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接下来的几天被我紧凑地安排起来。我将自己一头扎进越狱计划的准备之中,来逃避心里时隐时现的莫名不安和烦乱。
我整理了自己在监狱中了解的讯息和手下的人带给我的情报,情报囊括了摄像头、地形、狱警换班时间等等内容。
但这些对于一个越狱计划来说还是过于简陋。
我要是想成功越狱,就需要用更详细完善的讯息来填充我的计划。
于是我开始训练使用马拉的技能[风语者]。
这个技能简直为我提供了一台回声定位装置,让我变得如同一只蝙蝠。如果不是技能使用时间一长,就会头痛难忍,我愿意时刻开启它。
[风语者]让我能听到任何角落里的窃窃私语,使我知晓了监狱中的许多秘密。
我对腌臜的阴私没兴趣,但所有关于法尔特的情报都让我格外在意。
就比如法尔特将所有重要的文件和监狱钥匙都放在了一个保险柜里,而保险柜就锁在他的巨大实木办公桌中,柜门的钥匙放在了典狱长阁下自己身上保管。
再比如法尔特办公室里的地毯、窗帘、他那些精巧摆设还有用作点缀的花卉每个月都要换一次,跟着运输飞船一起运送到监狱来,换下的东西再被飞船送走。那是他办公室里无关人员最多的时候了。
我觉得运输飞船进入监狱的那天应该就是我越狱的最佳时机了。
我若是以其他方式越狱,一是无法躲过信号塔的监控,身上的项圈一引爆,我必死无疑。二是没法立刻摆脱掉追上来的狱警。
所以我得想办法混进法尔特的办公室,打开他的保险柜拿到项圈的钥匙,然后登上当天的运输飞船逃走。
这是离开监狱最快捷的办法了。
但这一切我恐怕无法自己完成,还需要一个内应来帮助我,最好是个狱警。
我想都没想首先排除了阿诺德。我不想再把他连累进我的计划中了。我本就是他辖区的犯人,如果我越狱了,他必定会收到牵连的。
我已经是他身上的污点了,所以更不能再拖累他,让他成为我的从犯。
可我实在不想待在监狱坐以待毙,和他永远没有结果,同时我也必须要报复追杀我的仇人,以绝后患。
希望他能原谅我的自私,别因此彻底厌恶我。
我会用尽全力补偿他的。如果他想,可以拥有我的一切,我默默想着,愧疚而心虚……
……
我一边受负罪感和不安的双重煎熬,一边计划着内应的人选和越狱的路线,还要处理手下人的大事小情,这些事情虽不至于使我殚精竭虑,但也是疲惫不已。
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眼下常有青黑,整个人都消瘦下来,气质也变得阴鸷。
阿诺德把我的变化看在眼里,他询问过我最近是怎么回事,但我只是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搂着他,用吻同他撒娇,把他的问题含糊过去。
他试过两次就不再问我了,但花了更多的时间陪我一起坐在床上,让我从背后抱着他,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小憩一会儿。
他的味道总是能让我暂时放松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躁郁没有因为这些安慰而缓和。
它们只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难以忽视。
尤其是拥有了[风语者],我几乎能听到周围发生的所有大事小情,而每当我用它去倾听阿诺德的时候,一个令人厌烦无比的声音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这更加重了我压抑的情绪。
……
“早上好,阿诺德队长,我替您带了咖啡,什么也不加,对吗?我都记得。”
“对不起,队长,是我太笨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会做好的。”
“您说得对,阿诺德队长,非常有见地,我完全赞同。”
“您很爱吃这种糖吗?”
“哦,那是我为您留的,您上次说喜欢这种糖果,不是吗?”
“我注意到您今天换了一条领带,它跟您的眼睛可真配,队长。真的很漂亮。”
……
我没法忽略掉加雷特,他就像一颗肿瘤一般令我恶心。
我能感觉到他对阿诺德的企图从含蓄变得越来越露骨。因为他的言语变得急切而冒失,举止更是逾越而轻浮。
“它跟您的眼睛可真配,队长。真的很漂亮。”
你觉得是什么漂亮呢?是领带吗?还是他的眼睛?
