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异常

    何研律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见说，人类可以预见自己的死亡，他本来不信，可当他真正经历过后，才明白这句话所言不假。

    这是种说不上来的感受，既像溺水中的无助感，又像被人卡住喉咙无法呼吸的头晕窒息。

    这次也是一样，丧尸朝他扑来的那刻，时间被无限拉长，他能清晰察觉到死亡的腐败气息正在步步逼近，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可能是因为走马灯早在脑内转了一圈，何研律此时甚至还有闲心分神留意到周围。

    他能自余光瞥见闵杨骇然失色的神情，戎武手中尚未凝成的火球，以及正举枪瞄准，准备扣动扳机的张阳泽

    在这群人中，没有何宣的影子。

    如果这回还是不能如愿见男人最后一面，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甘心。

    闵杨：“小律！”

    停滞的时间突然回归正轨，就在这时，有双手绕过他的颈侧拦在眼前。

    何研律睁大双眼朝后倒去，后脑勺最先触碰到的却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直直撞进了一个结实温暖，无比熟悉的胸膛里。

    “小律，闭上眼。”何宣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调道。

    何研律下意识便照做了，有片温热紧接着落在脸上，他颤动两下眼睫，摩挲着蜷起手指。

    心脏不争气地震荡着，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雷霆之下，何宣的手始终遮在少年眼前，他以一种极具占有的姿态将人护在怀中，在隔绝住对方视线的同时，也毫无顾忌地将本性暴露于人前。

    下一刻，白光自众人眼前闪过，丧尸发出一声尖锐昂长的嘶鸣，竟是被逼得败退数米之远。

    即便这样，男人仍旧没有罢手的意思，随着光越来越强，不少人纷纷忍受不了地捂眼躲避起来。

    丧尸早已没了声音，雷声却愈演愈烈。

    何研律眨了眨眼，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不安：“哥？”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穹顶之上，白茫茫的天空逐渐聚起乌云，闪电穿梭于其中，雷声阵阵轰鸣。

    比起何宣刚觉醒时的晴空轰雷，这回阵仗显然更

    为浩大，甚至隐隐有了少年梦里那回的气势。

    天际的异常虽然没惊动楼内，却引起了楼外队伍的骚动。

    比起其他人的好奇惊叹，江庆脸上不但没有什么惊讶之色，眉头反而越皱越紧，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陡然转身，厉声道：“现在立刻收拾好你们的东西，快！”

    没有得到回答，何研律抿起唇，手掌之下的眸色微沉。

    他不由分说地掰开对方的手，在一片强光之下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转头去看何宣。

    那是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何研律无法用言语诉说出自己当时的感受，他只知道，那一瞬的心脏骤停比起死亡所带来的要更加痛。

    银蓝纹路诡异生长着，布满了男人冷峻的侧颜，就像是会游动的荆棘一般自脖颈一路向上延伸至面颊，随着心脏的起伏鼓动着，似乎下一刻便会刺破皮肤生长出来。

    无视围绕在对方身边的电流，看着男人瞳孔内倒映出的那个小小的自己，何研律伸出手，颤抖的指尖轻轻抚上那些纹路。

    “哥，你怎么了？”他仰头问道，眼中尽是茫然。

    他脑子里空空的，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突然想了很多。

    细细回忆起来，何宣除了在城门前操纵着异能一举歼灭丧尸群那次，其实并没有动用过几回异能。

    大多数时候，男人都游刃有余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像切西瓜般轻而易举地开出一条路，哪怕遇上稍微棘手一点的危险，枪支也会成为对方的首选。

    作为普通人时，何宣本身的强大就已经能与异能者一较高下，所以哪怕他觉醒了异能，作战时何研律也很少会想起对方有异能可以动用这一事实。

    可现在，他不得不深思下去。

    “你是不是”细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何研律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能用异能？”

    眼底电光一闪而逝，何宣试图撇开头，不让少年再这么盯着看下去，却被人捧着脸强硬掰了回来。

    “其实你压根不能使用异能，对不对？”强迫男人与自己对视，何研律认真道，“哥，回答我的问题。”

    雷声一刻未停，响得震彻

    天地，少年却像是听不见般，他直直盯着何宣的眼睛，执拗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是。”沙哑的声音想起，何宣无奈承认道，神色难得露出几分疲惫，连脸侧纹路也暗淡不少。

    何研律不解：“为什么？”

    异能本就是人类本我觉醒下的产物，照常理而言，它就如同器官、血液一般，不会由排斥自身、反噬其主的可能，更不会出现释放后不受控制的现象。

    电光下，男人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面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少年，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心软半分。

    将人往怀里又拢了拢，何宣道：“出去之后，我会告诉你原因。”

    也是时候了。

    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