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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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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后身边侍候十余年,她能看出来太后真心喜欢苏家这位长女,可苏家儿女的婚事,即便太后也不好插手啊。

    苏锦时也有刹那的惊悸。不好顺着往下说,更不好明着驳太后的面子,苏锦时想起自己带来的盒子。

    “听闻太子殿下天资聪颖,遇事见解独到,深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喜爱。想来太子殿下的婚事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心中必然有数。锦时顽固无趣,唯恐会拂了太子殿下的心意。臣女感谢太后娘娘,不嫌弃锦时性子闷,这些年时常照拂着锦时,锦时和苏家上下都将太后娘娘的恩情铭记在心。正因如此,锦时前日里得到这幅宋贞的松鹤图,最先想到的便是太后娘娘一定喜欢,这才进了宫,呈给娘娘您。”

    “你呀你呀,总动不动就谢啊恩呀,当年要不是你祖父祖母,先帝或许提早十余年就卒于西郊围场了。”太后有台阶便顺势下了,“好孩子,快把画给哀家看看,宋贞的画哀家百看不厌。”

    “是。”苏锦时转身去取放画的盒子,背过身的一瞬间,庆幸地舒了一口气。

    因心有挂念,苏锦时陪太后吃了盏茶,聊了会儿闲话,就借故请辞。

    斯蕊受太后之命,小送苏锦时一段路。

    “锦时姑娘有空的话多进宫陪陪太后娘娘吧,娘娘特别喜欢你。自宁阳长公主病逝以后,娘娘鲜少对谁家女儿这么关心了。”

    “太后娘娘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只是斯蕊姑娘,我也有我的难处。苏家承蒙祖上荫蔽才有今天,我作为后辈必须规避可能存在的祸患,不能让苏家因我落入艰难的境地。”

    斯蕊从一个负责茶水的小宫娥做到如今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自是知道许多宫廷往事。

    “姑娘说的我懂,是我一时糊涂了。”斯蕊望了望天色,“姑娘直接出宫吗?”

    苏锦时一时语塞。她不会直接回去,但她不好对斯蕊说。可不说,凭斯蕊的本事,早晚也会知道。

    斯蕊看出端倪,然她并未多问,

    “姑娘有事,托人到瑞福宫给我送个信即可。”斯蕊当着苏锦时的面撸起了左臂的半截袖子,“只要我能抽出身。”

    “那我先谢过斯蕊姑娘了。”

    别过斯蕊,苏锦时急着去储秀宫。旁人不知,户部尚书嫡女洪圆圆是她闺中密友。昨日洪圆圆忽然派人给她送信,要她想办法尽快到储秀宫相见一面,不知是何要紧事。

    可宫中规矩森严,有禁军层层把守,哪是她一个臣子之女能随便进出的。

    苏锦时从怀里摸出律王赠与的那支圆筒,找了个偏僻的清净地,把信号放了出去。

    这种行为其实违背宫规,苏锦时见彩色的烟已经在高空中漫开,她连忙跑到一座假山后面,看是禁军先到,还是律王的人先到。

    好在率先听到的脚步声清浅急促,但并不纷杂,显然对方只有一个人。

    苏锦时透过假山的缝隙观察来人,那人手里拿了和她一样的圆筒。

    而且那人她认识。

    居然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芍药。

    苏锦时现身后,芍药显然非常吃惊。

    “居然是姑娘。”

    苏锦时刚要开口,芍药拉住她:”这儿说话不方便,先离开这儿。”

    “姑娘遇见了什么难处?”一棵合抱之木身后,芍药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想见储秀宫秀女。”

    “哪位?”

    “户部尚书之女,洪圆圆。”

    芍药再次露出讶异的表情。户部尚书嫡女洪圆圆,不是太子殿下钦点的那位吗?

    怕离开久了误了皇后交待的差事,来不及细说,芍药引路在前:“跟我来,我们得快一点。

    储秀宫极其偏僻的院落,在芍药的安排下,苏锦时见到了写信向她求助的洪圆圆。

    “锦时……”洪圆圆一见到苏锦时,泪珠子就跟玉珠落盘一般,滴答滴答的源源不绝。

    洪圆圆哭着扑到苏锦时怀里,可给苏锦时吓到了。

    “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苏锦时轻轻地拍着洪圆圆后背。

    “锦时,你快给我出个主意吧。”洪圆圆终于有了能信任的说话的人儿,“我给洪家惹了大祸了。”

    苏锦时眉间一紧。洪圆圆随了洪尚书,并不是听风就是雨的焦躁性子。能让她这般失态……

    “你先别哭了,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

    洪圆圆哭声停了停,然而下一刻眼泪不争气地更多的涌出来。

    树下的巨石上,洪圆圆用苏锦时的帕子抹着眼泪:“我从小患疾,在长安远郊静养,从未在入宫的名册中。而且我一直爱慕的人,是许家哥哥。”

