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判官
巡更的半途，他来到一个卖夜宵的摊子前坐下，叫了碗阳春面吃。
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面上来了，正吃着。郑千帆突然惊觉。
不远处的馄饨摊子，背对着他的那个带黑帽子的身影，今晚已经暗暗瞥见过几次了，眼熟的很。
在处理醉汉事故的时候，他好像经过。
在被歌舞厅外面姑娘招呼的时候，他好像也在那附近。
不会是有人跟踪吧。
郑千帆整晚已经很谨慎小心了，一直都在往热闹地方闯，估计是没能给到他们下手的机会。
他决定试试那人。
付了款，郑千帆一溜烟跑起来。
跑出去半道，他又折返回去。
正巧，迎面遇上了那个戴黑帽的。
那人正急急忙忙往前赶，见他折回来，又放慢了脚步，压低帽檐，从他身边经过。
“不好意思啊老板，落了点东西。”
郑千帆大声的朝面摊老板喊道。
回到刚才的位置，拿起故意落在那里的手电。
确实被人跟踪了。
郑千帆开始快步的走，边走边躲，试图甩开跟着的人。
但危险的时刻终于来了。
跟着的人也已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快步追赶着他。
好家伙，原来不止只一个，应该是有三个人跟着他，从不同方位朝他追来。
干，三个我可斗不过。郑千帆想。
幸好他从小就在这长大，虽然是夜间视线不佳，但架不住他对这地方熟啊。
他巧妙的拐进几个胡同，想甩掉他们。
确实有点效果，追他的人速度逐渐慢下来，人也变少。
好巧不巧，有个竟误打误撞跑到了郑千帆前面的地方，这不形成包抄了吗。
郑千帆赶紧往旁边巷子里拐，仓皇跑路。
正到处乱钻。
忽的，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皙白纤细的手，一把抓住郑千帆。
好像是个姑娘。
她拉着郑千帆进了一个院子。
郑千帆被这个姑娘拉扯进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
他频频回头，观察有没有人追上来。
又发觉拉着他的这个姑娘有点熟悉。
在院子里确认安全，无人跟上后，郑千帆跟这个姑娘搭话。
定睛一看，这个姑娘他是认识的。
“小雨，你怎么在这？”
郑千帆吃惊的问。
陈小雨，其父陈振声与郑千帆的父亲关系要好，亲同手足。郑千帆又与陈小雨一起长大，总角之交。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早年间，陈振声就与郑父一起商讨定下了郑千帆和陈小雨的这一门亲事。只是后来因为郑千帆出国留学，加上乱世造就的种种事端，这门亲事算是被搁置了。
“我从外头回来找父亲。刚走到巷子，就听见里面有追逐的脚步声。我大着胆子去瞧了下，看见有个身影很眼熟，发现居然是你在被追着。”
“那我可不能坐视不管，就上前拉你进来喽。”
“你放心吧。他们进不到这院子里来的。”
陈小雨机灵地朝郑千帆说。
郑千帆仍旧紧张着。虽然现在是有个地方藏身了，但是他们要是一直在这附近徘徊不走，被他们发现的危险就大大上升了。可得马上想办法转移。但现在还带着小雨，那可就更难脱身了，要是暴露，说不定还得把小雨连累了。
“千帆，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追你？”
陈小雨问他。
“这个以后再说。”
“小雨，你是来这找你父亲的？”
他警惕的环顾四周。
“是呀，父亲在西苑。”
陈小雨回答他。
“那你现在快走，回去你父亲身边，天都这么晚了，别再乱跑了。”
郑千帆看着她说道。
“不行，你还没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追你呢。”
“那几个人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你跟我一起去找父亲吧。有他在，谁敢对你怎么样。”
陈小雨拉着他。
郑千帆挣脱她的手。
“听话，快回去。”
郑千帆严厉的对她说。现在他是被各种势力盯着不放，还是少牵扯上别的人比较好。
他着急离开，几步走到院子门口。
但陈小雨追着他，伸手抓住他硬往回拉。抓着他不放。
“郑千帆你是脑子糊涂了吗？现在出去，就是去送死。”
“要么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要么你就跟我去见我父亲。”
陈小雨是个很干净可爱的小姑娘，但是脾气犟，下定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别闹了，小雨。”
郑千帆拗不过她。但又不敢大声斥责，怕引来那些特务，也怕伤了人姑娘的心。
