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三章
姜池从小到大,很少会出席这种场面。
一大堆文人墨客聚在一起吟诗作对的这种场面从不适合姜池。若是与人武刀论剑,她或许还有些兴趣,毕竟她长这么大也没遇到几个文化人。
小时候,九叔给她请过几位文学大家教她,但无一例外的都被姜池气走了。
甚至还有一个老头,指着姜池的脑袋怒喝她是“朽木”,说她难以成事,最后还是谢九给那撵走的。
南湖那片是个好地界,风景甚好,可就是人烟稀少,车马少行,没一点烟火气。
姜池是自己骑马来的。
她出行从来不会摆一些排场,别人家的公子小姐若是出个门,怕是洋洋洒洒的怎么也得十几个仆从,姜池不喜欢这样。
她自小就没被人伺候过,她是娇生惯养,但她不是没手没脚。
姜池喜欢自由,懒得带上一堆走路都走不快的人脱自己的后腿。
隔老远,姜池就看见前方那一排排的马车和等候的仆从,想来是到地方了。
今日之行,本就不该声张。
她收紧葱指,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身下的马儿也懂事的慢走着,姜池四处瞧了瞧,最后将马拴在了一棵树旁。
少女肩上锦色披风,一身红色劲装,英气不失女子娇柔,凹凸有致的身姿被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一柄金冠将三千青丝利落的束起,唯有脸颊侧垂着两绺放荡不羁的长发。
姜池刚栓好马,就发觉有很多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淡淡的瞧了一圈。
都是些年纪和她相仿的同龄人。
这些目光里,有惧怕,有探究,还有不屑。
他们没见过姜池,却都能过一眼认出姜池的身份。
这些人怕姜池,又羡慕姜池。
从出生起便众星捧月一般,享受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姜池唾手可及的东西,有时候却是他们此生都难以触碰的。
“呀,这不是三妹嘛,怎么有空来此处玩乐了?”
姜池寻着声音回头,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如玉的公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此人不正是他那便宜皇兄姜萧北吗?
“啊?是皇兄啊。”
“这么快就忘了皇兄了啊。”姜萧北身后只跟着两个亲卫,也没有多么的摆谱。
“皇兄这般天人之姿,妹妹哪儿敢忘啊。”姜池笑道。
姜萧北弯着嘴角,“就喜欢听这种夸人的话。”
“皇兄请吧。”
二人一同入场,公子佳人,引了不少注视。
“哎,二殿下身旁的是谁呀?莫非是新宠?”
“嘘!小点声!那可是三殿下!”
“三殿下?和东厂那个阉人狼狈为奸的那个?!”
“可不嘛,快噤声!”
姜池习武之人,耳朵灵着呢,一路上没少听见别人的闲言碎语,可听到这,姜池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说话的那两人。
看那两人的穿着,不像什么大家大户的公子,看来家里在朝上也就是个几品小官,两人心惊,刚想说些什么别的掩饰一下。
姜池眯着眼,笑的温柔,可嘴角却带着寒意。
“这位公子,如此称呼可是不礼貌的呢,你若是见了他,还应当跪在地上叫一声九千岁呢。”
那人打了个寒颤,“三殿下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小人愚钝,用词不当还请三殿下恕罪。”
“怎么,提到妹妹的的小情郎了,不乐意了?”姜萧北侧眸,玩味的审视着姜池。
他这妹妹倒是有几分意思。
姜池美眸带着些不满,警告道:“皇兄莫要打趣妹妹。”
敢问皇兄你当初见了季野瑟瑟发抖喊“季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
“那洛清淮是你的人吧?最近可没少在这城里找杨小公子的事。”
一边走着,姜萧北一边低声打趣着姜池。
“皇兄说笑,皇妹与洛大人同为朝臣,自是一心跟着父皇,待兄长他日入了朝野,便知道这些大小曲折与不易了。”姜池侧眸道。
打蛇打七寸,姜池最会挑人痛处了。姜帝三个孩子,可就她一个入了朝。
姜萧北挑眉,暗想着自己这妹妹嘴还是蛮毒的。
又听姜池开口:
“皇兄有关注妹妹的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讨姨母开心,免得她日日为你操心。”
姜萧北舔着后牙槽,笑了两声,跳过这儿让他不悦的话题。
“杨小公子这诗会办的倒是随意,这么大个园子,也没个把持局面的。”姜萧北。
姜池早就了解清了杨危启这个人,跟着答:“他每次不都这般随意吗?”
“确实。”
“那皇兄为何还次次都来?”
