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今夜的长安城月明星稀、灯火通明，一片欢声笑语，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来往的过客不少都是西域之人，米色的明灯在天边闪着微光。
姜历五百一十九年，帝女诞辰，举国同庆。
一番盛世景象，终将被记入史册。
三公主姜池上拜苍天、为民祈福，请愿姜帝赦免百余人，民间百姓皆赞不绝口。
今天是姜池的十六岁生辰。
姜池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驾车的人很稳，一路并不颠簸。
姜池的一袭长发未做太多的装饰，只插了根银杏的发钗。她本就是个美人胚子，此时身上搭着青瓷色的竖领对襟长袄，山峦印花缥缈神秘，衬出一种朦胧的美感，袖口镶着珠串，更显温柔大气。云肩上的绣花精致，垂挂着金色流苏，下身搭着嫩黄色的渐变马面裙，裙边绣着精致的飞燕，生动活泼。
车窗上的帷幔被姜池拉开，她靠在车窗旁静静的望着天边的明灯，缓缓飞起，又突然的熄灭落下。
“我又何尝不是这灯呢”
姜池放下帷幔，红唇轻启，喃喃开口，美眸中的情感让人捉摸不透。
过了许久，马车停了下来，应是到了皇宫，姜池面上挂起得体的笑意，任由下人扶着她下了马车。
此时皇宫门口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只剩几个贵女公子，姜池向他们微笑示意，都是一些在家娇生惯养的嫡出子女，一时间见到传闻中的三公主，也都有些怯场，傻愣愣的行礼。
冷不丁的，姜池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宽肩窄腰，长发高束，一身黑色劲装，与黑夜融为一体。
“郁坚。”
郁坚此刻正解着佩剑交于皇宫门前的侍卫，今晚入宫之人身上皆不可带有利器，郁坚身为武将，更不可例外。
听到了姜池的声音，郁坚回过头，笑的洒脱，二话没说的来到姜池身边，大掌揉上她的头顶。
“小屁孩又长大一岁。”
姜池嫌弃的退后半步，皱眉拍去郁坚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这都是人，日后被说闲话怎么办”
“切，比小爷还讲究。”郁坚咂舌，白了一眼。
方才那几个贵女公子早就快步进宫，逃离这里了。
姜池与郁坚不紧不慢的走着，郁坚的侍卫和阿潭在两人身后远远的跟着。
晚间的风带着些凉，吹起了姜池鬓边的发丝，月光落在两人肩上，过了许久，是郁坚打破了寂静。
“姜池，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郁坚眼中波澜不惊，看着前方，声音平淡极了。
姜池眼睫颤了颤，喉咙动了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没关系，你不想说，哥哥便不问，但你要保护好自己，不然我们谁都无法向你已逝的母亲交代。”
“我很重要吗？”
郁坚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的肆意，长叹一声仰头望向天上的明月。
“这你得问谢九爷。”
“礼物我叫手下送你府上了，回去记得看。”
姜池默了默，白天送来的礼太多，她也忙着一些事情没时间清点。
“我先几步去，你可是主儿，晚些进去。”郁坚语速飞快，说完自己还点点头，然后顿住脚步，又补了一句话。
“还有，这青瓷色衬你，很好看。”
姜池鼻尖一酸，眼眶微红，却还是撑起笑意，“快走吧你。”
郁坚挑眉不语大步向前走去，他的侍卫白生也信步跟上，此刻只剩阿潭与姜池两人。
“殿下，咱们也快些吧。”阿潭低声提醒。
—
宴会在等乌殿举行，此殿是开国皇帝为取悦皇后所建，随着时代变迁，礼宴等事便用了此地。
“三殿下到——”
本嘈杂的等乌殿寂静了一瞬，而后齐齐的行礼，都说着什么祝贺的话。
姜池没去理会那么多，而是观察了一下殿内的排座。
父皇因病不能参宴，所以宴上的事情由大皇子把持，看着主位空空如也应是大皇子还未到，真是比她还有架子。
主位右侧空了两个位子，而后便是郁坚，再往下数都是一些姜池不认识的武将。
左侧坐着的是二皇子姜萧北与洛清淮为首的一众文官。
姜池一抬眼，便见郁坚冲她勾着手指，季野病倒了，生辰宴的事自然就交给了礼部，想来是礼部的人见姜池与郁坚的关系亲密，故意把两人的座位安排到了一起，姜池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落座，用着手肘悄悄地怼了郁坚一下。
“本宫的生辰宴，关大皇子什么事”姜池压低声音，皱眉问。
