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城门失火 殃及池鱼
86城门失火 殃及池鱼
傅庭玉一回头，看见傅婷婷站在身后，道：“我当然心疼爸妈了。”
傅婷婷尖酸道：“光嘴上说心疼没用的，要用实际行动，你看到了，爸妈养牛有多辛苦了，你还知道心疼爸妈，说明你还不傻 ，你看看傅思文，咱家最小的孩子，咱们三个姐姐都没有保护好弟弟，让他十四五岁就出去打工，整天骑着一辆破二手摩托车，你就不能有个做姐姐的样子，心疼心疼弟弟，给家里分担一下。”
傅庭玉把脸扭到一边，虽然傅婷婷说的话很难听，可是话糙理不糙，看着家人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心如刀绞，嘴硬道：“我知道。”
傅婷婷深深叹了口气，语音温和了许多，道：“你刚才说我逼你，不是我逼你，是我逼你吗，你看看爸妈过的什么日子，本地的那些人，月月拿着八九千退休金，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打打麻将，你看爸妈，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生活奔波，同样是人，这就是差距。”
傅庭玉反驳道：“那些人没有对社会做过什么贡献，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傅婷婷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我公公婆婆天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他们吃的东西，我都没见过，你可怜可怜爸妈，赶快找个人嫁了吧，让父母不要为你操心。”
“你结了婚，父母就安心了，咱们给弟弟合伙买个房子，傅思文快到结婚的年纪了，尽一个当姐姐的责任，现在女孩儿都现实的很，没车没房，谁愿意嫁给你啊。”
傅庭玉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那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感，让人窒息，一直以来，她似乎都在对抗着什么，对抗父母，对抗命运，可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牙道：“那我也不能把自己给卖了。”
傅思文看着两个姐姐为了他的事开始争执起来，虽然都是因为关心他，尽管意见不合，可是他不希望姐姐们为此争吵。
他居高临下的摸摸傅庭玉的头发，道：“大姐，你别说了，你都把二姐气哭了，我不需要你们给我买房子，我自己能赚钱，你们不用操心我的事，我长这么帅，还担心找不到女朋友吗？”
傅婷婷道：“没有钱，谁愿意跟着你啊！”
傅思文哈哈笑道：“过两天我就给你领回来一个。”
傅婷婷翻了个白眼。
他的话终于让傅庭玉破涕为笑，擦了擦眼角，道：“你放心，等我有钱了 一定给你买一辆好车，不让你骑摩托车了。”
傅思文莞尔一笑，道：“好啊。”
傅婷婷摇了摇头，觉得傅庭玉冥顽不灵，痴人说梦，她是个实用主义者，初中辍学，在外面四处奔波，被骗过，被骂过，知道社会人心险恶，傅庭玉和傅思文是两个理想主义，可是他们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很难生存，看着傅庭玉，无奈的道：“全家都把你宠坏了。”
叹了口气，继续批评道：“你喜欢上学，全家毫无怨言的支持你，弟弟妹妹都不上学了，可是你上成什么样子，什么都不是，大学考不上就算了，给你介绍了多少个男孩了，你嫌这儿嫌那儿，你以为你是谁，咱家是什么条件，让你挑挑拣拣，你就是被宠坏了，太任性，爸妈脾气太好了，要是我，绑也要把你绑到洞房。”
这么说，就太严重了，在一旁的傅惜玉听不下去了，她不敢插手两个姐姐的纷争，她从小就生活在姐姐们的阴影下，没什么存在感，拽了拽傅婷婷的胳膊，劝道：“大姐，你就不要翻那些旧账了。”
傅婷婷正在气头上，傅庭玉不开窍，她是来给金刘伟当说客，一来，觉得金刘伟人不错，二来，他家境殷实，各方面都合适，开始她还担心金刘伟看不上傅庭玉，当她听说是傅庭玉扭扭捏捏不同意，立马打电话让傅庭玉回家。
觉得她不知好歹，到手的如意郎君不知珍惜，心里窝火，汪凤梅来家里，问起“傅庭玉为什么不同意”，傅婷婷只觉得脸被人打的火辣辣的疼，所有人都觉得是一段良缘，就她执迷不悟，看不清现实，觉得自己有多高贵。
为此，傅婷婷觉得脸上无光，油田才有多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出门转一圈，就能碰到十来个熟人，都知道傅庭玉难搞，看到他们微妙的眼神，感觉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说她的妹妹架子大。
傅婷婷道：“我上街买菜，碰到之前给你介绍过对象的媒人，还问你来着，得意洋洋的告诉我，你没看上的那个男孩儿要结婚了。”
傅庭玉努努嘴，道：“关我什么事？”
傅婷婷道：“我是想说，本地男孩儿根本不怕找不到对象，我替你可惜。”
傅庭玉道：“可是，姐，他们给我介绍的男孩儿也不怎么样啊，我不觉得可惜。”
傅惜玉插嘴道：“就是，就是，那些媒人给二姐介绍的什么歪瓜裂枣啊。”
傅婷婷回头看了一眼傅惜玉，厉声道：“你闭嘴吧，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要插手，你懂什么，我还没说你呢，早想教训你了，你看看你找了个什么东西，谈恋爱也不跟父母讲，自作主张，不吭不响跟别的男人跑了，未婚先孕，让父母为难，带着个拖油瓶住在娘家，耿震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让你养活，你给家里带了多大的麻烦。”