西苑离他们在的位置不远，没一会就到了。
他就这样被陈小雨半拖半拽，硬拉着进了西苑找他父亲。
陈小雨的父亲陈振声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他在上海也算是豪门世家，也是个狠心的主。但对他郑千帆还算不错，毕竟两人定了婚约，要是没出什么岔子，估计郑千帆就该是他女婿了。
“父亲，父亲，千帆来了。”
陈小雨拉着郑千帆兴奋的朝屋里大声喊。
陈父本来正躺在榻上歇息，听到女儿的声音，慢慢坐起身来。
“他又不是没来过。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陈父理了理衣裳。
郑千帆和陈小雨走进了屋子。
“陈伯伯好。”
郑千帆给陈振声行了礼打了招呼。
“千帆啊。许久未见，都长这么大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陈振声笑着看郑千帆，一幅长辈慈爱的样子
“最近公务比较繁忙，没能抽身来拜访您，还请陈伯伯原谅。”
郑千帆恭恭敬敬。
“哈哈，无妨无妨，你们年轻人就该忙着，这个年纪就得去拼一拼，闯一闯。”
陈振声对他摆摆手，表示谅解。
“怎么这么晚还来西苑，是有什么事？”
陈振声问他。
“啊，是小雨”
“父亲你听我讲！”
郑千帆刚要回答，就被陈小雨打断了话。
“我刚才在外头遇到千帆，他正被几个人追赶着，差点就被人抓住。危急时刻，我英雄救美，帮着他把人给甩开了。”
“我让他跟我来见您，他还跟我犟着不肯来，还想跑出去送死。”
陈小雨略带夸张地向陈父描述。
陈父皱起眉头，看向郑千帆。
“被人追？这是怎么回事？”
“陈伯伯，到也没她说的那么严重，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在执行公务，中途遇上个小偷，上去要抓他，没想到他还有几个同伙，被反过来追了。”
郑千帆尴尬的笑笑。他没告诉他们实情。
“那你刚刚怎么不告诉我？”
陈小雨气呼呼地问他。
“怕你跟我去抓贼。”
郑千帆笑她。
“好了好了。都还是小孩子啊。”
陈振声看着他们。
“千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戏。”
陈振声问。
“父亲，是演什么戏啊？我也要去。”
陈小雨兴奋地说。
“这么晚了，你就别去了，在家呆着，去陪你母亲说说话。”
陈振声拒绝了她的要求。语气比较威严，让她无法抗拒。
“可是”
陈小雨还想再说话。
但是陈振声没再理她，转而看向郑千帆。
陈小雨只得打消跟去看戏的念头，跟郑千帆道了别，跑去找母亲。
留下郑千帆和陈振声在屋里。
郑千帆有些不知所措。
“陈伯伯，你看这么晚了，我也还有公务，要不改天再陪您去看戏。我去给伯母问个好就走。”
郑千帆回答他。
“不必去向你伯母问好了，让小雨去。你还是跟我去看戏吧，我让人订了位子，走吧。”
说着，陈振声站起来，走到郑千帆身边，揽着他的肩带他出去。
“陈伯伯，我真的还有事”
郑千帆无奈的说。
“行了行了。看完就让人送你回去。”
陈振声拍拍他的肩。
郑千帆没再说拒绝的话。陈振声今天突然这么反常的执着于带他去看戏，还得支开陈小雨，估计是有点什么事情想找他谈谈。
陈振声还带了两个随从跟着。
算了，去就去吧，有人跟在一起，那些特务也不敢轻易对我下手。郑千帆想。
今晚他们没能得手，不知道今后又会耍些什么手段来报复他，还不能放松警惕啊。
“哎呦，陈爷您老可有日子没来了，里面请啊。”
戏园子掌柜的大老远的就瞅见陈振声大摇大摆的走来，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躬身哈腰的跟一个哈巴狗一样。
郑千帆看着戏园子大掌柜摇尾乞怜的样子，不禁撇撇嘴，紧跟着陈振声走了进去。
斜挎着镜面匣子二十响的保镖，眼神宛若鹰犬一般，四处扫视了一圈之后，这才立在陈振声的身后。
“陈爷，这可是观赏的最佳位置，您老不来，谁他妈的敢做，我挤出他的蛋包子来。”
呲着牙满脸赔笑的掌柜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拍马屁了。
“赏儿。”
陈振声漫无表情，直接坐定之后，只是简单的挥一挥衣袖。
其中一个保镖从兜里掏出一把大洋来，在掌柜的手掌心排了一排。
听着叮当直响的大洋，掌柜的笑得别提多灿烂了。
“陈爷您请好吧。”
掌柜的也不敢打扰了陈振声的兴致，捧着大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陈伯伯，这是不是太扎眼了。”
郑千帆此时如坐针毡，屁股上就好像坐在了火炉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