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一个小时前。
随着药剂注射进裴双体内，手术室的人迅速远离手术台。这是为了防止觉醒失败，裴双暴跳起来伤人，前五个候选者都是这样死的。
然而裴双没有任何动静，她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就像睡着一样。
艾琪皱眉：“难道还没有开始融合吗？”
“不、不、已经开始融合、反应了。”一个研究员指着手术室的显示屏，吞了吞口水，那上面有裴双的各项身体指数。
她的心律很平稳，其他指数也安全的不行。
唯有一条在直线上升，那是融合指数。
艾琪挑了挑眉，开始记录：“额头没有出现鼓包、眼、鼻、耳没有流血、肌肉没有肿起、皮肤没有撕裂、身体没有抽搐……”
随着记录的增加，艾琪右眼的红色光芒越来越强烈。她背对着众人，嘿嘿傻笑，脸色潮红，机械手中的食指突然伸出，变幻成一把银色的、锋利无比的手术刀。
“没想到啊，这么弱鸡的一个人，居然是有史以来融合反应最顺利的一个人。看来我对觉醒过程还是了解得不够深入，接下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她猛地朝裴双扑去，手术刀划开她的衣裳、割开她的皮肤。
“就让我看看，你的身体是怎样进行觉醒的！”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研究员根本没反应过来。
还是顾云舒有所警觉，在手术刀即将打开裴双的胸腔时，上前一脚把艾琪踢倒。
这一脚力度十足，艾琪被踢出去三四米远，砸在门边的操作台，几十把锋利的手术刀从她脑袋上乒乒乓乓地掉了下来。
“你给我滚！这里是我的地盘！”艾琪生气地大叫，机械手臂关节连接处滋啦滋啦地冒起蒸汽，右眼再次亮出那诡异的红眼。
她的机械手抓住几十把手术刀，咔嚓咔嚓地把它们掰断拧成一团，砸向顾云舒。
顾云舒盯着那一团废铁，眉头皱起。他松了松领带，平静道：“请不要乱扔垃圾。”
“我！”艾琪被几个研究员抱住，他们苦口婆心地劝她：“老大，老大！冷静！您要是再违反准则，这个月的工资就要被扣光了！您就没钱去改造您的宠物猪了！”
艾琪冷静下来，哼了一声：“等我哪天不干了，你们这群家伙，都要为我的科学献身！尤其是你！”
顾云舒不置可否地笑笑。
就在众人吵闹时，手术室响起“滴”的一声，药剂已经和裴双完全融合，接下来只要等她醒来。
裴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回想起刚刚的一切，心里出离愤怒。
凭着这股愤怒，她战胜还未完全消失的麻药作用，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
“裴双，恭喜你成功觉醒——伪装者。”
顾云舒出现在她眼前，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透露出点欣慰的意思：“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只要好好适应。”
裴双一愣，觉醒成功了？她没死？
艾琪挤开他，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裴双摸着胸口，犹豫道：“总感觉胸口有点疼。”
“咳咳。”几个研究人员你望我我望他，艾琪笑眯眯地跳过这个问题：“你是我见过觉醒最容易的人，什么问题都没有出现。快试试你的能力。”
裴双也想试，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云舒：“想一个你最想的人，在脑子里去勾勒她的模样。”
裴合的面容瞬间出现在裴双脑海里。虽然一男一女，但是他们的容貌很相似。曾经的裴双还因为这点不太高兴。
她的脸颊开始出现不规律的鼓动，皮肤下的肉在游移，尖尖的下巴变得比以往稍微圆润，薄薄的唇瓣弧线拉长，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眉毛部分变黑、眉尾拉长。
整个过程，她花了三分钟。
对面的人简直不敢相信，她们做过无数次试验，没有哪个人可以像裴双这么顺利！以往那些候选者就算成功，但是他们第一次尝试伪装，花费三小时都不一定能长出一根眉毛。
顾云舒：“你心里想的是谁？”
“裴合。”
“大多数伪装者第一次都会失败，因为他们在‘伪装’的过程中都会感到极其痛苦。你有这种感觉吗？”
裴双仔细回想了下，在伪装的过程中，的确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很玄妙，血肉重组，她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虽然痛苦，但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不是很痛。”她摇摇头。
“一般而言，要伪装的人与你面容越相似，痛苦越小。越不相似，痛苦越大，甚至有的人就是在伪装成别人的过程中，因为过于痛苦而死掉。”艾琪解释道：“因为你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变化。”
说话间，裴双脸上的变化消失，恢复成她自己的容貌。
“伪装持续时间，一分钟。”顾云舒朝艾琪示意，对方立即记录下来。
“你的确是最合适的候选人。现在，你尝试伪装成艾琪看看。”