郁坚沉默一下，然后说：“你没回来以前，陛下很看中大皇子，朝野之下都传言说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那我心里也不舒服，凭什么一个和我素未谋面的人来把持我的生辰宴。”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可让人省点心吧。”
姜池话虽那么说，但也就是开玩笑罢了。
没过多久，就见殿内走进来一名男子，长相与姜帝有七分相似，身高九尺，生的魁梧。身着金色长袍，束着玉冠，身后还跟着两个带刀侍卫，这人径直的向主座走去。
这不，这大皇子还没坐下，殿内又进来一人。
姜池的眼睛亮了亮，来人是季野，面色比先前更加苍白，红唇似血，眼下一片乌青，看着病应该还没好，他的步子很慢，但姜池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男人走路有些坡脚。
“季父。”姜南拱手向季野行礼，周遭的各位大人与公子也纷纷效仿。
场上唯独姜池毫无动作，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姜池身上。
姜池笑吟吟的拄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季野。
季野当然也是注意到了，看向格格不入的那人，见是姜池，面上黑了一瞬。
因为场上唯有一个空位，是在姜池身旁，姜池也因此侥幸着。
小人得志，季野眸中划过不屑。
待到季野落座之后，殿内的乐师开始奏起乐来，渐渐的涌进一匹又一批的舞姬。
舞美，人也美，但姜池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只想问一问季野的身体怎么样。
“大——”姜池刚要开口，身旁的郁坚一下子抓过她的袖子，她莫名其妙的回过头。
就见那郁坚不知道在哪整了盘花生米推了过来。
姜池：？
“你起开。”姜池用眼神警告着郁坚别捣乱，然后收获了一个白眼。
季野垂着眼，目光搭在盛酒的玻璃杯上，看不出心情好坏。
“大人，您的病可好全了”姜池柔声吐出一句话，小心翼翼的瞧着季野。
男人听后没什么波动，甚至都未看她一眼。
“托殿下的福，还活着。”
姜池语塞。
“今日是三妹妹的生辰，本王代父皇和三妹向今日来贺的各国使臣道谢。”
大皇子姜南面带笑意一波接一波说着些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客套的话，姜南久处在太子人选的光环下，所说所做都是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
姜池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她其实不喜欢过生辰，但这件事没几个人清楚。
“大人，我为您斟酒吧。”姜池说着，自顾自的为季野的酒盅满上清酒。
愣神间，姜池向对面瞧了一眼，就见姜萧北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她，两人对上了眼神，姜萧北还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姜池有些莫名其妙，一低头方觉自己惹了大祸。
看着溢出酒盅的清酒顺着桌子正向季野的身下淌去。
季野看了一眼被酒染湿的下襟，眉间浮起戾色，气场瞬间冷了起来。
“大人，我——”
姜池猛的抬头，就见季野凉凉的盯着自己，此时两人离得有些近，恍惚渐渐姜池还感觉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唇上。
“我不是故意的”
姜池声音小的很，连季野听着都有些模糊。
男人声音暗哑，咬牙切齿的开口：“这蟒服晚些送到殿下府上，就劳烦殿下洗干净了。”
献花不成反惹了乱。
姜池也有些心虚，都怪那二皇子姜萧北，想到这她将目光瞥向姜萧北，而那人在对面却笑的一脸无辜，欠揍得很。
“你磨牙干什么”
郁坚刚才忙着看没人跳舞，没注意到姜池两人的动静，抬筷刚送嘴里一块东坡肉，就听见姜池的磨牙声，想了想把自己桌上的那盘东坡肉推给了姜池。
“你想吃就都给你吧。”
姜池伸出手掐了郁坚一下，说话都带着□□味：“自己吃去吧。”
“报——”
正当姜池这边做着小动作的时候，殿内跑进一个侍卫，声音拉的长长的。
“绝戾将军到——”
姜池听见了筷子掉落在地的声音，不知是谁这么马虎，但此刻身旁的郁坚也是愣了神。
而看向一步步走进殿内的男人，姜池的双目也是睁大，眼中尽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