕。他揉揉眼睛,瞪大着很不可思议。
豁!
季府主和叶师弟,竟是这种关系吗!
面前两人刚好拐了个弯,钟茂看到了他们大半张脸。
撕碎的衣服,湿漉漉的身体。
还有那一闪而逝,通红通红,微肿流血的嘴唇。
狂……狂野!
季婵可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回到她白天待的那个房间之后,就准备洗漱一下睡觉。
然而叶秋生紧紧跟着她,一点都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意思。
季婵疑惑看他:“你怎么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