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何梦川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雪白的天花板，转眸，窗外是大片的阳光，眼前所见陈设都很陌生，有点像医院，但跟她先前住的那间完全不同。
何梦川有点犯迷糊，她现在搞不清楚自己是谁，是死了，还是又穿越了？
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摸不出来什么，迟疑片刻手往下移至心脏的位置，可还没感觉到心脏的搏动，倒先触到一抹柔软。
……发育不错。
门“吱呀”一声推开，何梦川一阵尴尬，手堪堪收回，同时猛坐了起来，看清手提餐盒站在门口的人，她一下子愣住，几步之遥的人竟然是郭美吉，而郭美吉也在看着她，眼中震惊转瞬化为激动和惊喜。
“妈妈！”
“唐果！！”
两人同时出声，郭美吉手中的保温桶“啪”地掉到地上，她顾不上捡，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病床前。
“唐果……你……你刚才叫我？”郭美吉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你会说话了？！”
唐果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穿回来了，而且还同时拥有了两世的记忆。可是这种玄幻至极的事她没法跟郭美吉解释，又不敢贸然开口说太多话，只能百感交集地望着她。
郭美吉流着泪捧住她的脸，端详之下，总感觉女儿变了很多，过去的唐果从不会这么与她对视，眼神中也根本不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果……你是我的唐果吗？”
唐果用力点头，眼泪随之滑落，“妈妈，我是。”
“可是你……”
门恰在这时被敲响，郭美吉赶紧拭去脸上的泪，回头道，“请进。”
看清来人，她站了起来，“贺总，您过来了。”
“唐果怎么样了？”
这个声音是贺萧。
唐果怔愣着看过去，背脊下意识挺直，而贺萧也在郭美吉避开床畔后猛然看到她身后的人——那个他朝思暮想二十一年，刻在记忆深处无法抹去的人。
梦境变成现实，她穿一袭红裙出现在宴会厅。仿佛有一种召唤，那一刻贺萧视线跨越人群一眼看到她，紧接着耳畔蓝痣的位置散出清清冷冷的气息，随即一抹微弱却又难以言喻的力量从身体中抽离，又仿佛像一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人连在一起……
此时的贺萧依然情难自抑，他疾步走到床前不由分说将人抱进怀里，手掌贴近女孩耳根轻抚，那里有一粒小小的痣，浅淡的蓝色，衬在女孩白皙的肌肤之上妖冶而神秘。
而他耳畔的那颗，在陪伴了他十八年之后，自相遇那天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剩下。
贺萧贴在她耳边轻轻喟叹，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一度以为曾经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以为那个约定不过是自己伤心过度后的自我催眠。
此时将人拥在怀里，他的心才落到实处，明明确确地知道是她回来了。
两人久久地抱在一起，一旁的郭美吉却傻眼了，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念头是想把这位总裁拉到一边捶一顿，可转眸看到自家女儿正乖乖任人抱着，甚至还反手回抱住男人的腰身……
这啥情况啊？？？？？
贺萧怀里，被紧紧抱着的唐果渐渐觉察到来自郭美吉的凝视，尴尬随之一丝丝蔓延，她的手抵在两人之间轻轻推了推，手底触感坚硬，早已不是昔日少年的单薄，一时没推动，她无奈道，“先放开好吗？”
贺萧一愣，随即回神，余光留意到郭美吉的视线，自知行为太过突兀，甚至有点轻浮，他赶紧站起来低声道，“抱歉。”
郭美吉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心中疑窦更胜。自一周前唐果在宴会厅不管不顾奔向贺总她就觉得匪夷所思，而唐果晕倒后贺总的表现就更加非同寻常。
唐果倒地的瞬间是贺萧抱住了她，若说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做到这一步于情于理也足够了，可后来郭美吉慌慌跑上台，他却仍将人牢牢抱在怀里，而后立刻着人备车，亲自送唐果去医院，甚至把整个年会的摊子直接丢给了行政总监。
这还不够，唐果昏迷一周，贺萧总专门托人安排了高级病房，护理都是精挑细选来的。不仅如此，他还直接通知人资部门给郭美吉带薪假，让她可以二十四小时陪伴左右。
这种超过规格的对待，郭美吉猜不透，私下里她跟唐志明猜测，难道是因为唐果在他面前晕倒，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负责到底？
可当时在宴会厅她也在现场，唐果是自己跑到台上去的，也是自己突然晕倒的，若说和他有关，那也是他好心抱住了她，没让她因此摔伤。
郭美吉在和川集团分公司工作，虽平时很少与贺总碰面，但多少也耳闻过他的行事作风，人人都说他冷面冷心，不近人情。然而这七天在医院的近距离相处，郭美吉发现贺总与传闻中有很大偏差，他的确是冷面，可绝不是冷心。
