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纯金打造的王冠分量不轻。
奥萝拉只觉得脑袋一沉，散落的发丝被路德维希温柔地整理至耳后，耳尖被他的手指轻轻蹭过，顿时敏感地颤抖了下。
她抬起眸，视线落在路德维希垂下来的淡金色长睫，莫名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若是此刻就他们两个人独处，她肯定就直接上手去摸了。
背后顶着众人集中过来的目光，奥萝拉忍住冲动，转而兴奋地说道：“哥哥，我成年了。”
“是的。”
路德维希盯着少女的笑靥，脑中恍然流逝过属于她的十六年时光，从出生时的小团子至牙牙学语，一点点长高，再到此刻的成年。
甚至，在未来他还要亲手送她出嫁，冠上他人的姓氏。
想到这儿，胸腔里顿时被一股子空落的怅然填满，对妹妹的掌控欲渐渐侵蚀路德维希的理智。
他用指腹抚上奥萝拉的脸庞，压抑地问：“萝拉，你会离开我么？”
奥萝拉冲他笑了起来，眼眸弯成漂亮的月牙。
“当然不会。我永远都是哥哥的妹妹啊，难道不是从小就约定过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要当你的妹妹。”她不假思索地回道。
路德维希哑然了一瞬。
接着，他释然地轻笑：“没错。我们约定好了。”
“萝拉，我的小公主，成年快乐。”
授冠结束，玫瑰厅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觥筹交错。
奥萝拉挽着路德维希的臂弯，缓步回到人群间。卡岚没有说话，他在第一时间就走到了奥萝拉身后，沉默得像个影子，寸步不离。
海利欧注意到了这名陌生的黑发少年。
他思索了片刻，并没有想起卡岚，随后朗声问出了绝大部分宾客们的疑惑：“萝拉，他是谁？”
奥萝拉和塞西莉亚的交谈止住，灰蓝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嘲讽。
她瞥过卡岚，见他面上的表情里没有波澜，完全不为海利欧的遗忘而伤心，也没有准备回答的模样，奥萝拉便替他开口，说：“父亲，他是您十一年前捡来的孩子，卡岚。您忘了么？”
海利欧顿住。
对于这段经历，他已经没有印象，更别提能发现卡岚身上的变化，随口回了句：“是他啊，都长这么大了。”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场的贵族中当然有记得卡岚存在的人，数量还不少。他们不掩惊诧地打量过奥萝拉身后的少年，心中倨傲地评价了句长相不错，就收回对卡岚的关注。
比起没有爵位的皇帝“养子”，这群贵族们更加在意的是奥萝拉的婚约。
就在不久前的舞会上，海利欧曾透露过要让她和道格拉斯公爵的长子在成年礼上当众公开订婚。
视线默不作声地扫过奥萝拉和另一侧的红发少年，只见这两人连看都不看对方，比起未婚夫妻，反而像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
再想到舞会那晚，隐隐约约听闻的道格拉斯府里发生的事，众人了然。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看样子，这场订婚也不会再有后续。
果然，直到宴会的尾声，他们都没有等到两人的订婚消息。
家中拥有未婚儿子的贵族夫人们纷纷动了心思。即便奥萝拉再刁蛮任性又如何，能和一个受宠的公主联姻，总归是对家族的未来百利而无一害，大不了之后把她当个小祖宗供起来。
无声中，数道视线隐蔽地看向奥萝拉。
卡岚察觉到了她们视线中的热切。
他主动上前了半步，牢牢守在奥萝拉的身侧。
黑色眼眸紧紧盯着奥萝拉，就像是只守护宝藏的巨龙，恨不得张开双翼将少女全部都遮挡住，不然任何人窥视。
哦，不，他只有一根根长满眼睛的触手。
作为最迟现身的人，海利欧同时也是最早离开的人。宾客们还在聊天，就见他携着简快步离去。
宴厅随之一静。
受邀观礼的宾客们面面相觑了片刻，再想继续，也还是少了几分热闹。接着，他们上前跟路德维希告辞。
希金森一家在最后离场。
走出玫瑰厅，塞西莉亚熟稔地捧起奥萝拉的脸庞，亲了一口：“亲爱的，真不去希金森庄园玩么？”
“不了。”奥萝拉摇头，她还要回去看书呢。
想到书房里还有一大半的《魔法卷轴指南》，别说玩了，她连喝下午茶的心思都没了。
塞西莉亚失落地松开手：“好吧。”
奥萝拉站在原地，目送着希金森一家离去。等收回目光，她侧过脸，对上卡岚注视着自己的黑眸，轻抬下巴：“走吧，回去了。”
卡岚笑容温顺：“好的，萝拉。”
明明少年的身高比自己高出了将近一个头，但奥萝拉看着他，总能冒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只乖巧狗狗的感觉。