……我们都清楚这是什么烂俗的把戏,做些似是而非的挑逗,给对方联想的空间,给自己后退的余地。
可笑的是他还满脸写着义无反顾,百折不挠,真把自己当成个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骑士小说主人公。
但事实上他蠢得像只搔首弄姿的大眼斑雉而不自知。
我不用扒开他的脑子看那里面有什么下流的想法,因为他把这些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他脸上的神色就像是看到了猎物就满口流涎的豺狗,窥伺美貌女郎的丑陋萨提尔。
这些不止令我作呕,还让我出离愤怒。
有时我甚至能幻听到从自己喉咙中发出的隆隆低吼声。
就好像我是一只配偶被旁人觊觎的雄兽,急躁地围着雌兽打转,警惕地眈视逼近的对手,胸膛中奔涌着冲动的血,咆哮着要把对方撕碎吞吃,好宣示自己独占雌兽的权力。
可是我一直没对他动手,在阿诺德身边也从不提起加雷特,像是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
因为我不想让他破坏掉我们之间相处的气氛,不想将丑陋嫉妒的嘴脸暴露在阿诺德眼前。
我要把最好的留给我的心上人,让他一想起我就只能想到快乐和甜蜜。
我以为我能理智地控制好情绪的。
……但我很快发现我实在高估了自己。
我再也不能忍受加雷特了。
事情发生在那天的放风时间。
我就坐在一众犯人中间,没有打球,也没有和手下交流事情,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阿诺德和他身边的加雷特。
我看到加雷特借着和阿诺德说话的理由和他靠得越来越近。
我想我的脸上没有表露任何表情,坐姿也很普通。
但我的下属都噤若寒蝉地站立在我身边,如同身处刑场。
我根本无心关心他们,我的眼里只有加雷特那只越来越接近阿诺德肩膀的手。
他的手就要拍在阿诺德的肩膀上,就好像普通的同事经常会做的那样。
但那小子的眼神谁也骗不了。
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在暧昧的边界游走,让别人不知不觉地习惯他的碰触……
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的笑声,感受到忽然拔高的视野,略过两侧让开道路的犯人,加雷特的身影在我眼中快速地放大。
直到我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褐色眼睛——我甚至能看清他圆形的瞳孔。
他在我靠近的时候就注意到我了,手还在半空中没拍到阿诺德,因为阿诺德适时地朝我侧了侧身。
放风的阳台很安静,而我们三个好像站在了默剧舞台的中心,观众屏息凝神地看我表演。
可我厌烦那些视线,厌烦加雷特惊诧的表情,更厌烦无谓的沉默。
我只想赶快做点事情打烂这股子厌烦。
于是我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真不巧,没火了。警官,借个火吧。”我的目光从嘴里的香烟挑向加雷特的脸,笑着对他说。
加雷特没因为我的笑容而放松下来,反而像是看到了让他忌惮的东西,面色苍白,手飞快地覆上了腰间的枪柄。
我的笑容更大了——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他却自乱阵脚,嗅到敌人虚弱的味道让我兴奋起来。
“李维……”
我突然听到阿诺德叫我的名字,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的嘴唇紧抿着,不赞同地朝我摇摇头,我从他双眼的倒影中看到了一个红色眼睛的男人,那红色鲜艳如吞噬了血肉的烈火,牙齿间咬着根香烟,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像一只癫狂的动物。
阿诺德的蓝眼睛里写满对我的担忧。
我骤然从那种如梦似幻的亢奋之中清醒过来,那个男人的笑容也消失了,眼神也变得犹豫不定。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我不该冲动的,不该给阿诺德带来麻烦。
我胸口的郁气没有消退,但一丝理智让我明白自己的行为到底多么鲁莽。
我知道自己在阿诺德面前做错了事情,低下头来沉默地盯着地板,尝试着把这口郁气咽下去。
但加雷特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也被阿诺德的声音唤回神来,他看到我垂着头站在他面前,终于意识到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犯人,而他刚才被一个下三滥的囚犯吓唬到露了怯。
他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脸上青红交错,显然恼羞不已。
加雷特骂了一句脏话,抽出了羌对准我的头。
“狗娘养的,你他妈跟谁说话。”
我本来打算放弃的,因为他这句谩骂,我立刻抬起头来凝视着他。
那口火气没法咽下去了。
我将所有的精神触须都对准了他的脑袋。
“怎么,警官。跟我说句话就让你害怕吗?”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意识放在[恐惧王冠]上,随时准备对他使用对敌效果。
呸的一声,我侧头吐掉了嘴里的烟,眼睛却一直直视着他。
加雷特嘴唇颤抖着,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手指扣在扳机上。
但一只手比他更快,它抓住枪柄将羌口抵在我的下巴上。
“或许你该好好反省一下跟警官说话的口气,011763。”
阿诺德冰冷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