    “这我知道。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进宫参与选妃了?要不是收到你捎来的信儿,我以为你还在家养身子呢。”

    “都怪我。我从小身子弱,爹娘到处给我求医问药。这些年下来,我这个药罐子的身体居然真的见好了。那日我见过许家哥哥,心情大好,就在院子里唱歌跳舞,正好被来远郊看我的爹瞧见了。爹就问我身体是不是好了,我说是。结果没半个月我就听我娘说,我要进宫参选太子妃了。”

    “说起来我就头疼。”洪圆圆郁闷道,“我爹那个人,不会为了钱财荣宠把女儿送进宫的。我了解他,他就是认为皇上那么说了,作为臣子他就得照着皇上说的去做。可惜我都没来得及跟爹娘说许家哥哥的事情。”

    苏锦时追问说:“你不愿进宫嫁给太子,和你爹娘说不就好了。怎么托人来找我,还说你惹了大祸。”

    洪圆圆羞赧地噤了声,咬着唇,眨了几次眼才道:“我听闻太子从小不近女色,且性情乖张。我,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

    左右瞒不过,洪圆圆便把故意接近太子,本想惹太子讨厌却适得其反收到太子玉佩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苏锦时。

    “天啊!”苏锦时严肃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洪圆圆忐忑地掰着手指头:“我当时成天想的都是许家哥哥。我太难过了。就……就……”

    苏锦时皱眉:“圆圆,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帮不了。你得把这件事告诉你爹娘,让你爹娘想想办法。”

    “不行,我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打死也得让你爹娘知道。圆圆,这件事不是一句你不想嫁那么简单的事情。太子虽心性不定,众人皆知,但他毕竟是皇上的长子。你这样做,太子一个不开心就可能把你拉出去替他挡着悠悠众口。你和太子若能好好商量也罢,若是被太子知道你是为了别的男人设计他,唉,那可是皇家颜面啊。不但你,你们洪家可能会遇到大麻烦,你许家哥哥的仕途也不必想了。”

    “那,我,我该怎么办?”洪圆圆吓得直打哆嗦。

    “我出宫便去你家找你娘,让你娘跟洪尚书想想辙,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就像你说的,太子给你的是玉佩,并不是花枝。诏书未下,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从未公开承认你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苏锦时拉着洪圆圆的手:“另外,圆圆,这几天你必须谨言慎行。如果见到太子……不说话还不行。这样,见到太子你尽量少说,让太子去说。”

    “这样就行吗?万一我不怎么说话他生气了呢?”

    苏锦时替洪圆圆犯愁,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那你就哄着他,至少恭恭敬敬地对他。你平时的样子就很好,不卑不亢的,之前那种傻事千万别再做了。”

    “不做了,一定不做了。锦时,我怕。“

    “不怕。圆圆,你得坚持住。别不等到你爹娘想到办法,你先把事情搞砸了。”苏锦时跳下石头,“不能再和你说了,我得尽快给你娘报信儿去。”

    “锦时……”洪圆圆拉着苏锦时的袖子,可怜兮兮的。

    “别哭了。记住我说的话,恭敬,恭敬!”苏锦时临走前不断地提醒洪圆圆。

    “我就说储秀宫的宫人都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原来你在这儿啊!“

    不远不近的距离,半掩的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洪圆圆扭过头去,透过树木间的缝隙见到来人,口半张着,呆愣在原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子来的怎么这般的快?

    “太……是,是太子殿下。”洪圆圆连忙跳下石头,磕磕巴巴,哆哆嗦嗦。

    苏锦时眉头紧锁。

    她从未想过要正面应付太子。

    太子正值年轻气盛的年龄,走起路来都带风。

    绕过灌木丛,两位美人儿齐刷刷地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祥,祥乐!”魏少初边指着苏锦时边侧目问祥乐,“她,是不是?就她!”

    祥乐确认后吃惊地连连点头:“嗯嗯嗯!”

    于是太子几步迈到苏锦时面前:“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啊。”

    苏锦时在心里不住暗叹冤家路窄。

    一开口,却完美地敛去所有情绪,只是恭敬回道:“臣女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认错人了吧。”

    这一句认错人,就极为轻易地挑起魏少初的熊熊怒火。

    “认错人?”魏少初跳脚道,“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

    苏锦时沉默不语。说到底,皇宫是人家的地盘,争不如怂。

    哪知魏少初更生气了。

    “不理我?不理我就行了?既然入了宫,本太子今天一定要你好看。”

    苏锦时无语地瞥了魏少初一眼。

    进宫帮个忙还能帮出这等麻烦事儿,实属流年不利。

    苏锦时的默然不语,看得洪圆圆心惊肉跳。她戳了戳苏锦时的手臂,小声急促道:“你怎么惹到太子了。”

    “一言难尽。你不必管,与你无关。”洪圆圆处境已经够艰难了,苏锦时不想把洪圆圆牵扯到她和太子的恩怨中来。

    “赔礼道歉,现在!”魏少初叉着腰,理直气壮的要求苏锦时。

    苏锦时轻巧笑道:“为何道歉?为太子殿下明知有女眷还硬闯内室吗?”

