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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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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姜池熟练的翻墙跳进了东厂后院。

    姜池可是一个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人,虽说她和季野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她还是觉得行事应该小心些。

    姜池拍拍手上的灰,站在原地先是四处望了望,以免走错路。

    她正要抬脚向西边走去,蓦然间,东边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夜色太暗,此处又没什么番子把守,向来是不点什么烛灯的,姜池也看不清那草丛里是个什么东西在来回窜动。

    她收回刚抬起的脚,定着不动观察着草丛那边的动静。

    只见一个黑棕色的毛团踏着笨拙又沉重的脚步奔姜池而来,一边跑着,一边发出闷吼。

    “汪呜!汪!”

    姜池有些傻眼,喉咙微动。

    那犬离她几米远,乌黑的眼仁直直的锁住姜池。

    姜池挑挑眉,抬腿。果然,她刚动弹,那犬就开始大吠起来。姜池停住不动,那犬也停下吠叫。

    地上那犬看着也就到她鞋靴高,它的脸被棕色的毛团团围住,看着呆笨,但眼睛确实极亮的。个头不大,叫的倒是蛮有气势。

    姜池一笑,心里有了坏心眼。

    她故意的挪动身子,又突然停住。那幼犬的狂吠果然跟着她一停一顿。

    一人一犬来来回回的切磋了半盏茶,姜池可算是收了玩心。

    “行了行了小笨狗,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不许拦我路啊,小心我揍你。”

    姜池好说好商量着,幼犬歪了歪头,像是听懂了,看他这模样,姜池放下心,就准备往地牢那边走。

    “汪汪!!”

    “汪汪汪!!!”

    好家伙,叫的比方才响亮多了。

    姜池无奈咽下一口气,加快步子,但那幼犬也一直在身后穷追不舍。

    干叫,不咬人,这狗确实笨。

    马上拐个弯就能到地牢了,前方突然一片光亮,随后而来的是一声怒吼:“快抓刺客!”

    窒息感席卷姜池的脑海,她咬咬牙,压下心底无奈,转头瞪了瞪那幼犬。“看你干的好事。”

    那幼犬被姜池瞪了后,舔着爪子,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像是受了委屈。

    姜池不由心想,难道是自己的眼神太过恐怖?不应该呀,她明明这么温柔。

    不过一眨眼,姜池被一队东厂番子包围,她晚上来的时候,虽然特意冠了发,也没着什么粉黛,但也不至于被东厂当成刺客吧。

    她无力的抬起头,眼前的果然都是一些生面孔。只能商量道:“自己人,刀放下。”

    领头的啐骂道:“呸,你要是自己人,老子把刀吞了。”

    “刀都放下!一个两个的脑袋都不想要了,敢拿刀指着三殿下?!”

    凌绝顶的声音猛的传来,月色下,他那脑袋竟然也能冒着油亮亮的光。

    他上去就是给那个领头番子一脚。“你个蠢货!”

    姜池耸耸肩,看着那挨打的番子,笑的幸灾乐祸,一副我早提醒过你的样子。

    “看吧,我都说了我是自己人了。”

    —

    姜池蹲在地牢外的墙边,单伸出一只手揉着幼犬的头。

    那只幼犬吐着舌头,上仰肚皮躺在她身前,这么一看,倒是发现它的胳膊腿其实都短的不像话,和农家养着的小土狗没什么区别。

    这幼犬如今的乖巧,可不是因为姜池。

    它分明是在向姜池身侧的季野示好,可是耍了半天,也没见他低下身子摸摸他。

    姜池窃笑,小笨狗,你们季厂督可是洁癖。

    “大人啊,你们东厂什么时候养起小土狗了?”姜池摸得开心,分神和季野说着。

    地牢里的血腥味季野闻得厌烦,出来透气时,他恰巧听见了后院的吵闹声,让凌绝顶去看了后,果然又是咱们这位让人不省心的三殿下。

    季野侧眸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姜池。“殿下不记得了?”

    姜池猛的抬起头,惊奇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狗这么凶。”

    季野嘴角扬起笑意,又问:“真不记得了?”