“……”
傅惜玉被数落的闷闷低头，她为自己犯的错后悔不已，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知道自己没理，没什么主见，低声道：“大姐，说二姐的事，干什么扯到我身上来。”
傅婷婷怒火中烧，两个妹妹没一个让人省心，道：“说的就是你，做错事还不让说了，傅庭玉，你要是不声不响的跟别人跑了，就是这个下场。”
越说越离谱了，傅庭玉脸色铁青，道：“我不会的。”
“你要是敢，我打断你的腿！”
傅惜玉嘀嘀咕咕道：“我知道错了。”
傅婷婷道：“你是个坏榜样。”
果果一个人坐在小车上玩耍，听到周围的争吵声，虽然不知道妈妈、大姨、小姨说了些什么，可是声音太大，吓到她了，她起身走到傅庭玉身边，嘴里咿咿呀呀，伸手让傅庭玉抱。
傅庭玉抱起果果，道：“姐，你怎么能说果果是拖油瓶呢，果果多可爱。”
傅婷婷哼道：“她不是拖油瓶是什么，要是没有她，傅惜玉也不会这样。”
果果虽然不知他们为何争吵，可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兴冲冲的拍起手来。
傅庭玉道：“果果不是拖油瓶。”
傅婷婷没好气的看着她，道：“就是让你看看傅惜玉的下场，让你迷途知返，上学上的什么也不是，有一肚子学问怎么样，连大学都没有考上。”
傅庭玉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反唇相讥，道：“姐，你非要揭我的伤疤吗，我不想听这些，你呢，结了婚还要娘家补贴，你买房的钱不是管家里要的吗，你能好到哪去，没钱了伸手管娘家要，你干什么说我？”
傅婷婷气道：“我花的钱没有你多，我十四岁就打工赚钱了，你呢，上学花了家里多少钱？”
傅庭玉道：“那是因为你学习不好。”
傅婷婷轻笑了一声，道：“你迟早会因为你的幼稚后悔，你现在觉得谈钱俗气，可是没有钱你喝西北风啊……你如果为了爱情，嫁给个外地人，可是他能给你什么，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准备远嫁，离开父母吗……你们的感情会慢慢变淡，你生的孩子，到时候就会跟你一样，是个外地人，初中毕业回老家上学，你想让你的孩子跟你一样的命运吗，你遭的罪，还要让你的孩子跟着遭一遍吗，在我看来，你就是不负责任。”
傅庭玉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沉默不语，怔怔的看着傅婷婷。
傅婷婷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是事实，你嫁给金刘伟，这些事情就迎刃而解了，生的孩子在本地上学，你一肚子学问，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吗。”
她指着蒋独立和傅思文，道：“你们两个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帮我劝劝她，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蒋独立和傅思文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猛的被点名，懵了一小会儿，你瞪我，我瞪你，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他们深知女人吵架的时候，男人千万不要掺和，否则引火烧身。
傅思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拔腿就跑，边跑边道：“爸，妈，我帮你们卸货。”
蒋独立跟在他后面，也跑开来，语无伦次道：“爸，妈……”
突然意识到喊错了，忙改口道：“叔叔阿姨，我也来帮你们卸货。”
傅庭玉头疼的厉害，心乱如麻，她现在自顾不暇，哪还考虑她未来的孩子，不知怎么来反驳傅婷婷的话。
半晌，她平静道：“本地人有什么好的，我就是不喜欢，傅思文比本地男孩儿强多了，那些男孩儿，没什么了不起的，接父母的班，才有了工作，就是命好，会投胎，否则他们什么也不是……打井谁不会啊，傻子都会，仗着他们是独生子，娇生惯养，傅思文比他们强一千一万倍，让我嫁给那样的人吗，我才不嫁，谁喜欢谁嫁，我不稀罕……你嫁了个什么人，妈宝男，常涛都三十了，到现在，工资还在父母手里管着，呆头呆脑，灯泡坏了不会换，水管坏了不会修，没有主见，这样的人，我才不稀罕呢。”
傅婷婷气的手指发抖，说尽了好话，她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傅庭玉一点儿没听进去，还反过来教养她。
见傅庭玉态度恶劣，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自从怀孕以来，还没有人跟她这么大声说过话，受到的刺激太大。
傅婷婷哆哆嗦嗦道：“好你个傅庭玉！好你个傅庭玉！我说不过你，妈！妈！我不管了，我不管你了，傅庭玉是个傻的，你闺女我管不了了，她脑子缺跟筋，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后有她受的。”
曹咏梅和傅满家在门外的空地把车上的秸秆往下卸，一大车秸秆，全是靠人力一捆一捆抱上去，然后一捆一捆卸下来，期间，傅满家把穿在外面的棉袄脱下来，丢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汗，寒天腊月，傅庭玉穿三层棉衣，在屋里都冻得瑟瑟发抖，傅满家却热的浑身冒汗。
