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修界025
云若浅从轿中走下来,把装有梅林艳的小瓷瓶扔给杏雨:“瓶里是毒,用时打开盖子撒出去。”她顿了顿:“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带着恶左他们先回客栈。”
杏雨快哭出来:“小姐……”
“我不会有事,你放心。”云若浅沉吟片刻,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接着朝林子中看:“恶左应该是中了瘴毒,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在轿子里她就思考了很久,巫族太危险了,丞岭的怪病也是拦路虎,她不可能任由一群人跟着自己送死。
“云若浅”有必须完成的任务,而那些人是没有的,让他们因此丧命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云若浅虽然有独自离开的想法,但那股杀气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自穿越过来就很少结仇,有找她报复倾向的只有云希兰了。不过云希兰没那个胆子,她最多背地里给希瑶姐和她一些不痛快,还没有到要去她们性命的地步。
不认识,武功高,想治她于死。
云若浅暂时还想不出来是谁,她一股脑往林子里跑,用面纱捂住口鼻,所到之处火光燃开晨雾,留出供她通过的道路。
云若浅在林子里疾跑,突然脑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轻响。她彻底放开红莲业火,任由它把四周的树木烧毁,整个人猛地停住,转过身便看到直逼瞳孔的细针。
她暗骂一声,迅速向后移动身体。脚尖在地面滑出一道痕迹。红莲业火的燃烧范围也跟着她移动。
这种上古真火并不会像普通火种那样燃起整片林子,而是仅在主人身边一定范围内灼烧。
云若浅很快移动到树前,她后腿踢上树干,向上腾跃而起,长发在空中飘扬,风动!
那根细针差一毫就要刺伤她,直直插入树干。
云若浅气息不稳地翻到地上,单膝跪下,长发飘在肩上。刚才慌乱之中面纱掉地,云若浅后知后觉地捂上口鼻,可惜已经太晚了。
瘴毒入体,她面朝下直直地倒了下去。
临昏厥前,云若浅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向自己走来。他持软剑,剑尖还在滴血。
他是来杀我的吗?云若浅想。
然后便陷入昏迷。
杏雨一行人扛着恶左回到客栈,慕容复正支着头喝白粥,看到他们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然后又瞥了一眼。
“怎么回事?本王的若浅妹妹呢??”慕容复把勺子摔回碗里:“那蠢货脸上怎么都是血?你们把若浅妹妹怎么了?!”
杏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事情经过复述一遍。
“下人就是下人,把主子丢了自己跑回来!”慕容复气急败坏地说,他跨过被他踹翻小二还不敢收拾的一片狼藉,揪着杏雨的领子让她站起来:“带路!”
他的侍卫也纷纷围上来,推举出来一个机灵会说话的:“王爷,您看那大汉满脸血污,这些人却没事。奴自觉有蹊跷,不如细细调查后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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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浅在黑暗中沉浮。
她能看见的只有白衣女人温暖如春风的浅笑,以及那场奇异诡谲的献祭。
等她微微恢复意识,便缓慢地扶着床坐起来。
等等,扶着床?
云若浅有些奇怪,她又摸索了两遍,确定身下躺的是床。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男声道。
云若浅像受惊的兔子,猛然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你是谁?!”她反应了一会儿,语气稍缓和,有些奇怪地反问:“你的声音好耳熟,我们认识吗?”
“若浅小姐还记得小生,当真是荣幸。”那人含笑道。
“你是沈珏沈先生。”云若浅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诧异和激动并存地说:“是你救了我,可你不是在义城吗?”
