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
仍旧是两辆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在黑暗中。
何研律缩在副驾驶位上，余光时不时瞥向何宣。
从上车开始，男人就沉默不言到现在，车里明明开了暖气，却跟没开似的，寒气四溢。
快进入高速入口，路上空无一车，卫豪瘫在后座，百无聊赖地刨弄小山堆。
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翻出一袋瓜子来。
“咳咳。”何研律清了清嗓子，“哥，那个我不该贸然用异能去救人，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
男人连眼神都没瞟过来一眼。
撕开塑料袋，卫豪随手抓了把瓜子开啃，脆响在静谧的空间内显得声音格外大。
不是因为这件事？
从后视镜瞄了眼离得有段距离的奔驰，何研律又道：“是不是因为我同意他们跟在后面？那是”
“小律。”何宣突然开口。
何研律一愣：“怎么了？”
“安静一点。”打着方向盘驶入高速，何宣道。
何研律：“”
每当这种时候，他心底那些本不该有的心绪总是会不经意间冒个头，像是杂草般，烧掉后又继续冒尖。
然后他就忍不住想一巴掌把自己给呼死。
少年默默带上帽子，将拉链拉至头顶，成功做到安静如鸡。
关乐逸的车上，氛围也是僵持不下。
欣槐撇头望着窗外一盏盏飘过的路灯，根本不想搭理后座的两人。
洪峻从上车后就一直不依不饶地想讨欣槐要个说法，一路喋喋不休到现在，“今天你必须跟倩倩道歉，不然就别想跟我们一块儿走！”
“少说两句，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他不光要警惕外界的危险，还要面对内部的吵嚷，即便素养再好，关乐逸此时也有些烦了。
“洪峻，别说了。”章梓倩怯怯地瞄了眼前座，“槐槐她只是只是被丧尸吓到了，所以才会这样。”
副驾驶传来一声冷哼：“是，我是吓到了，被你吓到的。”
洪峻一锤车背，恼怒道：“欣槐，你！”
二人还没来得及争执，眼前的光线却瞬间泯灭。
路上的灯在刹那间全部关闭，天空像一块幕布盖住了整片大地，世界重新回归黑暗。
关乐逸的心也随着灭了的路灯一并沉了下去。
断电后的备用电源并没有运作，看来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才下高速。
越是靠近城市的边缘，丧尸也多了起来，沿路随处可见一些废弃的车辆。
它们或是大敞车门，连火都没熄，亦或是死寂一片，徒留车窗上的手印血迹，所见种种，无一不让人触目惊心。
“老大，前面全被车堵死了。”卫豪嗑着瓜子道，“看来选择即刻出城的聪明人也不少嘛。”
何宣缓缓减速，将车靠边停稳后熄火。
他伸手去拽何研律脑袋上的拉链，遭到少年抗拒扭头，表示自己正在自闭，不太想开，也想不太开。
何宣顿了顿，下车绕到副驾驶那侧，直接开门将人往肩上一抗，抱着下了车。
“等等！”少年在何宣肩上挣扎着拉开拉链，露出被闷得有些潮红的脸，“哥，放我下来！”
何宣扬了扬下巴，道：“卫豪，去开后备箱。”
“好嘞！”卫豪拍拍手上的瓜子壳，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了。
何宣低头放下人，把拉链拉回原位后再次将少年扛起。
“”何研律一个用劲从男人肩膀上翻落下来，将帽子掀下。
他得趁关乐逸他们过来前尽快把东西收进空间，如果可以的话，车也要一并带走。
关乐逸一行人刚下车，就看见三个人围成圈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
卫豪咬着手电筒，单膝跪地将面前的箱子打开，里头装满了零碎部件，被拆的分不清谁对谁。
他挑了几个零件，没有犹豫便开始着手组装，动作十分利落。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男人手中的东西逐渐成形。
“这”关乐逸惊骇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怎么会有枪？！”
将最后的零部件补全，卫豪抚摸着手上崭新如昔的老伙计，眼中流露出的满是对其最诚挚的情感与敬意。
六年了，这个箱子一直被压在无数机械底下，他不敢去碰，更不敢去想。
如今再次打开他才发现，记忆中重复过无数遍的动作是如此刻骨铭心，从未忘却过一丝一毫。
他们一共组装了四把枪，装好上膛后，何宣关上箱子，将其中一柄冲关乐逸递去。
“我不会用用枪。”关乐逸立马摆了摆手，“在我手上它就是摆设，还是别浪费资源了。”
“其实很简单，你看。”卫豪举起枪，对准不远处的废弃车辆，一步步示范着，“开保险，上膛，扣扳机。”
“砰”的一声，远方车辆的车胎被瞬间击穿，“这样就行了，容易得很。”
关乐逸沉默几秒，接过枪，郑重向他们道谢：“你们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提，如果我能平安见到我父亲，会尽量帮你们实现。”
卫豪无所谓地耸耸肩，俨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何宣更是连头都没抬起来，只有何研律冲他善意的笑了笑。
“凭什么只给他一个人，我们呢？”洪峻在旁边不满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凭什么只把枪给他，我们也要！”
关乐逸听了这话又是气愤又是好笑：“那我是不是就不该带你们一起，自己走了算了？”
洪峻不屑道：“鬼晓得你是不是想拿我们当盾使！”
拦住想上前质问的关乐逸，何研律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洪峻，把手上的枪递过去：“我可以给你们一把枪，但是只有一把，你们谁拿？”
看着挽住自己胳膊的章梓倩，又看了眼那枪，洪峻眼中闪过迟疑。
章梓倩眼神闪了闪，轻声细语道：“洪峻，还是你拿着吧，我胆子小，拿了也没什么用。”
欣槐发出一声嗤笑。
“好。”洪峻挣扎了一下，接过枪坚定道，“倩倩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章梓倩笑着点了点头。
欣槐旁观着这出郎情妾意的戏码，看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何研律冲人道：“一会儿你跟紧我。”
“嗯！”欣槐连忙跟在少年身边亦步亦趋，眼中盛满喜悦的光。
“小孩长大不由人啊，有喜欢的女孩子很正常。”卫豪拍了拍何宣的肩，安慰道，“你呢，也别盯那么紧，人家二十多了，又不是十岁，做事有分寸的。”
感觉到何宣的沉默，卫豪从男人后方绕到他面前，突然愣住。
自家老大什么时候露出过这副表情。
何宣淡淡瞥了眼卫豪，眸中神色难辨。
卫豪秒怂：“好，我滚远点还不行吗。”
他果断放弃劝说男人，飞速窜到何研律身边，指了指男人的方向，朝少年挤了挤眼。
何研律下意识回头，瞧见何宣从远处走来的身影。
多年前的清晨，好像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他独自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饥饿与寒冷成了最难解决的问题。
即将昏死过去之际，他隐约听见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正迎着初冬的晨曦，大步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