真奇怪。
奥萝拉想了想，很快就找到理由。
大概是他的黑眸里只装着她一个人吧。
路德维希还有其他事，因此回去的路上就只剩下奥萝拉和卡岚两人。
他们并肩行走在皇宫内，迎面恰好遇到兰斯洛特与他带领的四名骑士。
他正在执行护卫队的日常巡逻。
一见到奥萝拉，兰斯洛特就停下脚步，将手按在胸前，低下头。
而奥萝拉则是冷淡地冲他回礼，擦过肩，头也不回地离开。
兰斯洛特怔怔地站在原地。
心脏无端泛起一股子烦闷，想到站在奥萝拉身边的黑发少年，他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舌尖味蕾浸满了酸涩。
回过头，看了眼奥萝拉和卡岚并肩而行的背影。
他无言地抿紧薄唇，灰色的眼眸随即沉了下去。
“嘿，兄弟，可以回神了。”
与兰斯洛特关系交好的棕发骑士拍了下他的肩，眼神戏谑：“不过是和公主单独出去了几天，怎么就丢了一颗心呢？”
兰斯洛特没有开口。
棕发骑士用非常肯定的语气挑明：“你动心了。你喜欢上了公主。”
伴着他的话音落下，心脏声好像停止了跳动。
兰斯洛特想也没想，直接否认：“没有。克劳斯，你不要开玩笑。”
克劳斯脸上笑容痞痞，他用手肘戳了戳兰斯洛特的胸膛，话语却丝毫不留情面：“撒谎。”
“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更何况，公主的美貌是全帝都公认的锡兰之花，你会喜欢上她也很正常。”克劳斯眨眼，他果断怂恿起兰斯洛特：“喜欢就去追求。兰斯，若是你现在不主动，美人的芳心便会花落他人。等到将来，你再后悔可就一切都来不及。”
只一眼，克劳斯就看出了奥萝拉身边那名少年的心思。
黑色眸底里尽是对少女的偏执。
兰斯洛特定定地看着克劳斯，问：“喜欢的滋味是什么？”
这句话一出，其他骑士都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哦，不懂情爱的光辉之刃。”
克劳斯将手搭上兰斯洛特的肩，阳光下，蓝眸闪亮好似湖面上荡起的粼粼碎光，“喜欢啊，就是在灼夏喝完一瓶冰冷的麦芽酒，充足气泡沿着喉咙下滑，全身都因为它而雀跃兴奋起来。”
说到这儿，克劳斯停顿了下，又忍不住问：“兄弟，你喝过酒么？”
兰斯洛特眸光平静：“没有。”
得到这一回答，棕发骑士脸上当场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说：“算了，今晚跟我去酒馆喝一杯。”
海利欧带着简匆匆回到皇帝套房。
高声斥退所有仆人后，他眸光复杂地盯着自己面前这名怀孕的情妇，许久后，冷声问：“几个月了？”
简垂下眸，做出副小女人的柔弱姿态。
“快三个月，是个男孩。”
海利欧捏起眉心：“刚怀上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
简闻言，心中止不住地冷笑。
接着，她委屈地睨了眼海利欧：“当时告诉您，我的孩子真的能保住吗？”
要知道海利欧拥有众多情人，但其中没有一个能成功诞下孩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路德维希不会允许有私生子出现，威胁他的地位。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眼前的锡兰皇帝，自私且阴毒，他不想和自己的长子彻底闹崩，所以每每有情人怀孕，他都会派人主动送上打胎药。
海利欧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回答，转开话题：“你现在为什么又主动坦白？”
简牵起海利欧的手，主动让他摸上自己的腹部，故作体贴地说：“我只是觉得纸最终肯定是包不住火，这个孩子是否能活下来，还是要看陛下您的想法。”
在经历了今天被路德维希当众折辱，身为皇帝的你是否还坐得住？
简微微勾起红唇，她可是主动送上另一条道路。
海利欧感受着指腹上传来的属于新生命的波动，是他的孩子，还未出生、完全可以掌控的孩子。
心思转动。
他用蔚蓝色的眼眸紧盯简，问：“你想当皇后么？”
简犹豫着。
半晌后，讷讷地说：“……想。”
怎么不想？
她做了梦都想成为这个帝国的女主人，成为所有人都要仰视的存在。
海利欧移开眼：“我知道了。”
简看着他，怯怯地问：“陛下，您是打算怎么做？”
而在这一刻，斯里兰卡家族刻在血脉里的冷酷全然在海利欧的身上显现。
他的嗓音没有温度：“要保住孩子，就只能杀了路德。”
用一个羽翼丰满的儿子换另一个幼小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