“嗯。”沈珏答道:“我的几位下属前些日来到丞岭,谁知道一点讯息都没有。”
云若浅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沈珏在倒水。沈珏继续道:“他们把命买给我,我总要对他们负责。人总不能不明不白地丢掉,所以我就来了。”
沈珏的声音由远及近,应该向她走过来。
“途经林子,没成想碰到了昏迷的若浅小姐。”沈珏坐在床边,把水杯递到云若浅手上:“阿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若浅被这一声‘阿浅’叫得有些腿软,磕磕绊绊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沈珏浅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有没有。”云若浅脸快埋进杯子里,不好意思地摇头。
沈珏停了片刻,谦和温雅道:“若浅小姐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你吗?”
“你,你叫吧。”云若浅尴尬地把杯子握在手里:“我没有不喜欢。”她强硬地转移这个会让她脸红的话题:“这里好黑啊,为什么不开灯?”
沈珏没有说话。
云若浅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将手张开举在眼前晃了晃。一丝光都没有,她身处一片黑暗。
“我瞎了。”云若浅语气淡定地说,并且做出合理假设:“因为瘴毒还是狗啃泥摔瞎的?”
沈珏将她的手握住,牵了下来:“瘴毒让眼睛暂时看不见,我熬了些草药,喝几日就无事了。”
“哦……”云若浅缓缓地答:“我们现在在哪?”
“丞岭城。”沈珏说,他有些迟缓地说:“我们在的地方很安全,阿浅可以安心养伤。”
过了一会儿,云若浅开口:“我真得还能看见吗?”
“嗯。”沈珏语气不容置疑,他看着那双失神的眼,认真道:“我会治好你的。”
“谢谢。”云若浅没什么力气地说,她有些郁闷:“有吃的吗,我好像有点饿。”
云若浅打算化悲愤为食欲,眼睛看不见,嘴就要吃点好吃的!
沈珏愣了愣,他可能也没想到云若浅消化情绪这么快,失笑道:“好,知道阿浅会醒,吃食在灶里温着呢。我叫人去拿。”
云若浅流下感动的泪水:“你怎么这么全能,我爱死你了。”
梦里她看见穿着素服的女人,她的长发全部在脑后盘起,这是出嫁妇人盘的发式。
那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不笑的时候眼角下垂,冷若冰霜,但一旦绽起笑容,眉眼弯弯,周围人则忍不住一同弯起嘴角。
是一个可以给人带去快乐的女人。
在她身边有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尤其是在梦里云若浅的视角,那女人拉着自己的手在草原奔跑,不时回头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梦里的云若浅开始忍不住地流泪,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说来也奇怪,那女人回头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在确定云若浅还在不在一样,可她明明抓着她的手。
梦的最后,女人停下来,转身看着云若浅,她的眼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轻声道:“阿坂巳……”
梦结束了。
云若浅醒了。
她擦干泪水,面无表情地下床,收拾洗漱好,就把装着千面铜镜的包裹拿过去,放在床上摊开。
云若浅打开按顺序放的第一面。
千面铜镜里年方用清朗语气说的话语再次传出来——“黑夜过去,我们就会启程,祝我们好运。完毕。”
第二面。
年方用阴测测地声音说:“我们都完了。”
紧接着另一个年方和张瞎子等人走入铜镜记录视野。
第三面。
上修界墨家墨诀神情严肃:“这里不太对劲。”
第四面,第五面。
都是同一个人的尖叫声,也许是楼兰小公子。他独特的尖锐嗓音喊着:“壁画在动!壁画活了!!它在动啊啊啊啊啊啊!”
第六面。
年方清秀的脸在烛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惨白,慕容澈在他身旁站着。四周非常黑,唯一的光源来自慕容澈手中的火烛。
“我们不应该分开走的,”年方神经质地四处乱瞟:“我们走散了。”
慕容澈安慰地拍着年方的肩膀,可他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发出极轻微的叹息。
皇家的后裔从小就被培养‘大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性子,慕容澈开始叹息就说明他已经觉得此刻无路可走。
年方彻底崩溃,他反反复复低喃着:“墙会吃人,墙怎么会活过来呢慕容,墙怎么可能是活的呢……”
画面的最后是慕容澈暴躁地掐掉铜镜记录。
第七面,第八面,第九面……
云若浅一面一面耐心地看过去。
巫族鬼埔寨内,有会动的壁画,能将人拖进去。并且貌似不仅是能将人拖进去,还可以改变墙体结构。
往深想,那是……
人墙?
