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少年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成功打断了查理和埃德蒙的施虐行为。
顺着少年的视线，他们转过身，对上少女那泛着冷意的灰蓝眼眸，顿时惨白了脸庞。
为什么公主会来这里？
她应该不会为一个不祥之人出头吧？
他们侥幸地想着，连忙退到一边，诚惶诚恐地弯下腰。
“公主，是他先……”
查理试图解释。
“闭嘴。”
奥萝拉目光高傲地略过他们。在她眼中，查理和埃德蒙好比是两只尘埃里的蝼蚁，身份低得根本不值得注视。
她走至卡岚的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视线落在他伸出的手。
点点血痕沾染在指节，也许是他的肌肤过于苍白，将鲜血的红衬得更加浓烈，透出股触目惊心的凌虐之美。
奥萝拉不感兴趣地移开眼，双手环臂：“站起来。”
卡岚咬唇，他依旧固执地朝奥萝拉伸着右手，表情怯懦：“姐姐，我好疼，你能不能拉我一下？”
奥萝拉下意识地蹙起眉。
眼前的少年穿着落魄，还这么弱，他如何配成为自己的亲人？
她的亲人只有哥哥。
奥萝拉抬高声音：“谁是你姐姐？”
否认的话语一出，查理和埃德蒙齐齐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们就知道公主根本看不上这小子。
卡岚轻颤长睫，眼眸里无声泛上一层湿意。
“……我现在就自己站起来。”
他用手扶着地面，勉力起身，整个人狼狈地伫立在奥萝拉的视线中，脊背却意外地挺得笔直。莫名让人想到被狂风摧折了叶子，但树干始终不曲折半分的白桦树。
奥萝拉讶异地眨了下眼。
随后，又听他颤抖尾音地问：“姐姐，你能不能别不要我？我会听话的。”
少年询问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他似乎很怕被她抛弃。
奥萝拉战术性地后退了半步。
看着他的眼，少年的瞳仁极黑，眼尾狭长，如果不是现在的湿漉漉状态，只会让人觉得分外邪气。
但此刻，奥萝拉的脑子里只蹦出了个念头。
他好像一只祈求主人收养的小狗。
心脏蓦然像是被狗尾巴划过，痒痒的，莫名让她产生出想要养只狗狗的冲动。
“你就这么渴望成为我的弟弟？”
奥萝拉歪起头，恶劣地轻笑出声：“不过，我可没有一个会被仆人欺凌的弟弟。”
少年稍稍垂下头，本就过长的刘海彻底遮住了他的眼。
他沉默着，好似被她的话打击到了，许久都没有开口。
奥萝拉略带失望地收回视线。
而就在这时，少年陡然上前一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仿佛只要伸手，便能攥住奥萝拉的裙子。
他轻声嗫嚅着：“姐姐，你想我怎么做？”
奥萝拉还在思考。
很快，便听他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是不是只要杀了他们，我就可以永远跟在你的身边？”
卡岚在说到“永远”二字时，故意将嗓音放轻，轻到在众人听来他不过是稍稍停顿了一下。
奥萝拉没有多想：“好啊。”
她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胆子动手？
卡岚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唇色殷红。
简简单单的一段对话，直接定下了查理和埃德蒙两人的生死。
阳光穿过没有玻璃的窗户，洒落在他们身上，而他们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暖意。
蓦然间，恍若坠入冰窖。
这小子说要杀死他们？
开什么玩笑啊？
想到这些年欺压卡岚的记忆，查理和埃德蒙对视了眼，心中很快就做出抉择。
与其站着等死，不如等他过来后，直接失手搞死他。听公主的语气，她现在还没有承认他。赌一把，或许还能活下来。
他们捏起拳，眼含轻蔑地想道。
但下一秒，他们又听见少年可怜兮兮地说：“可是……姐姐，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两个。”
奥萝拉：“。”
这家伙怎么事这么多？
她深吸了口气，心中愈发肯定卡岚不会是书中那名屠光所有贵族的男子。
他实在是太弱了！
奥萝拉麻住脸，念诵咒语。
晦涩的魔法语言落下，空气陡然陷入潮湿。水珠凝聚，化为两根透明水绳，在少女意念的驱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名男仆结结实实地捆住。
“这样总行了吧！”
奥萝拉嫌弃地轻哼。
卡岚见此，嘴角的笑容稍稍扩大。
真可爱。
他暗叹，继续讷讷道：“……我还没有长剑。”
奥萝拉再一次哽住。
她都要怀疑这家伙是在捉弄自己了。
但转过视线，看见少年沮丧到就快要哭出来的废物模样，奥萝拉头一回对路德维希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哥哥应该是看错人了吧，这家伙哪里像心思重？
奥萝拉无语地说：“没有武器，你用手不行么？”
得到指点，卡岚轻轻地“哦”了一声，缓步走到查理面前。
他无言地注视着这名下仆。
这一刻，查理惊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深渊注视。
耳边是心脏急促且不规律的“砰砰”声，查理控制不住地颤抖起身体，胸腔被强烈的、不可名状的恐惧填满。
视线恍惚中，他看见眼前少年的漆黑瞳孔里竟然又出现了一个纯粹的猩红瞳孔！
平静、戏谑。
查理大脑空白了瞬间。
人类最本能的恐惧将他彻底攫住，眼前的世界无端开始扭曲，被红黑灰三种颜色混杂出的一种污秽颜色浸没。他还清晰地看见有巨大的、无法描述的可怕阴影盘踞在少年身后，它好似一座山岭，众多臃肿的触须懒洋洋地垂落，每一根上面都长满了竖眸，一半紧闭，一半睁开，贪婪地、狂热地、充满恶意地窥视着房间内的金发少女。
怪物。
他是怪物！
查理试图张开嘴，冲所有人高呼，但他骇然地发不出一丝声音。
刹那间，便完完全全迷失在这诡谲的画面里，意识崩坏。
卡岚扣住他的脖颈。
就像掰断一根树枝，他眼也不眨地将手中的脆弱脖颈折断。
奥萝拉惊愕地看着这幕。
她原先以为少年会在走到男仆面前后又下不去手，毕竟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个懦弱胆小的模样。
再看到他此刻干净利索的动作，奥萝拉心中咯噔了一下。
刚打消的怀疑又徐徐浮出。
解决完两人，卡岚回过身，消瘦脸庞上是浅浅的无害笑容。
他专注地盯着奥萝拉，问：
“姐姐，我现在可以站在你身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