    “你!”魏少初一噎。

    魏少初的一时语噎,在洪圆圆眼里显然是默认。仿佛不小心知道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洪圆圆手指捂唇,看看苏锦时,再看看魏少初。

    弱弱后退半步,投向魏少初的目光满是戒备。

    “不是你想的那样。”魏少初连忙对洪圆圆解释,“不信你问她。”

    说着,魏少初气势汹汹地冲着苏锦时靠过去:“你倒是说话啊!”

    见状,洪圆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迅速挡在苏锦时身前,跟挡登徒子似的推开了魏少初:“殿下!”

    魏少初还要往前冲,祥乐和洪圆圆两人合作都有点拽不住这匹脱缰野马。

    “殿下!”洪圆圆细瘦的胳膊根本撑不住多久。

    “啊!”魏少初一扬手,洪圆圆一个没站住,人就倒在了地上。

    “圆圆!”苏锦时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将洪圆圆扶起来,洪圆圆手臂上细嫩的皮肤被巨石的尖锐划出一个大口子。

    苏锦时猛一抬头,看向太子少初的目光宛如寒光。

    洪圆圆手臂上的伤口不浅,嫣红的血滴顺着藕臂滴在地上。再仔细看看,脸侧似乎也有轻微擦伤。

    魏少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立在那里手足无措。

    这不是他的本意。

    “这就是大兴的太子吗?随随便便连累无辜的人?”苏锦时唯一的帕子刚给洪圆圆擦眼泪了,她只得拿袖子擦掉洪圆圆手臂伤口边缘的血污。

    苏锦时将洪圆圆扶起来,让洪圆圆暂时歇在巨石边上。她隐去一身和善,目光凌厉地迎上太子的眸光。

    “一!”苏锦时比出一个手指,“我是骗你了,或许给你带来了麻烦,这点我不否认。但我不是贼,我没偷东西!”

    “二,”苏锦时又放出一根手指,“那画不是你的,但它可以是我的。我和医馆医士是旧识,别说一幅画,就是整个医馆,我要他都会送给我,你爱信不信。”

    “三!圆圆是因你而伤,太子因私怨打伤无辜官眷,说出去必会坏了殿下的名声。不如太子放过圆圆,将她送回尚书府,另择良妃。有圆圆的说明,尚书大人明白缘由不会深究。至于皇上和皇后娘娘那里,就要看殿下的了。”

    魏少初刚要开口,苏锦时比出第四根手指。这次气势稍弱了些,语气依然不放松:“你要看的画已经不在了。不论那画对殿下来说算什么。”

    苏锦时顿了顿:“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太子殿下切莫过于执着,以免伤人伤已。”

    苏锦时一连串说了一大堆话以后,太子居然变得非常平静。

    他默默注视着苏锦时,半晌,他转过身去。

    只留给祥乐一句交代:“送她们两个出宫。”

    太子离开的背影,急促且落寞。

    苏锦时有一瞬间的反省,她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出宫的马车上,苏锦时和洪圆圆双双心有余悸。

    洪圆圆呆愣愣地直直看着苏锦时,苏锦时察觉到洪圆圆的目光,感觉不太舒服。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洪圆圆咽了咽:“你还一直嘱咐我见了太子殿下要恭敬。结果锦时你比谁都不恭敬。”

    苏锦时否认说:“我哪有。”

    洪圆圆一人分饰两角。

    “你让她以什么理由出宫?”这是去而复返,面色不佳的太子。

    “旧疾复发。”苏锦时泰然建议道。

    “那她走了,太子妃我选谁?”

    “爱谁谁。”

    将当时的场景重现后,洪圆圆捂着肚子笑:“这些年,我听闻有关太子的,都是太子做了什么事,让别人不舒服。我还头一次见太子被人说的没话,讪讪离开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锦时气得在洪圆圆腰上掐了一把:“你还笑!你那个伤口,弄不好容易留疤呢。等一会儿回府了,你看你爹你娘怎么说你!”

    洪圆圆一下蔫了:“我想也是呢。这次恐怕得罚我跪了。不过你和太子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太子看到你那么生气呀!”

    苏锦时叹息道:“未雨绸缪没筹划好,反而惹事上身了呗。”

    洪圆圆歪头靠在马车上:“那我还是别知道了。哎呀,好烦,万一回去以后我爹娘罚我跪祠堂跪上多日,我是不是就赶不上韩家的菊花宴了。”

    “什么菊花宴?”苏锦时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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