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听到侍从通报的柳九柠神色瞬间僵硬起来, 嘴角的笑容都仿佛要裂开,原本轻松快乐的情绪刹那间全被紧张代替,脑海中更是徒然升起诸多猜想。
过了好半晌。
都没能回过神来, 呆呆愣愣, 如同木头。
“九柠儿?九柠儿……”
许千凝微微皱眉,连着唤了好几声都没等到应答, 便伸手轻轻摇晃起身旁突然变得忐忑不安的小姐妹。
她有些不大理解柳九柠为何这般模样。
要知道太后自礼佛后便俞发俞宽厚,只要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就算是妃嫔与宫人有所冒犯,都只是轻轻罚几下轻拿轻放。
且九柠儿惯来会哄长辈欢心, 以往与太后也亲昵得很。
按理来说,不应紧张也不必紧张才是。
许千凝想不通,只能将此全推在帝王十有八九真在某方面没有能力上。
唯有帝王身体抱恙,才可解释种种异常。
当然, 她也承认这许是自己有些迁怒,可这都两年过去, 所谓的伉俪情深依旧只流转在无人可见的暗处,也只存于笨瓜九柠儿的言语之中。
任谁知晓这全貌, 都会忍不住猜疑帝王是否在借着情感之名来哄骗无知又天真的皇后。
此时的柳九柠可不知道自家小姐妹都给帝王按上了什么奇怪的名头,被唤回神的她牵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三两句解释自己只是有些小紧张, 便让小姐妹们先回去。
毕竟是太后传召,她身为儿媳也不能轻易怠慢, 赶忙换了身得体的衣物又简单上妆,便匆匆忙忙坐着凤辇赶往太后居所。
太后喜静, 故而寝宫稍有些偏。
这也给柳九柠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该如何应对太后的种种发言, 有那么一瞬间, 她脑中还飘过太后拿出一千两黄金让她离开帝王的画面。
还别说, 挺有冲击力的。
除了这些无厘头的猜想外。
柳九柠也久违的思考起某些沉重暴力又血腥的可能,比如,掉脑袋或者不知不觉被…暗杀。
这可不是她随便想想,甚至发生的概率极大。
这个时代并不是那么和平的地方,在律法之上还有个帝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从不是假话。
天家向来无情。
若是她的存在动摇到了皇权。
相信想要自个这条小命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柳九柠一开始察觉帝王那天大秘密时,就觉得自己轻易活不下来,她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天真。
可天真不等于蠢笨,更不等于不会审时度势。
能活到至今还不小心偷得帝王真心,可都要多谢当初那场差点踏进阎王殿的大病,若不是那场病,指不定等来的就不是封后的圣旨,而是暗卫的抹杀。
换个角度思考。
若柳九柠是太后,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孩子同旁人相恋,且秘密还早就暴露。
说实话,她第一个想法也是灭口。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也才能紧紧闭上嘴巴。
柳九柠越想,越觉得心凉,她又记起先帝后宫那无数个娇艳美人,而如今宫里半个都无。
……
每个太后都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
强悍如此。
感觉,这一去,大有赴鸿门宴的赶脚啊!
自乱阵脚的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冷静下来,开始琢磨起要说些什么,又该怎么说。
柳九柠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想到个不那么好使的办法。
就是拖字诀!
若是太后提起,不承认也不否认,就使劲说点别的,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是太后也不能明着要了她的小命。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国之后,八抬大轿进的宫,又名正言顺上了皇家玉牒。
要是没有个准确的罪名,谁都轻易动不得。
更不会出现什么一杯毒酒赐死的剧情。
想到这,柳九柠顿时心安不少,疯狂催眠自己只是去见见心上人的母亲,这婆婆看儿媳妇不顺眼也还算是正常,就应付应付,没必要那么紧张兮兮……
在心中念念叨叨许久。
太后居所也到了。
柳九柠把差点绞破的帕子塞进袖兜里,轻轻拍了拍衣袖,端的是雍雍华贵仪态万千。
镇定自如的模样。
无人看得出她其实心口正如大鼓般被剧烈敲击着。
甚至脚下的每一步,都仿佛上辈子某个可怜故事中的美人鱼初上岸,步步皆如针扎。
从凤辇到正殿的路并不长。
可她却仿佛走了半辈子那么久。
很快。
柳九柠就跨过门槛,见着太后正垂眸执本经书又转着佛珠,她缓缓上前,行了个礼,同时缓缓开口说起敬词。
以往太后大多都在她未开口前就免去这些礼数。
而今日这礼却完完整整行下去。
好在她早有准备,完美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眼睛也不乱看,就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直直看向太后今日穿着的鞋子。
半晌。
太后方才回过神般抬眸看向柳九柠,笑着说道:“皇后来了?哀家竟没能察觉,来,过来尝尝今年地方上供的雨前茶,略苦,但倒是个好滋味,就像这人生百态,总是得有些苦。”
“那儿臣可得好好尝尝。”
柳九柠笑着应答,她走到太后身旁落座,待嬷嬷倒了杯茶给她,便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随口赞叹道:“这茶确实带着些苦,但苦后回甘之久,亦如人生百态,苦尽甘来。”
她不仅敢喝,还敢小嘴叭叭瞎说回去!