姜萧北笑的揶揄,“谁不喜欢看傻子闹笑话呢。”
姜池复杂的给了姜萧北几眼,她这兄长看样子也是个爱凑热闹的。
“这不是两位殿下吗?二位这么忙还给面子来杨某的诗会,杨某真是感动。”
寻声看去,姜池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被胭脂俗粉们围住的花蝴蝶。
穿的花哨,身边的女子也花哨。
俗不可耐。
“几月不见,不知杨小公子的手怎么样了?可还疼?”
肉眼可见的,此处的气压低了下来,杨危启脸上虚伪的笑容也有些许碎裂。
杨危启没想到这位三殿下是个如此不消停的人,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便先发制人刁难起塔。
面前的花蝴蝶笑着,姜池却看到了他面具下的咬牙切齿。
“托三殿下的福,算是好的差不多了。”
“可不嘛,本宫就知道小公子能挺过来的,皇兄你瞧瞧,那么大的磨难在那呢,小公子不也过的风生水起?啧,可得学学呀。”
姜萧北嘴角笑意更甚,微微点头,“阿妹说的在理,是该学学小公子这股劲儿。”
杨危启脸一青,张嘴就想刀回来。
“三殿下此言——”
还未等杨危启多言,姜池又抢先一步道:“本宫近日听说小公子与洛大人交好?这可不得了啊,洛大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子,都说什么癞□□干青蛙,二位能走到一起,可见小公子也是位不简单的人儿啊。”
也不知这句癞□□干青蛙是在埋汰洛清淮还是杨危启。
姜池接二连三的挑衅,杨危启眯眼压着怒火,可手却被气的颤抖,身旁的美姬看出来形式不对,连忙靠上杨危启身旁。
“哎呀,郎君不要叨扰三殿下的时间了,你不是说要带妾长长见识嘛,怎么还不开场嘛。”
杨危启咬紧牙关,“不就等咱们三殿下来么,三殿下来了,可不就该开场了么?”
寒光乍现,一柄长剑架在了杨危启颈侧,刀刃紧贴着喉咙,杨危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姜池眯眼摇摇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宫真是太感动了,没想到那日与小公子发生口角之后,小公子还是这么看重本宫,早知道你我二人如今如此和睦,当日本宫就该一柄长剑拦下九千岁的弯刀。”
姜池越说越激动,一阵清风拂过杨危启的脸颊,一声轻响,他身侧美姬脑袋上的发簪全部断在了地上。
周围的小姐公子都在瞧瞧的望着这边的场景。
他们听过姜池的恶名,但谁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如此无理难缠的主子。
“哈哈哈,那就谢过殿下了。”
杨危启直直的盯着地上的簪子,身旁美姬被吓得瞪大了眼睛。
太快了,甚至没有人看清姜池是怎么动手,怎么收剑的。
只不过一个眨眼,满地都是破碎的发簪,而姜池的剑也不知在何时归了刀鞘。
“皇妹好剑术啊,兄长早就听闻如今盛行这种打扮,如今一看,当真是有些别的风味。”
“皇兄夸赞了。”
两人一唱一和,杨危启插不上话,只冷笑着开口:
“既然三殿下这般能说会道,今日的诗会,殿下可要大展一番了,本公子身边的门客,可都等着与三殿下切磋切磋诗词呢。”
“呵,诸位里边请吧。”
“今日,不尽兴不可归。”
伴随着杨危启的声音,这场闹剧,慢慢的拉开序幕。
可姜池却沉下眸子,披风下的手握紧了腰侧的照月,手心浮起一层薄汗。
当姜池没发现闻人悠的身影时。
她就知道自己今日失算了,其实在姜池下马的那一刻,她就发觉了此处的不对劲。
先前她遇到的那一波下人,皆是些有功夫的,再者此地三面环山,一侧临着京城边界。
如此一看,偏有些请君入瓮的意思了。
她失算了,她只顾着讲目光放在闻人悠与杨危启身上,却忘了杨危启他爹。
就不知,姜池到底动了谁盘中的糕点,惹了何人不快。
今日之局,若不是户部作祟,便是有人借杨危启的刀,想杀她这条鱼。
姜池吸了一口冷风,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姜萧北。
感受到了姜池的目光,男人回过头,冲着她挑了个眉。
傻皇妹,长安可比你想的复杂的多。
姜池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挑衅与玩味,轻哼一声,冷着脸握紧了腰间的剑。
怂什么呢,姜池。
里边洛清淮,外边季野。
里应外合的,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