    “嘶?”姜池依旧不解。

    季野又道:“殿下归京那几日,堵到臣的东厂门口,说来找你的犬,就是这条。”

    姜池大脑停转两秒,哪是找什么犬,那日她只不过碰巧在东厂墙头看到了这只小笨狗,碰巧的摸了两下而已。

    “他居然长这么大了!不过,它怎么会在东厂?”

    “大人你居然这么好心?!”姜池暗戳戳道。

    季野不理会姜池的话,缓声:“他在东厂抓刺客,总不能吃白食不是?”

    姜池起身,眼里满是不相信,她小声说:“借口”

    “还准备在这玩多久?闻人悠要是没用臣可杀了。”季野撂下一句,转身就进了地牢。

    姜池轻哼一声,随后跟上,急道:“别呀别呀,大人你看你,脾气这么坏”

    闻人悠不愧是南疆七公主,容貌生的倒是贵气。

    姜池低下身子,瞧了瞧她脖颈两侧的乌黑。“啧,杨危启看着不成气候,没想到还真做的出辣手摧花的事情啊。”

    闻人悠睁开眼睛,她有着一双浅棕色的眼眸,是极好看的眼型,但不知为何,在她脸上,这双美眸倒是让人觉得十分苦情。

    她此刻看向姜池,无神的眼中竟多了几分求生的希望,她伸出双手,抓住了姜池的胳膊。

    姜池动作一顿,默不作声的将胳膊从闻人悠手中抽了出来。

    据说这人先前一直平静的像个死人,那为何见她就如此激动?

    这时季野从另一间牢房走了出来,手腕外地还覆着几滴血,他接过下属递上来的白帕,潦草的擦了擦手腕。

    他嗓音平稳清冷,陈述着事实。“她说不了话,也不认得北姜文字,想从她这知道些什么怕是困难。”

    “那倒不一定。”

    这地牢冷,闻人悠穿的也单薄,姜池解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面不改色的起身,望向季野。

    季野站在不远处看着姜池的动作,眉目微动。

    姜池的动作看着轻柔,可其实那里边一丝半点的感情都没沾染。

    她只是觉得闻人悠会冷,便顺手给她披上了衣物。

    就如同随手将吃剩的果核扔在了路边,但是第二年那果核长成了树苗。

    姜池只是随心所欲而已,毫无感情的施恩罢了。

    可那闻人悠却是狠狠地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抓着身上的披风,一双美眸像是要落泪一般红着。

    但姜池可没看见,她歪着脖子招呼季野过来。

    “大人,湖广一行需不需要带上她?说不定能靠她找到什么线索呢?”

    季野先是蹙眉,思考片刻,摇摇头。

    “此番动作太过张扬,杨家盯得紧,不好办。”

    姜池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嗯也是。”

    “那狸猫换太子如何?”姜池抬手捏着下巴,兴致勃勃的问。

    季野还未回答,她又道:“算了吧,此行本就危险,带着她不好行事。”

    姜池冷不丁转过身,又给闻人悠吓得一颤。

    “你与李清是什么关系?我听说你们身上那对刺青,在南疆,可只有洞房过的夫妻才可以纹。”

    闻人悠听到姜池口中的名字,眼泪霎时间涌出眼眶,嘴唇张张合合,但吐不出半点声响。

    美人的眼泪如雨滴一般簌簌落下,格外惹人怜爱。

    “这么说,你们彼此相爱?”姜池轻声问。

    可闻人悠却只顾着哭。

    “别害怕,我们是帮李清洗刷冤屈的,只是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也想要还他清白,让杨家付出代价对不对?”

    姜池屈指为闻人悠拂去眼下的泪水,笑的温柔无害。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好吗。”姜池伸手拢了拢闻人悠身上的衣物。

    “你和李清之间是我所说的那般吗?”

    闻人悠眼泪落得更狠了,她哭着点头。

    姜池心中了解,“李清在出事前可给你写过信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闻人悠点头。

    “信?”姜池问。

    闻人悠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像是在撕什么东西。

    被撕了。

    “可曾给你留下什么线索。”姜池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闻人悠伸手拉过姜池,用手指在她手上画着什么。

    姜池同季野对视一眼。男人敛眸,吩咐属下去准备笔墨

    闻人悠握笔写下了一大篇姜池看不懂的语言,她倒吸一口凉气。

    最后,闻人悠像是料到姜池看不懂这字,干脆扔了笔,用手指蘸上墨,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徒手画出一个奇怪的符号。

    姜池半挑眉,接过那张纸,问季野:“大人你可认得?”