实际上这茶真的苦,堪比上辈子柳九柠头一回喝咖啡半点糖都没加那般苦。
什么甘味压根没尝出来。
但不要紧,甘不甘的全凭一张嘴,毕竟这品茶也是千人千味。
要说太后也不愧是上一届宫斗冠军。
就行个礼,再两三句话的时间,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就满满,甚至脸上那如往常般慈祥的面容瞧着都深不可测。
“你呀,说话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太后将手中佛经放下,含笑看向柳九柠,继续开口:“也难怪皇帝会喜欢。”
……
柳九柠只觉得汗毛直立,后背都要给冷汗打湿。
这亲热的字句,再加上漫不经心的试探,可不是在传达着已经知晓全貌的信息。
她知晓自己不能慌。
抬头迎上太后那看似祥和实际上意味深长的视线,笑容满面的说道:“难道母后您不喜欢吗?那儿臣可不开心了。”
太后只是笑着摇头,仿佛如同见到小辈撒娇的普通老人。
她朝着身旁的嬷嬷招了招手。
接过那递来的书信,微微皱眉,淡淡说道:“正好,婉儿寄来了书信,皇后也瞧瞧吧。也不知那赵氏子究竟有何好,竟让婉儿跋山涉水都要跟去苦寒的书院里头当个女夫子,多么通透的个孩子,竟让情情爱爱迷去了心致。”
柳九柠这下是真不敢接话了。
这含沙射影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一语双关,所谓的孩子不仅仅指明玉县主,也指帝王。
她故作镇定接过书信。
要知道以往明玉县主的书信可都是直接送到她宫里,而如今信在太后手上,意味显著。
在心里默默叹了好几口气。
不敢应答的柳九柠在太后面前做出打开信封,认真看信的模样。
信上明玉县主先是询问她身体可好,客套一番,才开始说起自己在书院当女父子的趣事,又说自己这活法比以往都要舒畅,说道兴致之处,话锋一转。
说起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又用大字写出‘不劳柠儿再费心去寻国师大人’。
若不是身旁坐着个太后,柳九柠都要尴尬得找个无人的地方待一会儿。
毕竟早前明玉县主还在宫中的时候,她非常郑重的去跟对方提过老和尚也挺擅长治疗不孕不育的事情。
甚怕对方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寻。
还是到最后,明玉县主被逼得不行,红着脸无奈说出自家夫君洞房时太过凶猛,心有余悸便靠着县主的架子不让人上床,这才……
总之,柳九柠是在这件事上闹了个大尴尬。
微微恍神的她听到身旁太后放下茶杯轻轻叹气的动静,连尴尬都顾不得了,连忙提起精神。
开口说道:“母后因何叹气?”
说完。
柳九柠差点自闭,她是多想不开,才提起这个话题。
太后能不叹气吗?
不管是明玉县主固执跟脱离世家的赵知衡跑去开书院,还是性别女的帝王跟她这个皇后相恋多年,都是件叹气的事情。
“那孩子实在太固执,便是连连同哀家道着这选择如何如何令她欢喜快活,都放不下心啊!”
太后再次叹了口气。
她将眼中诸多复杂情绪压下,手中佛珠微微转动,抬眸,定定看向柳九柠,道:“皇后也是个通透的人,可能否告之哀家,这情爱怎能让人抛却一切甚至昏了头脑呢?”
柳九柠对上太后那锐利的视线,手心都急出了汗水。她倒是想继续忽悠过去,可明摆着太后定是找她要个说法。
这道题太难了。
怎么答都不合适,都不会是太后爱听的。
且不说其他,这话最后定是会出现在帝王耳中,她不仅得说得太后满意,亦要顾及帝王的感受。
四目相对良久,时间缓缓流逝着。
见状,太后微微皱眉,淡淡开口道:“皇后为何不说话,可是不愿来陪哀家聊聊这家常?”
大帽子就这么被扣在脑袋上。
柳九柠这下是真不能不说话了,她微微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却听到某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母后在聊些什么家常?孩儿可能听听?”
李南初快步走进正厅,见小皇后投过来的视线亮晶晶又充斥着喜悦仿佛见到光般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便知对方定是没少被母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