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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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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月格外明亮圆满。

    少女抱着个手炉,只着里衣,身上松垮的穿着一件披风,身旁是比她高大几倍的青衣男人。

    二人并排坐在长廊一侧的台阶上。

    少女如今的面容,不哭也似哭,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眼中空荡荡的,满是迷茫与无措。

    她口中哼着江南的小曲,听不清唱的什么,但咿咿呀呀的调子全是忧愁。

    “九叔,你说阿娘图什么呢。”

    姜池有些累了,侧着头枕在了谢九肩上。

    谢九冰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也望着那月,淡淡道:“这个问题,我想了二十年。”

    “我也不知小姐图什么,可能小姐是天上下来渡劫的仙女,生来便满目慈悲,与世无争,见不得世间疾苦。”

    姜池听后,一抹不符她容颜稚嫩的冷意上了眉梢。

    “可我不是慈悲的人。”

    他们都必须付出代价。

    谢九合眼,低叹一声,许是冻意摧残人,他吸了吸气,鼻尖透着红。

    “你若是想替小姐报仇,我不拦你。”

    “什”

    姜池猛的抬头,睁着眼睛看向谢九的侧脸。

    男人眉眼似刀锐利,偏偏一滴晶莹的泪流出,滑落在他的下颚处,

    “我的任务,不是给小姐报仇,我的任务是你。”

    “只要你的性命无碍,你做什么,九叔都不会拦着。”

    姜池怔怔的看着,她突然发觉九叔和自己是一类人。

    疯狂,偏执,死不放手。

    九叔对阿娘的爱已经刻进了骨子,自己不过是九叔对阿娘执念的续集。

    “你知道你的仇人都是谁吗?”谢九侧眸看向姜池,眼中带着杀意。

    姜池许久不言,心口微震,她笑了。

    好一出,借刀杀人。

    “杨安广有罪,罪在他贪污腐化,栽赃陷害无辜之人。”

    “曲家有罪,罪在他们心似蛇蝎,不知感恩,视子女如筹码,随意变卖。”

    “姜武有罪,罪在他愚昧无知,听信谣言,枉为人夫。”

    姜池被揭了伤心事,眼眸如冰,口吻似刀,无情道出他们的一桩桩罪行。

    “曲家的都是你的亲人,那姜帝更是你血浓于水的父亲。”

    “那又如何?他们都该死。”

    一阵冷意穿过衣物爬过谢九的脊梁,他单手抚上姜池的肩膀,为她拢了拢披风,随后手指指向皇宫的位置。

    “记住了,那个人叫曲惜,是真正害死小姐的凶手。”谢九轻轻的在姜池道出一句话。

    二人沉默的对视片刻,姜池嘴角勾起一抹笑。

    剑刃已开,可就不走回头路了。

    —

    “大人,今晚定是累极了,喝点热茶吧。”

    季野终日惨白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一分红润,却是被酒浇灌的。

    “啧,你说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不能不要在本督身边像个跟屁虫一样大小巨细啊?叫人看了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季野包养面首呢。”许是喝多了酒,季野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阴沉,莫名的多了些痞气。

    大人向来是不能饮酒的,今日想必是喝的多了些,醉了。

    也怪那没眼力见的洛清淮,坐在大人身边非但不帮大人挡酒,反而红着脸不停的要敬大人酒。

    一个轮回过来,大人倒是没在旁人那喝什么酒,全叫洛清淮中路截胡抢了去。

    秋子真看着自家大人不清醒的模样,忍俊不禁。

    “大人开什么玩笑,旁人照顾大人,子真可不放心。”

    大人的知遇之恩,子真没齿难忘。秋子真心中暗想。

    季野疲惫的闭上眼,抬手揉着眉心,挖苦道:“我季野可真是好大的排场。”

    秋子真早已习惯了季野这阴晴不定的性子。

    “姜池那小丫头倒是机智,整了出狸猫换太子,将那洛清淮挪到了本督旁边,自己躲了个清净。”

    提及这人,秋子真了然的笑着。

    “大人才一日没见三殿下,就想了?”

    季野一下子睁开了眼,阴恻恻的盯着秋子真,后者心惊得罪了此人,刚要讨饶,就见季野别过脸。

    “罢了,饶你无礼之罪。”

    “大人,听户部今日的话来看,湖广赈灾,陛下似乎有意让您与三殿下去。”

    “姜帝算个什么东西?”季野轻蔑的白了一眼秋子真。

    过了会儿,季野道:“但确实该去一趟。”

    “大人?”

    “前些日子逮到的那个贪官被你审死之后,关于杨家的线索倒是断了。”

    季野用一种无奈带着嫌弃的目光瞧着秋子真。

    秋子真哑言,尴尬了好一会。

    “那那百密一疏,子真也没想到那人居然”

    “行了,别找理由。”

    秋子真咽下了后边的话。“那大人真打算去?”