由一具具被拖进去的人和尸体组成的——人墙?
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墙会动,墙会吃人——因为那根本就是人组成的啊!
“呼~”云若浅吐出一口浊气。
将这些想法推出脑子,云若浅收拾好情绪,下一楼吃饭。客栈准备的早饭是红油抄手。
皮薄馅大的小抄手,上下漂浮在热腾腾的白汤里。表面洒了些香菜碎,淋上腾腾的红油。
如果能在早上喝上这么一碗,死也值了。云若浅流下眼泪,含泪吃了三大碗,将噩梦所带来的不好情绪彻底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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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碗抄手莫名让她想起远在义城的某位厨子,那碟桂花糕点也是人间一绝。
“唉……”云若浅叹气,她回去之后一定要拜访这位厨子,让他天天做糕点给她吃。这么好的手艺可不要浪费了!
吃完红油抄手,云若浅舒适地靠在椅子上,本来这种小凳没有靠垫的,但是杏雨非常神通,硬是现改装出一个。
恶左眼馋那几碗红油抄手,找小二要。谁知道一碗没有,统共就做了那么多。
“没有让厨子再做!”恶左抬高声音。
“诶呦,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小二讪笑说:“小店的供给都是有份额的,今天这红油抄手就只有三碗。”
恶左努了努嘴:“咱家去把厨子揍一顿,看他做不做!”
“恶左,你现在是小姐的人,做事要有规矩些。”杏雨连忙道:“为了碗吃食大打出手,这算怎么回事?”
恶左很快反应过来,他现在跟着云小姐,可不能跟之前那么行事了。连忙跟小二哈腰道歉,把店小二吓得不知道把手放哪。
等慕容复下楼时,云若浅他们已经付账离开了。
慕容复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了,一脚把旁边摆满吃食的圆桌踢翻,怒斥道:“你怎么不叫本王!”
旁边一个侍卫被推出来,只好犹犹豫豫地说:“您没说过要早起……”
“你说什么?!!”慕容复一脚又把凳子踹倒。
(慕容复家暴男实锤xixi)
另一边。
云若浅在马车里合目思考。
杏雨掀开帘子看窗外,轿子一抖一抖的。这里荒山野岭,晨雾甚至有种阴森的感觉,想要去巫族必须经过丞岭,在西北方向。
他们本来想绕路,沿着丞岭城绕过去,可惜还没行动就被宣告失败——林子太大,树木繁错,稍不留神就会迷路,危险系数太大。
突然风动。
一股奇怪的杀气扑面而来,云若浅原先以为杀气只是比喻,亲临时才发觉恐怖。
这是一种寒毛倒立、浑身血液冰冷的感觉,脑子里充斥着负面情绪,反复闪过一句话——
有人要杀我。
云若浅猛地向外看去。
她不知从何而来的肌肉记忆,掌心瞬间腾起红莲业火,橙红的火焰映在一侧脸颊。云若浅另一只手覆上腰际,那里装着五毒之一梅林艳。
杏雨被吓住,一动不敢动地缩在一旁。轿子也停下来,显然外面也注意到这股奇怪的风动。
恶左的声音喊道:“保护云小姐!”
他抽出剑,竖在胸前。
恶左是木系神力者,阶位不高,不过控制藤条还是轻而易举的。这片林子正好适合他发挥。
他大掌一挥,想控制藤条护住他们。却惊愕地发现神力使用不了,紧接着旁边那人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头儿,你,你,你眼睛……”
恶左抬手摸了下脸,手上立马沾上黑色的血。他刚要扭头跟轿里的人说些什么,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倾斜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