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夜里的船帆
沈渊渟良心不安，因此下午也没专心上课，点了个卯就跑回去看望傅凌了。傅凌此刻躺在书院给他腾出来的屋子里，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她试探着走了两步，谁知傅凌双眼忽地睁开，两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钟。
“你来了？”傅凌淡淡开口，嗓音有些低哑，脸色平静，看不出来喜怒，却更让沈渊渟揪心。
“是啊……傅兄，太抱歉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她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开口，一边说还一遍打量对方的神情。
“不，我要谢谢你。”傅凌摇了摇头，脸上忽然迸发出狂喜的神色来，“沈弟，你可帮了我大忙啊，盛姑娘刚才派人给我来送药材了！”
沈渊渟敷衍地笑笑，其实她不送才是不正常。
“那恭喜傅兄了，祝傅兄早日抱得美人归！”
“客气客气。”傅凌摆摆手，“等我娶到盛姑娘，第一个给你发帖子，请你喝喜酒！”
“多谢傅兄。”沈渊渟看他那副样子，不像生了气，于是逐渐放松了警惕，“对了，你现在难受不难受啊？你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啊！我本来是打算慢慢喝的，谁知道你……”
“我没事，吃了盛姑娘的药材，我现在整个人都特别舒坦，前所未有的舒坦。”
“……”
沈渊渟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叹一句：“舔狗的力量真是强大。”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哈，你好好休息。”沈渊渟找了个由头，赶紧溜了出去。
她翘了课，这会儿也不好回教室里，只能先回宿舍了。一推开门，发现谭渺正坐在床上看书。
“哟，你也翘出来了？”回到宿舍的沈渊渟立刻放飞自我，一个飞扑，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瘫倒在床上，“我要累死了，我为什么要来舜华啊！我是不是给我自己找罪受啊！”
谭渺平静地翻了一页书：“消停点，看书呢。”
“看什么书啊，看书多没意思，跟我聊聊天吧。”沈渊渟坐了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对方。
“聊什么？”谭渺没抬头，继续看着书，“聊怎么给别人下泻药？”
我靠？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沈渊渟惊讶得很，可她不说，更不敢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谭渺没等她回答，继续问道，“你看你，宁可给别的男人下药，也不给我下药，你难道不怕我伤心吗？”
这下长见识了，原来还有求着别人下泻药的道理，难道这就是攻略对象独特的魅力？
“那我现在给你下，正好我这还省点。”沈渊渟从袖口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药包，“抖搂抖搂估计还能让你难受一阵子，赶紧拿杯水来啊。”
她扬了扬手里的药粉，见对方不动，抢先一步上前拿起杯子，倒了壶水，又将拿药包置于上方，用力地抖啊抖。药包十分给力，被沈渊渟又抖出来一大堆。
“……我不喝。”沉默了半天的谭渺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你不喝在这叭叭啥啊！”她拍桌而起，手里的杯子好像下一秒就要砸到谭渺头上，“还宁可给别人下泻药都不给你下泻药，你咋嫩么矫情啊，等我沈渊渟有条件了高低给你整一瓶鹤顶红，你不喝你就是大鳖！”
“呵，果然，你还是对我动了杀心。”
沈渊渟结束了她的单方面输出，她算是看出来的，这小子今天纯粹是贩剑来的。
最后，沈渊渟毅然决然将那杯泻药顺窗户泼了出去。
由此，她得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
攻略谭渺，不能走寻常的攻略路线。
—
这几天，书院里说要举办考试。往日里宿舍很早就熄灯了，而最近几天，不熬到三更半夜都没几个熄灯的。果然，大家都没怎么好好努力，都来临死抱佛脚了。
沈渊渟有金手指在身，什么考试还不是小菜一碟？
在一众内卷大佬中，沈渊渟就这样形成了一股躺平的清流。谭渺问她：“要考试了，你不担心吗？”
沈渊渟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是文曲星转世，我才不怕。”
“那你别影响我复习啊，我还得学，你开灯睡不行？”
行吧，是她想多了。
于是，沈渊渟早早钻进被窝，只露出半个脑袋，屋内形成了罕见的安静祥和气氛。
正当她要美美地进入梦乡时，脑海中，熟悉的电子音响起：“叮，任务提醒，请宿主前往盛府解救女主，限时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请宿主抓紧时间。”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引得一旁的谭渺侧目看她：“怎么的，诈尸了？”
“我又是，出去一趟。”沈渊渟飞速整理好衣服，推门跑了出去，留下谭渺不知所以。