    季野淡淡的点点头。

    “子真过几天安排一队人先行去往湖广探路。”

    季野摇摇头,轻叹着说:“不必了,本次之行,主角又不是本督,是咱们那三殿下。”

    男人咽下口茶,又道:“杨安广不是傻子,咱们的人若是在湖广藏多了,反而打草惊蛇,且行且看吧。”

    “此次,你留下。”

    “这怎么行?!”秋子真拍桌而起。

    季野更嫌弃了,“你是指挥使,你这脑子有没有点东西。”

    “那大人的安危怎么办”

    他知道大人从不会做没把握的决定,既然大人定了去湖广的意,必然已经下好了棋子,万无一失。

    可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谢绝戾不会看着他的小殿下出什么差池的,本督就勉为其难的跟着沾个光吧。”

    “现如今,三殿下可比我季野引人垂怜的多。”

    椅上的病美人轻啄着茶,运筹帷幄的样子迷人又危险。

    —

    “姜帝有意撮合你与季野。”

    ?

    嗯?什么???

    “怎怎么?他想干嘛?”姜池呆住,结巴着问谢九,手不自觉的有些发烫。

    谢九深呼一口气,“别管他想做什么了,你小心些便是。”

    “你太小了,男女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就算他是个你也要把握些分寸,女儿家莫要掉了身价。”

    姜池“嗖”的站起身,月色下,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淡粉。

    “什什么嘛,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九叔你你你不会真觉得我喜欢那死太监吧!”

    “他哪好了?阴晴不定的,病殃殃的样子看着就碍眼。”

    “而且我也不小了!”少女羞红了脸,搓着手指,眼神不自在的来回游荡。

    谢九轻笑一声,“那你还费那心力三番五次的帮他调养身体?九叔还不知道你,嘴上饶人心里却不松手的丫头。”

    “但是说到底,九叔还是不支持你与他有些什么感情的。”

    “其一,他大你十七岁,这中间差的年纪可不小。”

    “其二,他位高权重,朝堂之上少有敌手,心机城府更是难以捉摸,和他在一起很危险。”

    说罢,谢九深深的看了姜池一眼,又强调了一遍:“很危险。”

    姜池眨着眼睛不说话。

    “其三,他是个去了势的阉人。”

    “九叔向来不因身残而立人长短,但是他情况特殊,你该知道。”

    谢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与语气点着姜池,姜池暗了暗眸子,似乎有点不爱听谢九的话。

    “他又不想当太监可有的事情就是你我控制不了的啊哎呀不说了。”

    “反正九叔你不要多想,我对那季野没什么旁的心思,利益关系罢了,他对我有价值,能做我给我母亲报仇的那把刀,利用而已,哪有猎人爱上猎物的。”

    姜池不自觉的乱了语气,那些想不通的东西又开始盘踞在她脑袋里,叫她莫名的烦躁。

    谢九闷笑着“啧”了一声,“谁是猎物还说不定呢,你自己可将眼睛擦干净了。”

    “切。”姜池噘着嘴,带着些女子的娇,白了谢九一眼。

    “晚上风凉,你回去歇息吧九叔。”

    谢九看了一眼姜池,又道:“你也早些睡。”

    谢九离开,姜池却依旧坐在长廊发着愣。

    她突然想到了季野,今日宫中的晚宴她没去,可季野定然是脱不开的了。

    想到季野被那些杂碎角色纠缠烦扰的样子,姜池心中不由得一片解气。

    臭男人,谁叫你总欺负我。

    活该。

    想着,少女眉眼染上笑意,腿悬在半空触不到底,轻轻的晃悠起来,口中又哼起了曲子。

    蒹葭苍苍,为信。一字一句念。

    我心悠悠,提笔。一撇一捺间。

    神色淡啊,淡啊。传来的轻咳呐。

    犯了旧疾,憔了面容呀。

    含情脉脉,探啊。一颦一巧笑。

    红烛晃晃,跳啊。一缕一丝绕。

    心儿撞啊停!

    “姜池你唱什么呢?!”少女反应过来,脸上一片羞红。

    自己怎么能想着季野唱这种曲儿!太罪孽了太罪孽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姜池站起身来,红着脸用最快的速度奔回了自己的房间,远处来为谢九送药而路过的阿潭见了,跟着皱眉嘟囔一句:“殿下跑这么快做什么?像是被人赶了一样,没得样子哎。”

    姜池今夜难得睡得安稳,耳边伴着那羞人的歌谣。

    心儿撞啊,撞啊。轻掩的娇羞呐。

    大红喜字贴上的窗呀。

    望呀,望呀。情郎你越过了哪座山呀。

    想呀,想呀,归来桂花香呐。

    猜啊,念啊,你去往何方呀。

    月儿入了我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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