贺萧每天中午来医院，敲门进来后就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偶尔会盯着唐果看一会儿，回神后又继续工作。晚饭时间，唐志明和唐宋过来看唐果，他就去走廊待着，多半仍在电脑上处理公务。晚上八点左右会再进病房里待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他几乎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支頤看着床上的人，眼神温和却沉默。
郭美吉不知道他一般几点离开，只知道他从病房出去后会继续在走廊椅子上坐着，郭美吉便猜想他略坐一会儿大约就走了，直到有一次次唐志明半夜出去接电话，回来后告诉她贺总还在外面。郭美吉心中震惊，第二天特意去问值班护士，这才知道贺总每天都在走廊待到后半夜，有几次离开时天都快亮了……
他做到这个地步让唐志明和郭美吉感觉很不解，同时又很有压力，他们试探着跟他沟通过，可贺萧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唐果，其他的等她醒了再说。”
这话直接戳中夫妻俩的心软肋。是啊，现下唐果能醒来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有相对好的医疗资源和条件，他们又何必过多纠结？一切等唐果醒过来再说吧。
然而即便找来全商阳最好的医疗团队，贺萧甚至从全国各地请来相关领域的知名专家，也未查出唐果昏迷的真实原因，她身体毫无病变，与其说是昏迷，倒不如说是在沉睡，极深度的沉睡。
思绪及此，郭美吉猛地想起她还没通知医生过来查看，赶紧起身摁响呼叫器。
医生随即赶过来对唐果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又给她安排了脑部ct之类，唐果知道自己身体其实压根没事，可看到郭美吉紧张的样子，便乖乖听从安排。
一番周章下来，郭美吉亲自跟着护士去取诊断结果，病房里转瞬就只剩下唐果和贺萧两个人。
一时间病房安静下来，连窗外偶然一声鸟鸣都显得突兀，唐果转眸刻意追随小鸟的身影，以此排解心底的紧张和慌乱。
而令她产生这种心绪的男人此时正直直看着她。
贺萧相貌变化不大，只是英挺俊朗的外形多了份成熟内敛，与记忆中那个有些憨直的少年迥然不同，而过去他也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直白的注视，袒露着他压抑多年的心。
似是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唐果叹了口气，轻声问，“看这么久，是怕认错人吗？”
就是这句话，令贺萧双肩瞬间松垮下来，他整个人破防似的低下头去，呼吸变得颤抖。
过去，她习惯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连尾音的上扬都丝毫没有变化。她喜欢指点他，逗弄他，总是把他怼得哑口无言，甚至抓狂，可是偏偏每一次他还总是找虐一样喜欢跟她抬杠。
虽然确定这就是她无疑，可贺萧还是想实实在在确认一次，他抬起通红的眼眸，隐忍着情绪问，“梦川，是你……对吗？”
唐果本还生出一丝逗他的心思，可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心不由一揪，她下意识靠近，抬手贴上他的脸颊，男人的泪便顺势落在她手上，灼痛人心。也令她顿悟一般对他的悲苦感同身受。
十八年对于唐果来说只是弹指一瞬，投生到唐果身上后，她没有前世的记忆，甚至没有正常的认知和思考，她像个懵懂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十八年。
可对于贺萧来说，这十八年的每一天都是硬生生熬过来的。这十八年她寄居在他心底，日久经年非但没有淡去，反而与灵魂融合为一，思念变成一种习惯，深入骨血的习惯。
不觉之间，唐果眼底也聚集起雾气，泪水挡住视线，夺眶而出。贺萧一慌，抬手帮她拭去，哑声说，“别哭……我知道是你，我不问了，你别哭……”
唐果一愣，他以为她是因为这个哭的吗？这点傻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唐果哭着哭着又有些想笑。眼前三十四岁的贺萧在商界驰骋多年，显然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模样，可此时唐果却分明觉得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傻傻的，愣愣的，有点中二，有点可爱。
她扑哧笑出声来，倒叫贺萧愣住，男人红着眼眶一脸懵逼，形象与记忆中再度重合。
他还在担心呢，“你……你没事吧？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可能是想问她脑子是不是又要出问题了。毕竟这几天也听说了她智商不足的事，恍然间以为她马上又要恢复呆傻。
唐果显然猜透了他的想法，手从他脸上哪开，没好气道，“我才不会傻回去呢。”说完身体后靠，仔细端详面前的男人。
觉得成熟后的他也是极好看的，甚至更有魅力和气质，唐果突然脸红，急速撇开眼，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倒是你……老了很多呢。”
贺萧脑中一白，脸却维持不住表情一般垮下来。