—
书院墙边。
她望着年前这堵妨碍她做任务的破墙，心中有无数个冲动想找个人来给它砸了。
作为大脑不发达，四肢更不发达的代表性选手，沈渊渟表示，她绝对爬不上这堵墙。
望着逐渐递减的任务时间倒计时，她急出了一身汗。
此时，她的实现一转，发现了一旁隐蔽着的一个狗洞。
现在，又有一个更加困难的问题等待着她。
尊严，和任务，她该选哪个？
尊严这么重要，那她还是……
钻狗洞！
沈渊渟小步走过去，扒开附近的杂草，小心翼翼地走近了。那狗洞不小，她穿过去应该没问题。
再一次权衡了一下任务与尊严，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任务，俯下身来，一点点爬了出去。
此时天色正暗，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冷不丁从路边狗洞里钻出来一个人的场景属实是有点惊悚了。
从狗洞里爬出来，她赶紧拍拍手上和膝盖上的灰，往盛府家走。
“提示宿主，任务期限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十分钟？
按理来说，按照她的计算，她最快也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跑过去。
她烦躁地挠挠头：“催魂啊你们，这么远我怎么过去啊，我难道要飞过去吗？”
过了一会儿，冰冷的机械音回复道：“对不起，系统不负责处理此类问题。”
“唉……”她无奈地长叹一声，“那我这任务能不能不做啊？”
“若宿主不完成任务，将会被直接抹杀。”这次，机械音回复的还是挺快的。
抹杀？！
她再次看了一眼，还有五分钟，她还是站在原地等吧，要么等死，要么等个奇迹。
于是，奇迹他真的来了。
屋檐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最后纵身一跃跳到沈渊渟面前。
“晚上好……”没等他说完，沈渊渟自觉地爬上了她的背，“时凛大姐，帮个忙，快点送我去盛府，求求了！”
时凛倒是爽快，没说什么，默默地向着盛府跑去。
“宿主请注意，还有五分钟。”
“宿主请注意，还有三分钟。”
“宿主请注意，还有一分钟。”
“宿主请注意，最后三十秒倒计时，30，29，28……”
那电子音每多说一句，沈渊渟的心就揪起来一块。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啊，千万要让我在规定时间过去！
就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时凛翻进了盛府内院，那刺耳的“滴滴”倒计时声顿时消失在她脑海中，脑中瞬间清醒了不少。
“咳咳，麻烦你了。”沈渊渟跳了下来，充满歉意地朝谭渺鞠了一躬，“今天有点急事，先不跟你说了，拜拜！”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幕中，准备寻找女主然后解救女主。
这系统也真是奇怪，早不发任务晚不发任务，非得等到她倦意正浓都要睡着了的时候发任务，还搞什么限时，简直和现代社会的各种离谱规定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你威胁我们小姐在先，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盛筠宛的窗户上，倒映着一个女人高举着一把刀，将要刺下去的身影。她赶紧快走两步过去，压低声音喊到：“大姐，您杀人能不能别先讲台词行吗，咱直接杀成不成？”
“呵，你又是谁，难道是这小贱蹄子请来的救兵。我告诉你们，我程嬷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沈渊渟没多说半句废话，直接一个手刀看在老大妈后颈处狠狠来了一下。
“大姨，话太多的反派没有好下场。”
她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她还安安稳稳地睡着，最好还是不要吵醒她。
沈渊渟小心地抬起程嬷嬷，用力抬了起来，拖到床边。这程嬷嬷体格不小，拖起来实在费劲，但她又怕惊动别人，只能寻着她来时的路线再退回去。
歇了口气后，她再一次用力拽紧谭嬷嬷的衣裳，一番努力后，总算将她的半个身子挤进了窗户里。这回沈渊渟也不含糊了，上去就是一脚，把她踹进了对面草丛里。
“叮，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叮，触发隐藏任务，探究时凛的真实身份。”
沈渊渟刚翻过窗户的身子顿了顿。
怎么做完一个任务还有一个任务啊！还有，一个刺客能有什么隐藏身份？难道跟傅凌和她一样，要为母亲报仇？
她低头，拍了拍手上无意间蹭到的灰，扭头看了看四周，依旧是她来时那样平静的氛围。
“呼……”她长呼一口气，径直向前走去。
希望时凛还在原来的路上等她吧，不然她又要等她等好久了。
墙边有一棵树，虽然长得挺矮，不过树干挺粗，估计有些年头了，正适合当她翻墙的垫脚石。
“不错嘛，今天运气真好。”
她一脚踩上一枝较低的树枝，手再去够上方的树干。磨蹭了一会儿，她可算站了上来。看好墙的方位，她又是纵身一跃，跳到房顶上。
“这么高……会不会摔骨折啊？”
沈渊渟望着距她有三米的地面，陷入了沉思。
“沈渊渟，快下来！”地上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上面多危险啊，听话，下来。”