傅婷婷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晚饭都没在娘家吃，急匆匆就走了，看都不看傅庭玉一眼。
傅庭玉把环孕六个月的姐姐气的七窍生烟，心存愧疚，不管怎样，傅婷婷是为了她好。
曹咏梅知道傅庭玉的脾气，她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虽然觉得金刘伟很不错，可是傅庭玉不同意，她也没办法。
遗憾的说，大概是他们两个没有缘分吧，可是，傅庭玉看得出来，母亲很失望，又不想强迫她，这件事暂时不提。
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傅庭玉和金刘伟的事，是汪凤梅在中间牵线，她本来是想着做了件好事，可是到头来无疾而终，两头埋怨，没落到好处，心中郁结。
汪凤梅之前就对傅庭玉颇有意见，这次事以后，越看她越不喜欢，觉得这丫头太有主见，太难驾驭，不是什么好事。
汪凤梅精明一世，一生要强，最后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可想而知，有多愤愤不平了。
也因此，曹咏梅和汪凤梅原本就冷漠的关系，变得更僵了，互相看不顺眼。
汪凤梅气不过，来家里兴师问罪，曹咏梅自责道：“傅庭玉没福气。”
因为她的事情，彻底得罪了汪凤梅，傅庭玉愧疚的低头不语，尽管她觉得婚姻是两情相悦的事，跟旁人无关，母亲不用感到理亏。
汪凤梅也没必要咄咄逼人，他们大可不必反目成仇，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他们自会解决，况且，傅庭玉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不喜欢金刘伟，努力之后也不喜欢，她没有花他一分钱，事情说白之后，她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如释重负，他们各自安好，两不相欠。
可是，事情比她意料的还要糟糕，她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好像欠了什么似的。
……
曹咏梅轻声问道：“金刘伟不好吗？”
傅庭玉叹气道：“妈，我现在不想结婚，你别逼我了，就算你现在让我结婚，我也会离婚的。”
曹咏梅便不再多言，喃喃道：“过几天，我找个算命先生，给你算算命，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了。”
傅庭玉愣愣的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她呆呆地坐在床沿，头顶昏暗的光线，无言的照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傅婷婷的话她听到心里了，她也想让家里富裕起来，不让父母这么辛苦了，可结婚，她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嫁给喜欢的人。
吃完饭，曹咏梅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傅庭玉的目光在房间里扫来扫去。
惊讶的发现，母亲头上的白发多到已经覆盖了黑发，她才五十出头，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一双手上全是细细的划痕。
傅庭玉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懂事。”
曹咏梅惊讶的抬起头，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道：“你们四个都听话，从小到大没有让父母操心，是我和你爸没有本事。”
几句话说的傅庭玉更加愧疚。
就在这时，傅思文匆匆破门而入，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他刚下班，劳保鞋“砰”的一声踢到木门上。
傅庭玉道：“你怎么才回来，说好的送我去上班的，你是不是忘了。”
傅思文当然记得此事，只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了。
一边脱掉工作服，一边道：“二姐，二子喝醉了，现在在医院，我要去医院看他。”
傅庭玉疑惑不解，道：“蒋会杰住院了，怎么回事？”
傅思文跟蒋会杰年纪相仿，从小就形影不离，性格相投，他是那种能为朋友两面插刀的人，听到朋友有难，心中焦急，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蒋独立给我打电话，说二子住院了，好像是酒精中毒，他现在在医院照顾二子，医生说要洗胃，我去医院看看他。”
傅庭玉迷惑不解，道：“蒋会杰为什么会酒精中毒？”
傅思文道：“他交了个女朋友，父母不同意，好像那个女孩儿要跟他分手，他就一个人喝闷酒。”
曹咏梅喃喃道：“唉，汪凤梅性格强势，将来肯定是个恶婆婆，谁家闺女嫁过去，才是倒了八辈子霉，嫁谁也不能嫁给她儿子。”
傅庭玉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为情所伤喝闷酒的经历，对这种自残的行为很是不解，觉得太过极端，道：“父母不同意，也不能喝闷酒啊。”
傅思文换好了衣服，道：“我去医院看看。”
说罢，走出房门。
傅庭玉抓起床上的衣服，跟了上去，道：“那我也去看看他吧，看到他安然无恙，我再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