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少年很瘦。
明明眼下还是寒冷的一月，但他只穿着件单薄的麻布衬衣。
领口空荡，锁骨嶙峋。
如墨的短发之下，是双漆黑深邃的眼。
他就站在花丛的另一端，静静地凝望着奥萝拉，无端间，给人种即将吞噬周遭光芒与生机的可怕错觉。
奥萝拉愣愣地看着他，脑中恍然跳出书的结尾，心跳随即漏了半拍。
他是谁？
为什么会在皇宫？
怀揣着对少年身份的猜测，奥萝拉脚步微动，她准备越过艾娜走向少年。
艾娜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转过身，顺着奥萝拉的视线，她同样看见了黑发少年的身影。笑容瞬间消失，清秀的脸庞上是大写的“戒备”二字。
她用力握住奥萝拉的手臂，嗓音绷紧，口吻逾矩：“公主，出来也够久了，我们回去吧。”
奥萝拉止住脚步，不解地看向她。
见她棕眸猛缩，厌恶与警惕明晃晃地交织在眸光里，她似乎很不想让自己和少年对上。
“你认识他？”
艾娜没有回答，只是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公主，我们走吧。”
说罢，还想强硬地拉着奥萝拉离开。
而她的这一行为彻底惹恼了奥萝拉。
少女沉下脸，厉声斥道：“艾娜！你给我放手！”
面对命令，艾娜神情十分明显的挣扎着，最后她将右手缓缓松开、垂下。
她现在后悔极了。
早知道会在花园撞见这个少年，她绝对不会怂恿公主来花园。
艾娜懊悔地站在原地。
奥萝拉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脚步越过她，径直朝着少年所在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奥萝拉心中越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少年。
可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地去回忆，奥萝拉都无法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到少年身影。
她一边思索，一边停在少年跟前。
灰蓝色眼眸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他，接着，迅速推翻之前的想法。
不对，她应该没有见过他。
如果自己真的见过少年，绝对不可能会忘记这张脸庞。
只见他肌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额前刘海过长，稍稍遮住了眼，显出几分阴郁气质，却依旧无损于他容貌的精致。
甚至，可以用妖异惑人来形容。
奥萝拉试图从他的身上挑出刺。
然而，她盯了半晌，无奈发现自己唯一可以嫌弃的就只有少年过于瘦削的身材，看上去跟没吃饱饭似的，弱不禁风，像根麻杆。
怕不是自己一拳都能把这家伙揍趴下吧。
啧。
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她忍不住腹诽，倨傲地抬起下巴问：“你是谁？”
少年缄默着，黑眸沉沉。
奥萝拉又上前了一步，灰蓝色的眼眸里悄然荡开细碎光芒。
“嘿，小子。我命令你说话！”
奥萝拉试图用自己的公主身份压迫他开口。
但少年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他是哑巴么？还是聋子？
为什么连点反应都没有？
奥萝拉纳闷地蹙起眉，就在她等得不耐烦，想要发脾气时，少年终于开口说出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卡岚。”
他的嗓音似是还没渡过变声期，闷沉且沙哑。
奥萝拉：“姓氏呢？”
少年顿住，面上无声闪过一丝难堪。
又沉默了许久，他干涩地挤出一句回答：“没有。”
奥萝拉犹疑地看着他，心说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没有姓氏呢？就算是帝都内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会有属于他们的姓氏。
因此，她下意识地认为少年在对自己说谎。
奥萝拉选择再给少年一次机会：“我讨厌有人对我撒谎。告诉我，你的姓氏。”
卡岚抿唇，鸦羽似的长睫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他身上所穿的麻布衬衣相较于他的体型，就有些过小，全靠他消瘦的身材才勉强套下。衣袖短了一截，露出苍白骨感的手腕。
奥萝拉的视线刚落在这件衬衣，迅速嫌弃地转开。
真是寒酸得连下等男仆都穿得比他体面。
卡岚摇头：“我没有姓氏。”
听他还是这句回答，奥萝拉的目光顿时里浮现出了恼怒。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眼前少年戏耍。
“你在哪名管家手下任职？”
卡岚又不说话了。
奥萝拉从未接触过像他这般性情古怪的人，就像一个严实紧密的蚌，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掩藏着，分毫不让人打探。
烦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奥萝拉灼灼地盯着自己跟前的少年，他始终低垂着脑袋，看不见他的真实神情。莫名间，奥萝拉想要拿东西砸他，看他会不会因此露出生气表情。
很可惜，今天出门她身上没有佩戴首饰。
奥萝拉找遍全身，也只有发丝间刚随手摘下的三色堇勉强可以用来砸人。
她撒气般地将它丢了过去。
卡岚清楚地感受到额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下，紧接着，眼前掉落下一朵绽开的紫色花朵。
他伸出手，精准地接住它。
耳侧是少女清脆悦耳的嗓音，她说：“算了。我下次再来找你。”
卡岚目送着她离去。
很快，这抹鲜活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少年遗憾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手心上的三色堇。
柔软花瓣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的馥郁馨香。
他着迷地盯了许久，手指摘下其中一瓣，颇为不舍地放进口中。齿尖咬碎花瓣，紫色花汁瞬间在唇舌间爆开。
他愉悦地弯起唇，眸底没有亮光。
奥萝拉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
坐进绒布沙发，她掀起眼皮，目光凌厉地落在这名跟随自己长达十二年的女仆，问：“他是谁？你刚刚为什么阻拦我？”
“说吧。”
花园里，奥萝拉会这么轻易放过卡岚，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能从艾娜口中问出少年的大致信息。
艾娜默然地站着，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久后，她听见奥萝拉低落的嗓音。
“艾娜·埃思里奇，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忠心耿耿。”
艾娜颓唐地对上一双浸满失望的眼。
她深吸了口气，艰难出声：“……公主，他应该算是您的弟弟。”
奥萝拉：“？”
等等，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