裴双直勾勾地盯着艾琪，“能给面镜子吗，我想看看自己的变化。”
一名研究员打开手环照相功能，投放在墙壁上。
裴双和艾琪的脸同时出现在墙壁上。
裴双遵循刚刚的感觉，先从自己觉得最好变的眉毛入手。她集中注意力盯着艾琪的眉毛。
艾琪的眉毛很浓，跟裴合差不多。这应该很容易。
但是五分钟过去后，裴双只是眼眶上方的肌肉跳动了下，没有任何变化。
此时此刻，裴双自己也想伪装成功。这跟超凡司无关，而是她单纯地觉得有趣，想去走妈妈和裴合走过的路。
她吸了一口气，不再盯着投影，闭上眼在心里想着艾琪。
一般而言，人对某一个人的印象大多是一个整体，比如他常穿的衣服，很难具体到某一个器官，更别说小小的眉毛。
裴双回忆很久，都想不起艾琪眉毛有什么特色。她倒是对她红色的义眼印象深刻。不过那是机械义眼，她肉体凡胎，肯定不能伪装成功。
她并不打算去尝试伪装。
裴双睁开眼，正打算摇头说办不到时，听到一片倒吸声。
她立即看向投影，画面中，裴双的右眼鲜红如血。
她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在流血。
下一秒，滴滴答答的血真的从她眼眶里流了下来。
救命！这是怎么回事！
裴双当了普通人许久，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还是就医。她慌忙地抓住一个研究员的手，让他帮帮自己。
“停止伪装。”顾云舒冷酷说道。
裴双心里很着急的不行，什么伪装！她的眼睛可是流血了！
但很快她发现，她的眼眶不再流血，只是有点疼而已。
“神秘异能的背后，是觉醒者付出的无尽代价。”顾云舒伸手，拇指按在她的眼睛下方。
“你的能力会以一种可怕的代价，超脱生理极限，进行可怕的伪装。比如你想要一只红眼睛，那你的眼眶便会充血。若你控制不住，那你很可能会流血而亡。”
“你想要一个尖下巴，那你的下颌骨便会收缩，但是如果没控制好，它可能会刺破你的脸颊。除去这些没有控制好的意外，你每次进行伪装，都是在消耗生命。”
艾琪深表同意：“这就是为什么觉醒者都活不长久的原因。”
裴双吃惊地张大嘴，这些……裴合从来都没跟她讲过。
他伪装的时候，会痛吗？他经历过那些意外吗？她突然想起有一次裴合受伤休养在家，好像是腿骨断裂，会是这个原因吗？
他牺牲的时候，又在做什么呢？
裴双无法控制地去猜测，她发觉自己真不是一个好妹妹。每次裴合回家，她总是跟他提这样那样的要求。他总是很忙，她总是生气，占用他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就为了满足她自己。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艾琪推了裴双一把：“走，我们还有测验，出去做。”
裴双揉揉眼睛，沉默地跟着众人出去。
“寻常伪装面容已是难能可贵，但是真正的伪装者，要做到方方面面。”艾琪抓着凌乱的头发，顶着鸡窝头不断教学：“身高、面容、身材、伤疤、胎记……每一个都需要伪装者极大的精力去伪装和维持。同时伪装身体的全部位对身体消耗很大，且伪装时间会大打折扣。所以我们建议，在不受怀疑的情况下，只伪装一部分。”
“例如你和被伪装的人身高相似，那便穿各种高度的鞋底去弥补这一点。假如你要伪装的是名男性，而他的——”她比划了下下面，“特别小，那你就没必要去伪装出这么一个小玩意儿，毕竟也没人会扒着你的裤子看。”
顾云舒脸颊抽动了下。
“如果你要伪装成一个胖子，那么你的肉便不得不分散开来，这时你的身体会极度虚弱，小磕小碰说不定就能让你受伤。所以我建议，通过各种各样的道具去弥补身形上的不足。当然，前提是——你不被怀疑。”
顾云舒接下话题：“如果有人怀疑，那么即便身体消耗再大，你也需要全副武装。”
裴双隐隐不安，问道：“我要去干什么吗？为什么会有人要怀疑我？我要去进入小偷大本营还是吸毒人员聚集点，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顾云舒冷笑，不是对她笑，而是想到了某个任务，那个任务后面代表的公会和成员。
“没错，你需要当卧底。”
艾琪啧了一声，豪情万丈道：“我还没说完呢，现在，裴双，你今晚要进行更多的练习，争取伪装一万张不同的人脸出来！”
一名研究员拽了拽她的衣摆；“老大，太多次了，她可能会死唉！”
“是吗？那就一千张！练完五官开始伪装各种身材，希望你能活过今晚！”
“不必。”顾云舒站起来，打断艾琪，“我直接带她去见那个女人，她只需要伪装那一个人就好。”
裴双很识趣地没有讲话。
顾云舒带着她来到负五层，这里安静的令人有些窒息，只有各种疗养仓和仪器运作的声音。
他们一直往里走，来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外面有两个缉查组的员工把守。
“没有情况吧？”
“没有。”两人让开，顾云舒领着裴双进去。
房间的正中央，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疗养仓和两名医护人员。
裴双心里暗忖这个伤者肯定非比寻常，居然有这么大的阵仗。
“把舱门打开。”
玻璃门缓缓打开，一个苍白安静的女人漂浮在营养液之中。
裴双望向她的生理数据，很差很差。
“她很可能活不过今晚，裴双，你今天需要去了解她、伪装她、取代她，成为她。”
裴双没有吱声，她的视线落到写着女人名字的牌子上，轻轻读出声：“姜尤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