她低头一看，是时凛。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啊。”
“……少说点没用的，你跳，我接着你。”时凛沉默两秒，展开双臂。
沈渊渟朝着她的方向跳了下去。风把她的衣角高高地扬起来，像黑夜里海面上的船帆。
她从天上掉下来，携着满怀的月光星光，只为拥她入怀。夜色里，她亮晶晶的眸子像是海上的灯塔，指引着迷途的她找到方向。
此时此刻，时凛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眼里只能装下一个人的感觉。
一阵风贴上了脸颊，时沈渊渟身上的味道，柑橘味，又甜又香。随之而来是沈渊渟结结实实地一个拥抱，时凛站的很稳，没有踉跄一下。
沈渊渟勾着她的脖子，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好像要看到她心里去。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才忽然发觉什么一般的推开了对方。
夜晚对于任何心动，都是极好的掩饰。
“咳咳……谢谢你啦。”沈渊渟唇角弯弯，脸上的红晕隐在黑夜之中，声音也不自觉地比平日温软几分。
这一刻，什么隐藏任务、攻略对象都已经被她抛之脑后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没事。”对方不自然地别开了头，“要我送你回书院吗？”
“不用啦，我自己回去就行。”沈渊渟转头想走，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时凛，“时凛，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一定吧。”
回顾她这一生，所有的抉择都是通过精打细算而得来的。她一直在筹谋着，怎么能让她自己多活几年，怎么能报仇，可算来算去，却算不到一个沈渊渟。
她居然心软了。
思及此，她神色一寒：“快走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还沉浸在粉红泡泡里的沈渊渟对她的反常变化毫无察觉，脑袋里一遍一遍回放着刚刚那一幕。
一个冷冰冰的刺客，会对她笑，会抱她，会担心她……什么攻略对象啊，等攻略完那个臭小子，就绿了他，跟阿凛姐姐私奔，想去哪里去哪里！
—
一连接下来的几天，沈渊渟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捂着脸傻笑。连宋夫子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特意把她叫到跟前，嘱咐她：“少年时还是学业为重，以后想纳几个妾就纳几个妾，也没人管她。”
“那不一样。”沈渊渟摇晃着脑袋，“有的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宋夫子也奈何不了她，只好嘱咐她先好好考试，剩下的等明年开春科举后再做决定。
这本书中的科考制度与现实中不同，他们大部分的书院都是不需要考就可以上的，但书院里会在正式科举考之前内部考核一次，取前一半的学生授予其科举考试资格。
沈渊渟想着，感觉莫名有点像现实社会中的中考。
她估摸着自己在学校里的名次，虽说不能拿个什么榜首榜眼，但进前一半肯定是稳了。另外，她还有个金手指，那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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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前一天下午，忽然下起了小雨。这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到晚上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窗外的雨如同细线一般，落到地上的积水中，惊起一阵阵涟漪。沈渊渟坐在窗前，一手托腮望着窗外。
“想什么呢？”
她闻声转头，谭渺提着笔，正在纸上写着些什么。烛光闪动，映在他脸上，美得宛如梦中的人儿破梦而出。沈渊渟忽然发现，谭渺和时凛一样，都长了一双极为好看的杏眼。
她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他像时凛。
“你看什么呢。”谭渺并未抬头，只怪她目光太炽热，好像要把人盯个洞出来。
“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沈渊渟眯眯眼，手托在下巴处，“你俩不会是姐弟吧？”
谭渺瞬间顿住，那一丝微笑僵在他脸上。
“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我朋友长得很像，是不是姐弟啊？”
谭渺唤了好一会儿，嗤笑着道：“我可没什么姐姐。”
“不，万一你爸妈生你之前给她扔了呢？”沈渊渟依然好奇。
“我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谭渺再次叹气。
—
她又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其实这两个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