    季野浅看一眼,他认得,而且他并不意外。

    “湖广一带有个龙虎帮,这是他们的帮派人员象征身份的帮徽。”

    这些年来,湖广地方官员因为这个镖局没少往京城上奏折。

    “龙虎帮把控着湖广的货物运输,在那片地界扎根几十年,此案他们牵连其中,倒是情理之中。”

    照这么来看,杨家的手伸的倒是够长的。

    姜池叹了叹,“此行艰险啊。”

    “你在此好生呆着,莫要寻死。等我从湖广回来,当堂对质时你可得给我做人质。”姜池说得轻松,尽可能安慰着闻人悠的心情。

    姜池转身就要同季野离开此地,可她刚踏出一步,那闻人悠就猛扑过来,娇小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死死的拉着她的手。

    姜池又是一愣。

    季野冷漠的眼神,让闻人悠打了个冷颤。

    姜池看了看自己被抓的泛痛的手臂,试探着开口。“你你不想在这?”

    闻人悠先是狠狠地点了短头,然后又摇摇头,向前挪了挪身子。

    姜池干咽下一口气,懂了她想表达什么。

    “你想和我们去湖广?”

    这次,姜池说到了闻人悠心口上,她神色愈发激动。

    “再议,再议哈。”姜池挑着眉,拍了拍她的手背,费力的抽出自己的手臂。

    —

    二人走在东厂的小路上,那条小土狗一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打着转,时不时的咬住季野衣角赖叽几声。

    “殿下不觉得这犬很像一个人吗?”季野突然说。

    姜池怔了怔,她实在是想不出这狗又笨又傻的能像谁。

    “像谁?”

    季野啧了一声,眼神落到姜池脸上。

    收回目光后,他似笑非笑的叹着:“臣也不知道像谁,但他这跟在臣身边打转的模样,实在熟悉。”

    姜池愣在原地,站了笑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羞怒着追上前。

    “大人!”

    “你怎么能骂我像小狗——”

    姜池气呼呼的瘪起嘴,治不了季野,便拿着地上那小东西撒气。

    她愤愤的跺了跺脚,想要吓跑跟在季野身后耍赖的小狗。

    “嗷呜——汪汪——”小笨狗发出抗议。

    季野虽背对着姜池,但也察觉到她在置气,他声音像是染着笑。“别,臣可没这么说,殿下莫要曲解臣的意思。”

    姜池哼了一声,“大人没说我又是在说谁?”

    季野沉吟了一会儿,分外正经的说:“臣也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了。”

    “哼,那大人记性可真差。”

    纵使姜池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她正憋屈得很,就听季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可还疼?”

    “嗯?没什么大碍。”姜池先是一怔,后才反应过来季野在指被闻人悠抓痛的手臂。

    季野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顿住脚步,清冷道:

    “臣便不送了,回去路上殿下注意些。”

    姜池一抬头,才发觉这么一会儿竟然已经走到东厂门口了。

    一阵冷风吹过,姜池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手臂上的伤处也跟着她的动作痛了一瞬。“嘶——”

    再抬头,自己身上已经被人搭上了件披风。

    “诶?”

    这披风暖乎乎的,还存着余温。同时,她也嗅到了这披风从主人身上偷下来的冷冽松香。

    季野没多说话,转身离去。留下一道看着便孤傲的背影。

    男人身量高,又如青松一般站的挺直,精致的鞶革勾勒出他瘦削的腰线。

    季野为人内敛,可他的背影给人确是一种张扬的少年感。

    就在此时,身上没了那厚重沉闷的蟒袍,赤红色的飞鱼服衬得他整个人神采飞扬,多了几分生气。

    姜池看的出了神。

    若不是幼年家有变故,入宫为宦,季野如今也该是位正值风华的翩翩君子,他这般才华能力,仕途之路必定平步青云。

    “大人——”

    季野回过头,沉着眸子,不做言语。

    “明日立冬,城西会放烟花,我们一起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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